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随风而去
田笑雨跟随王雪梅前往昌都随同采访，一路上听她介绍教学经验，看她和同学们互动交流，和老师共同探讨教学方法。王雪梅所到之处无不受到大家的喜爱和赞扬。&1t;/p>
回到房间，田笑雨一边起草着采访稿一边说：“和你在一起这几天，亲身体会到了你对职业的热爱和对学生的关爱，你对自己的事业倾注了全部心血。你再说说体会吧！”&1t;/p>
王雪梅说：“其实我也没什么高招，只是一些体会和思考。教书育人主要是激和培养学生们的学习兴趣，让他们产生内在动力。只要和同学生建立起良好的师生关系，真心把他们当做朋友，尊重和信任学生，他们就无所不能。”&1t;/p>
“自从来到西藏，你没休过一次假，没看过一次父母，每年春节都是在学校和同学一起过的，你觉得值得吗？”田笑雨问。&1t;/p>
“当教师，是我一生的梦想，能追求自己的理想，我感到欣慰、满足。看见那么多学生从我的教室里走出来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我觉得付出再多也值得！”王雪梅平静地说。&1t;/p>
“看老师和同学多喜欢你，真令人羡慕！”田笑雨在稿纸最上端写下了此次采访的标题——圣洁的冈拉梅朵。&1t;/p>
王雪梅把书放在床头，话题一转：“其实，我最羡慕的是你！”&1t;/p>
“羡慕我什么？”田笑雨看着她。&1t;/p>
王雪梅深深叹口气，看着窗外，说：“你和浩天，令人羡慕！”&1t;/p>
田笑雨笑了：“嗯，找到他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1t;/p>
王雪梅感觉自己的心隐隐作痛，轻轻说：“浩天有理想、有抱负，能依靠、可信赖，和他在一起总能感受到春风般的温暖！”&1t;/p>
田笑雨抱着枕头就像抱着一罐蜜，说：“只要和他在一起，我就感到踏实，安稳！”&1t;/p>
“可是，我，可望不可及！”王雪梅感觉心开始流血。&1t;/p>
两个女人谈论着同一个男人，一个幸福难当，一个悲痛欲绝。 &1t;/p>
田笑雨突然问：“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人？”&1t;/p>
王雪梅脱口而出：“我就想找浩……”她有些慌乱，拿起书挡住脸，“我就想找一个浩气当空、坦然大气的男人！”&1t;/p>
田笑雨想起给他送玫瑰花的教师，问：“找到了吗？”&1t;/p>
王雪梅放下书，忧伤地说：“找到了，但是又失去了。幸福而苦涩、短暂而美好，永远不会再现，只能深藏心底！”说完，又拿起书挡住自己要哭的眼。&1t;/p>
“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1t;/p>
王雪梅放下书，说：“我的目光看着他，他却看着别人！”&1t;/p>
“别人？”田笑雨没有回味出她话中的意思，眼前始终浮现见过的刘子航，问：“失去他遗憾吗？”&1t;/p>
“遗憾，也不遗憾。真真切切爱过、哭过、笑过！”&1t;/p>
夜深，田笑雨听到她低声的哭泣。以为她在梦中再次和心爱的恋人相见，为自己无法分担和体会她的痛苦而叹息。&1t;/p>
交流活动快要结束的时候，田笑雨提议去看看刘敏。刚走进八宿县政府大院，就有人热情指引：“找刘县长啊，我带你们去。”刘敏见她们进来，草草签完最后一份文件交给身边的秘书，站起来和她们紧紧拥抱：“什么风能把你俩吹来了？”&1t;/p>
