103.无言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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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致远先于田笑雨回到拉萨。他在昌都就知道张浩天和田笑雨快要结婚的事，所以，回到拉萨就带着杨丹丹和儿子来为他们布置新房。进屋见张浩天和李小虎已经在粉刷屋子了，他挽起袖子说：“不好意思，来晚了！”&1t;/p>
张浩天把一袋白灰倒进桶里说：“不急，不急！”&1t;/p>
徐致远笑道：“你是真不急还是假不急？你哄哄小虎还可以，想骗我这个过来人可不行。我可知道你现在是啥心情，恨不得今天就搂着笑雨入洞房，是不是？”&1t;/p>
张浩天没有和人开过这样的玩笑，脸突然红了,说：“瞧你说的，都跟你一样了！”&1t;/p>
徐致远说：“我承认，人和人不一样，但是在这件事情上，男人都差不多。当年我和丹丹谈恋爱，到了她那里就不想走，死皮赖脸想蹭到天黑，可最后丹丹还是把我赶走了。你都不知道我一个人回去的路啊，有多长！后来丹丹一说要结婚，我就恨不得……嘿嘿，我不信你浩天能好到哪去？”&1t;/p>
张浩天的脸更红了，说：“没有的事！”&1t;/p>
李小虎说：“别说，昨天晚上我就听见浩天在梦里喊了笑雨一夜，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你们猜，早上起来我看见什么了？”&1t;/p>
“看见什么了？”大家没有吭声，蓉蓉在问。&1t;/p>
“看见他抱着个枕头不松手。估计就是抱着笑雨做美梦呢！”&1t;/p>
徐致远和杨丹丹都捂住嘴笑，连蓉蓉都“咯咯”地笑。张浩天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把手上的刷子一挥，石灰撒了李小虎一脸，说：“是你小虎搂着你狗儿子亲了一夜，口水流了一枕头吧！”&1t;/p>
李小虎抹掉脸上的石灰，说：“搂着狗啥感觉，能一样吗？”&1t;/p>
杨丹丹坐在凳子上整理着彩纸，好不容易忍住了笑，说：“你们说话注意点，蓉蓉还在这里呢！”&1t;/p>
蓉蓉并不懂大人在说什么，看见李小虎的花脸笑：“小虎叔叔是个大花猫！”&1t;/p>
李小虎说：“蓉蓉，去看看你干爹脸红了没有？”&1t;/p>
蓉蓉放下兔子去看张浩天的脸，说：“干爹脸红了！”&1t;/p>
大家又笑起来。&1t;/p>
和田笑雨结婚是张浩天梦寐以求的愿望，是无数次憧憬过的美景，见他们继续拿自己开玩笑，张浩天也不想再争辩什么，说：“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本来就是人生最大喜事嘛。我当然高兴了！”&1t;/p>
杨丹丹把手中叠好的纸花看了看，说：“终于要结婚了，真是马拉松，太不容易啊！到时，一定要热热闹闹给你们举行个婚礼。这屋子不仅要粉刷得亮亮堂堂的，还要扯上彩纸，贴上红纸！”&1t;/p>
张浩天蹲在木架子上，说：“不要那么复杂，简简单单最好！原来我连房子也没有准备刷，想搬到笑雨屋里就行了，两个人好好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可小虎非要把这个宽敞的房子让给我们，自己不吭不哼就搬走了！”&1t;/p>
李小虎笑嘻嘻地说：“这事儿就别提了，以后我和虎子来蹭碗饭，不要把我们撵出去就行了！”&1t;/p>
张浩天说：“这几天，小虎又找来石灰帮我粉刷房子，你们也来帮忙，让我感动不已！”&1t;/p>
“能不好好刷刷吗？我们俩住进来的时候就没有刷过，这么多年，都黑成什么样子了，能迎娶新娘吗？再说，这狗也在屋子里拉屎尿尿的，再简单也得像样才行啊！”李小虎说。&1t;/p>
徐致远说：“小虎说得对！我和丹丹结婚那时，条件那么艰苦还想方设法刷了房子，点了红蜡烛！”&1t;/p>