王雪梅说：“都当上县长了，令人刮目相看啊！”&1t;/p>
刘敏指指隔壁办公室小声说：“千万别叫我县长。隔墙有耳，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要篡位呢！”&1t;/p>
田笑雨现她手臂打着石膏，问：“怎么回事？”&1t;/p>
刘敏说：“前不久连降暴雨，道路塌方，部分村民被困，没吃没喝好几天。我们组织人员去救济，结果我从山上摔下来，骨折了。一个月了还没好利索。”说完把她们拉到沙上坐下，问王雪梅：“听说家家都把孩子往你班里塞，说进了你的班就等于跨进了大学的门，是不是真的？”&1t;/p>
王雪梅摆摆手：“添油加醋，严重失真。”&1t;/p>
田笑雨说：“是真的，我这次就是专门采访她来的。”&1t;/p>
刘敏笑道：“到时我女儿也送到你班上来，好好培养培养。”&1t;/p>
王雪梅说：“你女儿才三岁吧，早着呢！”&1t;/p>
刘敏说：“是啊，都三岁了。生下来就扔在老家，进藏后我就再没见过，每天只能对着照片和孩子说话。”&1t;/p>
王雪梅劝道：“从孩子的教育成长考虑，还是自己带好。”&1t;/p>
刘敏摇摇头说：“我经常下乡，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哪有精力管孩子。这段时间手摔断了，还要何帅请假来照顾我，否则连饭都吃不到嘴里。”&1t;/p>
听说何帅也在这里，田笑雨和王雪梅都想见他一面。刘敏笑道：“刚来几天表现还不错，见我能动了就跑到山沟里去看人家修水电站去了。我这就打电话让他早点回来。”刘敏拨完何帅的电话又说：“邦达机场离这很近，给西平也打个电话。”&1t;/p>
王雪梅一听，下意识摸了摸包中给陈西平赶织的毛衣。&1t;/p>
刘敏拨通电话就大声嚷嚷，像是呼叫一个遥远的地方：“机场吗？请帮我找一下陈工程师。”电话那头支吾了一声。刘敏大声说：“陈西平，雪梅和笑雨来了，早点到我家吃饭。”&1t;/p>
王雪梅听见陈西平激动地回应着，心“砰砰”乱跳了几下。&1t;/p>
刘敏放下电话回到沙上，说：“陈西平今天怎么这么激动，平时给他打电话总是有气无力、爱理不理的。好几次想给他介绍对象，他一听就跑了。”&1t;/p>
王雪梅没有说话，又捏了一下毛衣。&1t;/p>
刘敏突然想起还没有给她们倒茶，拿起一个包装袋，说：“尝尝，我们自己生产的溶酥油茶，味道如何！”&1t;/p>
田笑雨见她的手不方便，接过来说：“自己来！”&1t;/p>
刘敏说：“现在时代进步了，大家的饮食习惯也变得时尚了。从传统的用酥油桶打茶，到使用电动榨汁机，再到今天的溶酥油茶，这简直是一场革命啊！”&1t;/p>
田笑雨倒进滚烫的开水，酥油茶的香味就升腾起来。她轻轻搅动了几下，就看见一层湖黄色的脂油浮起来，水和油交融在一起。赞叹道：“和刚刚打出来的酥油一样，奶香扑鼻，香气四溢。”&1t;/p>
刘敏心急地说：“喝，喝了再说！”&1t;/p>
王雪梅轻轻吹开油花喝了一口，说：“太香了，以后再不为找不到酥油茶喝愁了。”拿起包装袋看了看，夸道：“看不到酥油和茶叶的原样了，完全改良了，方便又快捷。&1t;/p>
刘敏说：“关键是口感一点也没有变，还是西藏人民的味道。”&1t;/p>
田笑雨说：“你们怎么做到的？” &1t;/p>
刘敏说：“我们通过提高制作工艺、改进加工方法，研出了这款适合大众口味的酥油茶，很有销路呢！”说完又取出几块牛肉递给她们，“配上这个五香牦牛肉才过瘾！”&1t;/p>
田笑雨接过一块色泽光亮的牛肉干，细细品味着：“好吃，有葱姜的香味，还有些麻辣、微甜，回味鲜香。”&1t;/p>
刘敏笑了：“你看这两种藏区的主要食品经过加工，既携带方便又经济卫生，口味种类还多，成了我们下乡的必带食品。”&1t;/p>
田笑雨有些伤感地说：“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宋建华！”&1t;/p>
刘敏说：“别这么难过！看见宋建华的梦想一点点被我们变成现实，我们应该高兴才对！”见她们喝完了最后一口酥油茶，刘敏站起来说：“走，今天提前下班。”&1t;/p>
走上街头，刘敏热情地向她们介绍着八宿县城的风貌和周围的景色，言语间可以感到她对这个城市充满了感情。“当年我们来这里的时候，没几座像样的建筑，我亲眼目睹了这个城市在现代化建设过程中生的变化。虽然这些变化和内地的展相比还十分缓慢，但……”正说着迎面走来几个宽肩厚背、红缨闪动的彪形大汉，唱着歌，带着酒气，迈着野性十足的八字步同她们擦肩而过，其中一个还用强壮的肩膀蹭了田笑雨一下。刘敏回身用流利的藏语教训了他们几句，可他们满不在乎地唱着“血管里响着马蹄的声音，眼里是圣洁的太阳……”大摇大摆地走了。刘敏说：“这就是有名的‘康巴汉子’，被我们称为西藏的‘吉普赛人’。他们喜爱流浪，豪放义气，横刀立马，英武不凡。”&1t;/p>
到了刘敏的小院，王雪梅和田笑雨就被青翠满园的菜地吸引住了：几束辣椒闪烁着火红的光芒，两排整齐的大葱又粗又壮，两个金色的大南瓜挂在软软细细的藤蔓上……&1t;/p>
刘敏得意地说：“都是何帅的功劳！”&1t;/p>
当她们摘下一堆蔬菜正准备去洗时，何帅走进了院子，后面还跟着徐致远和陈西平。徐致远高兴地同刘敏打着招呼：“刚从景点出来就碰上他俩，一听说有好吃的我就不请自来了。”&1t;/p>
陈西平见到王雪梅就死死盯住她，从王雪梅欢喜而羞涩的表情中看见了自己盼望已久的爱情，大步走过来说：“你终于来了！”整个人和声音都在抖。王雪梅双腮绯红，看着他点点头，内心不再挣扎和纠结，一副幸福的样子。陈西平的脸笑开了花，好似冰封的大地吹来了春风，干涸的河床汇入了溪流。&1t;/p>
田笑雨目瞪口呆，说：“雪梅，原来你的梦中情人是西平？”&1t;/p>
何帅说：“怪不得西平跑这么快，原来是因为雪梅！”&1t;/p>
徐致远一个劲地说：“新闻、新闻！”&1t;/p>
刘敏说：“给西平介绍那么多都不同意，原来另有原因！”&1t;/p>
何帅挽起袖子说：“你们赶紧把菜洗了，今天看看我的手艺。”&1t;/p>
陈西平端起菜盆拉起王雪梅就朝水管走去，边走边说：“我写了那么多封信，你一个字都不回，我的心都凉透了。以为从此我就在雪域高原孤单一人了，没想到你又突然出现在了我面前！”&1t;/p>
王雪梅笑着，不说话。&1t;/p>
陈西平绘声绘色地说：“昨晚，我梦见你捧着向日葵对我笑，我就预感到好事来了。果不其然，今天你就来了！”&1t;/p>
王雪梅看见他泡在水里粗糙的手，有些心痛。&1t;/p>
陈西平完全陶醉在幸福之中，乐不可支地说：“原想这一页翻过去了，做梦也没有想到又翻回来了！”见王雪梅低头含笑，轻轻碰了她一下，红着脸问：“你梦见过我没？”&1t;/p>
王雪梅笑笑摇摇头。&1t;/p>
“我可是经常梦见你。前天，我还在梦里亲了你一口呢！”陈西平突然现田笑雨和徐致远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脸一红，说：“你们还偷听？”&1t;/p>
田笑雨摊摊手，笑道：“我们没有偷听，我们等着洗手！”&1t;/p>
徐致远说：“我也做了个梦，梦见你在梦里亲了雪梅好几口！”&1t;/p>