杨丹丹说：“结婚那天，我们还买了一瓶葡萄酒，拿了一条毯子，坐在拉萨河边，看着月亮唱了歌。孤单冷清了些，但是心里还是暖洋洋的！”&1t;/p>
张浩天说：“你俩还怪浪漫的！”&1t;/p>
李小虎摸摸刷过的白墙，说：“等笑雨回来，你们就可以入洞房了！”扭头看见蓉蓉把自己的小黄狗涂成了斑点狗，生气地说：“你为什么不涂你的小白兔呢？”&1t;/p>
蓉蓉摸摸总是带在身边的小白兔，说：“小白兔本来就是白的！”&1t;/p>
李小虎瞪着蓉蓉说：“把狗涂成这样，被德吉阿姨看见，小心你的屁股！”&1t;/p>
张浩天问：“小虎，看不出啊，现在这么在乎德吉了？”&1t;/p>
李小虎笑笑不说话。&1t;/p>
徐致远突然想起了王雪梅和陈西平，说：“浩天，我说你们干脆和雪梅一起办个集体婚礼，那该多热闹啊！”&1t;/p>
张浩天问：“雪梅也要结婚了？”&1t;/p>
徐致远说：“我也是这次到昌都才知道的。原来，陈西平早就喜欢上雪梅了，暗暗追求了她好多年，估计很快就要结婚了！”&1t;/p>
杨丹丹说：“太好了，就一起办了，我来给你们张罗。我们学校多才多艺的老师有的是，一定给你们好好创意一下，办个又体面又浪漫的婚礼！”&1t;/p>
徐致远和李小虎都说好，张浩天也觉得不错。&1t;/p>
张浩天说：“当年我们进藏那三辆车百十号人，大部分都成家有孩子了，就剩小虎几个了，加油啊！”&1t;/p>
这时，狗抖了抖身上的石灰水跑到门边叫起来，田笑雨脸色苍白地走进来。&1t;/p>
张浩天赶紧从架子上跳下来扶住她，问：“你怎么了？”&1t;/p>
田笑雨说：“雪梅出事了！”&1t;/p>
大家一愣。&1t;/p>
田笑雨哭泣着说：“我们赶到事故现场，雪梅的车已经掉到江里去了，车和人都被冲跑了，至今没找到……”&1t;/p>
张浩天还没有听完，刷子就“啪”一声落在地上。他直勾勾地看着田笑雨，问：“是不是搞错了？”&1t;/p>
徐致远说：“我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1t;/p>
田笑雨说：“警察先后两次下到沟里，证实了生的一切。学校正准备给他们开追悼会！她的采访稿刚刚写好，谁知……”&1t;/p>
大家感觉五雷轰顶，都怔怔地站着。&1t;/p>
蓉蓉不太理解大人心中的悲伤，捡起张浩天掉在地上的刷子继续涂着狗毛。小狗湿漉漉的，猛一抖身，把白灰甩在蓉蓉脸上。蓉蓉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狗也跟着吠了两声。蓉蓉说：“爸爸，狗学我。”&1t;/p>
大家笑不出来，心中是更深的忧伤，小屋笼罩在一片悲痛之中。突然，李小虎说：“她走之前留下一封信！”说完飞快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他就拿着信跑了回来。&1t;/p>
张浩天刚打开信封，一张蓝色的手绢就滑落在地。他捡起来细细翻看，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着，有些模糊，又似曾相识。他慢慢打开信纸，大家都凑过来看。&1t;/p>
浩天：&1t;/p>
还记得这张手绢么？这是那年花开的季节，在唐古拉山你为我擦拭鼻血时留下的，我在上边绣上了火红的梅花。原以为初恋的花朵会一直绽放在心头，永不凋谢，可是只有我知道春去冬来，它开了几次又落了几回……&1t;/p>
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你的，也许在见你第一面时爱情的种子就悄悄埋下了。我期盼有一天它能芽生根、开花结果，就像我们一起在拉萨河畔种下的那棵白杨树一样，能带着你的名字一直向天！&1t;/p>
好怀念那年，我坐在你自行车后座上飞驰在布达拉宫脚下，你载着我幸福地奔跑，风在我耳边轻轻吹拂，我闻着你的气息，感受着你的温暖。那一刻我以为我紧紧抱住了自己的爱情，一生一世都可以这么幸福地依偎在你的肩头…… &1t;/p>