陈西平把带水的辣椒扔在徐致远身上，说：“一边去！”&1t;/p>
饭做好了，大家刚坐下，陈西平就端起酒杯，激动得酒水四溢：“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没想到我陈西平也等到了属于自己的爱情。从今以后也有了爱我的人了！”还没等大家举杯，他看了王雪梅一眼就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又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到西藏这几年我遇到了太多的伤心事，先是我父亲死了，后来妈妈也病倒了。我寄回去的钱本想让弟弟妹妹上学读书，可是都拿去给妈看病了。前年最好的哥们宋建华又死在草原上，我以为我会一条道走到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情，谁曾想雪梅从天而降，从此，我的生活因为她而不同！”说到这，他“嘿嘿”一下，端起酒杯又全倒进肚子里。&1t;/p>
徐致远说：“别只顾喝酒，说说你俩是什么时候谈上的。”&1t;/p>
陈西平放下酒杯，看着王雪梅笑嘻嘻地说：“还记得我们进藏时的情形吗？当班长张浩天让她给大家唱支歌时，她站起来就唱，歌声好听极了。当时我就想，这妞中，干干脆脆的，我喜欢。”&1t;/p>
何帅说：“就这么简单，一支歌就把你的心给收走了？”&1t;/p>
陈西平吐出一口酒气说：“其实，是大家都在笑我满身破洞的衣服，她站出来为我说话时爱上她的。可谁知这么利索的人追起来比跑马拉松还难！后来才知道，其实人家心里装的不是我！”&1t;/p>
刘敏问王雪梅：“你心里装的是谁呀？”&1t;/p>
王雪梅猝不及防，看了田笑雨一眼，万般滋味在心头。&1t;/p>
田笑雨笑道：“还不好意思说呢！”&1t;/p>
陈西平赶紧端起酒杯帮王雪梅解围：“说了半天，你们怎么连一句祝福的话也没有。”&1t;/p>
何帅看两瓶酒都空了，只好把打开的半瓶江津白酒拿出来。&1t;/p>
徐致远先举杯祝愿：“婚姻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打碎重新捏在了一起，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法分开！希望你们长长久久，永永远远！”&1t;/p>
何帅结合自己的体会说：“婚姻就是一条从八宿到阿里这样一条漫长而凄苦的旅途，一路上有爱陪伴，多远都不觉得累！”&1t;/p>
田笑雨想着自己的爱情宣言，说：“爱情就是海枯石烂、地久天长，就是风雨同舟、天荒地老！”&1t;/p>
听见这么多温馨的祝福，陈西平激动得快咬住了舌头，泪光盈盈地说：“从今以后，我这只倦怠的孤鸟儿终于找到了窝，一颗飘零的草种也有了扎根的土壤。我陈西平愿意用生命来呵护我们的爱情。”&1t;/p>
王雪梅说不出话来，泪水无声滑落，端起酒杯的手在抖，感觉万般滋味在其中，有无奈、失落、希望、梦想。她像是在和过去告别，又像在展望未来，沉默许久，举起来一饮而尽。&1t;/p>
刘敏抹了一把泪水说：“看不出陈西平这个大老爷们还挺会煽情的，把雪梅搞得和泪人一样！”&1t;/p>
陈西平激动地拿起空酒瓶，说：“拿酒来”&1t;/p>
何帅摇摇空酒瓶，起身又翻出半瓶料酒说：“就剩这个了！”&1t;/p>
陈西平也不介意，接过来就给大家倒满，说：“幸福也会让人流泪，好在泪是甜的。”&1t;/p>
徐致远说：“明天我带你们去看强巴林寺，好好纪念一下这个难忘的日子！”&1t;/p>
吃完饭，陈西平把王雪梅和田笑雨送回学校。临走，王雪梅把毛衣塞给他说：“这是我给你织的。”陈西平借着月光看了又看，说：“毛衣，给我的？”王雪梅见田笑雨微笑着看着他们，有些不好意思，推了陈西平一把：“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儿。”&1t;/p>
第二天一早，陈西平就穿着新毛衣来到学校，一见王雪梅就问：“好看吗？”王雪梅见新毛衣十分合体地套在陈西平雪白的衬衣外，整个人既干练又素净。&1t;/p>
田笑雨故意问陈西平：“你是问毛衣好看还是你好看？”&1t;/p>
陈西平看着王雪梅笑笑：“当然是毛衣比我好看了！”&1t;/p>
他们乘车来到强巴林寺，徐致远已经带游客参观完了，见他们来了，合上一路上都在抄抄写写的小本重新介绍道：“强巴林寺建于公元1444年，寺内主佛为强巴佛，故而得名。该寺活佛受历代皇帝册封，现任全国政协副主席帕巴拉.格列郎杰为该寺第一大活佛……”&1t;/p>
寺院十分安静，只有僧人低沉的诵经声时高时低地传来，前来敬香的藏族老人站在树下向他们微笑。十几个年青力壮的僧人抬着一个样式古旧、像经历了无数个春秋的大铜壶走向大殿。大殿门口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靴子，里面黑压压地坐满了僧人。&1t;/p>
田笑雨感叹道：“怪不得要用这么大的铜壶烧水。”&1t;/p>
徐致远说：“这里共有大小寺庙7o余座，僧人有两千多，最多时过了五千，烧水做饭都成了一项重体力活。”&1t;/p>
刘敏笑道：“昌都三江汇流，又是澜沧江的源头，有的是水，就像阿庆嫂唱的：‘铜壶煮三江’嘛！”&1t;/p>
何帅说：“真羡慕这里丰富的水资源。我在阿里等了七年才盼来建水电站的机会，工程就要上马了，刘敏好了我就赶回去！”&1t;/p>
刘敏说：“说是来照顾我，你哪一天不往水电站跑！”&1t;/p>
何帅笑道：“我从来没有真刀真枪干过，那么大的工程交给我，我不赶紧找机会取经啊！”看看大家又说：“一会我带你们去水电站转转，给你们讲讲水电站的电原理。”&1t;/p>
刘敏说：“我就知道你又想找借口去工地。雪梅和笑雨都不轻易来，好好陪陪她们吧！”&1t;/p>
何帅无奈地耸耸肩。&1t;/p>
陈西平见十几个送水的僧人回到了厨房，好奇地说：“去看看他们做饭的锅有多大！”大家来到厨房，看见屋中央立着一口高约一米五、直径过二米多的大铁锅，四个年轻力壮的僧人一手扶着厚实的锅边，一手拿着抹布，双脚离开地面，呈水平状架在锅边，有节奏地刷洗、起身、转圈，像单杠上的一组体操运动员，动作整齐划一、矫健潇洒。&1t;/p>
王雪梅问：“他们是在练功还是在跳舞？”&1t;/p>
徐致远解释：“他们是在洗锅。”&1t;/p>
王雪梅说：“洗锅干嘛要一齐跳上跳下的？”&1t;/p>
陈西平说：“不一齐跳上去，锅就压翻了。”&1t;/p>
徐致远介绍道：“寺庙的僧人个个能歌善舞，每年酥油花节，他们都要表演规模宏大，庄重威严的神舞呢！唉，笑雨，酥油花节就在后天，你可以来采访一下，很有意思。舞蹈的内容和那边壁画上描述的一样，我带你们去看。”&1t;/p>
何帅没有什么兴趣，说：“不看不看，去电站！”刘敏一听又不高兴。田笑雨说：“何帅从阿里来一趟多不容易，碰上建水电站更难得，还是陪他去吧。”何帅感激地看着田笑雨，王雪梅和陈西平也愿意一同前往，刘敏只好妥协。&1t;/p>