还记得那个晴朗的秋天，我们一起乘坐牛皮船徜徉在美丽的拉萨河上。我沐浴在清新的河风中，满心欢喜地听你讲童年的故事，感觉我那片莲花已经悄悄和你的荷塘连在了一起。我在幸福的海洋中畅游，追寻爱情的春天……&1t;/p>
后来才知道，从头到尾这都是我一个人的爱情。我是你身边的一阵风，你是我远处的一个景，我们始终行走在河流两端，却永远无法走到一起……&1t;/p>
刻骨铭心的爱情深入骨髓，你却浑然不知。没有开始也无所谓结束的爱情带给我的是痛苦的欢乐，悲伤的幸福！但我还是要感谢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个温馨瞬间，都将成为温暖我一生的美好记忆！&1t;/p>
请允许我在不得不说再见的时候，对你真诚地说一声：我曾深深地爱过你！也算是对那段美好的爱情深深的眷恋和不舍吧!&1t;/p>
好了，手绢还给你！希望你偶尔还能想起暗恋过你的我，有些傻，还有些痴。也希望有机会去看看那棵刻着你名字的白杨树，是不是又长高了一截……&1t;/p>
信是写给张浩天一个人的，可是五个人都在看。&1t;/p>
读完了信，每个人都泪眼婆娑。大家的目光从信上移到手绢上，再从手绢移到张浩天脸上。&1t;/p>
张浩天脸色煞白，双手剧烈颤抖着，慢慢瘫坐在地上，痛苦地抱着头。过去王雪梅那么多古怪的表情和离奇的行为在当时看起来百思不解，今天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原来她心里一直装着的那个人是自己，而且埋藏了这么多年！可是，知道答案后，张浩天反倒陷入了更深的痛苦中。&1t;/p>
田笑雨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自己深爱的男人一直被另一个女人默默爱了这么多年，竟然浑然不知，还去采访她，问了她那么多伤心的话题。还甜蜜地告诉她，找到张浩天是自己一生最大的幸福！多么残忍啊！那一夜，王雪梅哭了，哭得很伤心，可自己还以为她是为另一个男人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谁知道她心中难言的苦闷和忧伤呢？田笑雨摸出口袋里刚刚写完的采访稿，不知道命运为什么要这么安排！&1t;/p>
张浩天依然低着头，信纸早已滑落在地。王雪梅信中提到的那些美好画面又一次次闪现出来：用自行车载着王雪梅在布达拉宫脚下飞奔，雪花飞舞，微风习习；和她乘坐牛皮船徜徉在美丽的拉萨河上，天高云淡、清风送爽；在金黄的青稞田边给她讲自己童年的故事，铜铃声声、秋叶满地……&1t;/p>
他在深深地自责，为什么没有早点觉察到王雪梅对自己的感情，为什么没有给她表白爱意的机会，为什么让她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如果觉察到王雪梅对自己的感情，就可以避免对她无意的伤害；如果让她把心中的话说出来，她就没有那么苦、那么累了；如果让她知道了最后的结果，哪怕是痛痛快快的拒绝，也可以不留遗憾，轻松释然……可是，她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只留下一封信就走了。他认为，这都是自己无心伤害犯下的错……&1t;/p>
田笑雨看着被打垮的张浩天，既难过又酸楚，既痛心又无助。她捡起信又默默看了一遍，手指轻轻划过手绢上的朵朵雪梅，看见梅花啼血殷红，朵朵含泪……&1t;/p>
张浩天久久没有站起来，内心除了对生命的痛惜外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痛……&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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