徐致远见他们的意见达成一致，就准备告辞，说：“等我以后把西藏的名胜古迹都编成书了，每人送你们一本，书本上比我今天讲的更加翔实。”&1t;/p>
刘敏一听，忙问：“你要写书？”&1t;/p>
徐致远把手中的小本晃了晃说：“这上面记的宝贝可多了。有的是道听途说，有的是我专门从当地老人和说唱艺人那里收集来的，典故传说和奇闻轶事比比皆是。我准备把这些编成一本书，好好宣传我们西藏的人文历史、风土人情。”&1t;/p>
田笑雨说：“没想到你这么有心！”&1t;/p>
徐致远说：“天天走在历史画卷一样的名胜古迹里，面对这么厚重的文化历史，心中总有种沉甸甸的感觉，总想为它做点什么。目前，西藏在旅游宣传和规范化管理方面还有许多空白，景点连英文导示牌都没有，更不用说英文宣传介绍了，我还想把这些都翻译成英文。只要做好了宣传，不怕没人来……”&1t;/p>
刘敏说：“有没有我们八宿的介绍？”&1t;/p>
徐致远说：“说起八宿，我得好好给你说几句。你们搞的乡村旅游很有特色，但是有一点要注意，千万不要改变原来的风貌，那些水利的、钢筋的、花花绿绿的霓虹灯还是取了的好！”&1t;/p>
刘敏一下来了兴趣：“你好好给我说说！”&1t;/p>
何帅见他们还在滔滔不绝，不耐烦地说：“还去不去了？”&1t;/p>
刘敏只好草草结束和徐致远的谈话。&1t;/p>
大家乘坐出租车来到水电站山脚，步行走向山沟。道路虽然崎岖难行，但一路上古树参天，溪水长流，凌空飞溅的瀑布哗哗作响，阳光下恣意生长的野花漫山遍野，大家的心情立刻好起来。&1t;/p>
美景让王雪梅无暇看路，时不时踩滑几个石子，陈西平前后照应，小心搀扶，激动时还胡乱哼唱几句现编现改的歌，恨不得把前世今生的热情全部奉献给心爱的人。他看见一朵朵像珍珠一样的小碎花散落草丛，俯身精挑细选一朵绢白的小花别在王雪梅乌黑的长上，并满怀深情地赋诗一：“啊！林中的丝丝薄雾，是你昨夜的缕缕柔情，条条流淌的溪水，就是我的情思，这朵心爱的小白花啊……”他说不下去了，突然笑了起来。&1t;/p>
王雪梅面带笑容看着绚烂多彩的秋林，全身心地感受着这份迟来的爱情带给自己的甜蜜和幸福。明暗交织的光影里，两只鸟儿在枝头闪动，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亲切地摩擦着羽毛和尖嘴。王雪梅觉得自己像只疲倦的鸟儿找到了一个安乐温馨的窝，靠在陈西平肩头，说：“终于可以停下来歇息了！”陈西平觉得肩头一热，伸出手臂挽住她的腰，说：“累了，这就是你的港湾！”&1t;/p>
田笑雨回头看见他们的样子说：“太美了！”&1t;/p>
刘敏找了块石头拉田笑雨坐下，说：“那时，我和何帅谈恋爱想打个电话都难。好不容易摇通了电话，可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打到了月球上，说一句断三回。只好写信，每晚在蜡烛下读他寄来的书信，就是我一天最惬意的事情。”&1t;/p>
何帅站在一棵松树下，呼吸着林中清新的空气，说：“吝啬得很，我写十封能回一封就不错了。”&1t;/p>
刘敏说：“其实打动我的不是他写的信，而是他叠的那个糖纸人。看见它就让我想起他背着一只羊从阿里来看我的情形！”&1t;/p>
何帅扯了一根松针说：“当时背着羊一路走来，虽然爱情不可预测，但是我期待惊喜！而今，糖纸人满身是灰也无人问津！”&1t;/p>
刘敏说：“你开垦出来的菜地成了我思念你最多的地方。想你的时候就去翻翻地、浇浇水。”&1t;/p>
何帅把松针含在嘴里说：“可是第二年我再来时，看你种的那个菜啊，严重水土不服、营养不良。南瓜没有核桃大，茄子还没有豆角粗。”&1t;/p>
田笑雨看见一只蝴蝶落在光影斑斓的秋叶上，听刘敏继续说：“好不容易学会种菜了，可又不会做饭。辛辛苦苦种出来的青菜放进锅里就糊了，红通通的西红柿硬是炒成黑乎乎的一团。”&1t;/p>
何帅把松针扔到地上说：“现在啥都学会了，反倒变懒了。我来了你就再也不下厨房，这两个月干脆把手整断了，穿衣提裤子都要我帮忙……”&1t;/p>
刘敏生气地瞪着他：“干嘛非得我说一句你接一句？”&1t;/p>
田笑雨忍不住笑出声来。陈西平和王雪梅回头看他们。&1t;/p>
何帅尴尬地笑笑：“当领导时间长了，脾气也大了。”说完站起来指了指阳光下升腾起水汽的地方，“水电站快到了，我先走。”&1t;/p>
陈西平把王雪梅拉起来，说：“原来谈恋爱这么美，我好像把一生的幸福都享受完了。这两天和你在一起的日子，让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快乐和幸福。”&1t;/p>
王雪梅深情地看了他一眼，说：“快乐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尤其在人们感觉到什么是幸福的时候，时间跑得最快。”&1t;/p>
田笑雨跟在他们后面，说：“雪梅，你们也早点结婚吧，把一个人的快乐变成两个人的幸福！”&1t;/p>
刘敏说：“你看我和何帅，虽然远隔千山万水，但结婚了，就感觉有人牵挂了，不再孤单凄苦了。”&1t;/p>
王雪梅回头笑笑说：“你们说得对，我们要珍惜每一段幸福时光，好好享受来之不易的爱情！”&1t;/p>
陈西平拉住王雪梅的手说：“等你这次交流活动结束，我就和你一起回拉萨领结婚证！”&1t;/p>
王雪梅点点头说：“好啊！我还有一个中学就结束交流了”。&1t;/p>
来到水电站，远远看见何帅在引水系统和电厂房之间穿来穿去，一会和大家讨论方案，一会又拿出图纸指指点点。&1t;/p>
刘敏说：“他到了水电站，仿佛就变了一个人！”&1t;/p>
陈西平说：“很理解何帅，作为一个学水利的工程人员，就希望哪一天自己亲手设计的水电站能早点建成并投入使用。就和我一样，看见自己亲手建起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被人们称赞，为社会挥作用，心中的荣耀是不言而喻的！”&1t;/p>
第二天，王雪梅就去了最后一个学校。田笑雨因为要去采访酥油花节，没有随行。&1t;/p>
陈西平回到了邦达机场继续施工，有了爱情感觉什么都和过去不一样，干起活来也轻松有劲了。他早早来到工地，一心想抓紧时间忙完手中的工作和王雪梅一起回拉萨领证。他拿着尺子丈量着地基的长度，掏出本子认真记了几个数，不知怎么在合上本子那一瞬，鬼使神差地写下“结婚”两个字。他感觉自己的心砰砰乱跳，热心沸腾，坐在可以望到西边公路的石头上，等她在那个方向出现，朝自己走来。&1t;/p>
一轮浑圆的夕阳低垂在西边的天空中，缓缓下沉，天空暗淡起来，几片雪花不经意悄悄落下。他又想起刚来西藏第一次下雪，在布达拉宫脚下，看见雪花飞舞中的王雪梅坐在张浩天的自行车后面比翼双飞的温馨画面，当时内心多么羡慕啊！没想到今天，她属于我了！今后，我要用自行车载着她骑到天边！陈西平幸福地遐想着，这一刻，他的思绪飘了很远，远到自己无法想象的地方，至到一个人慌慌张张跑过来，打断了他的臆想。&1t;/p>
“陈工，你的电话，快去吧，好像出事了！”&1t;/p>
陈西平脑子“轰”的一下，把笔和本扔在基坑里拔腿就跑。&1t;/p>
电话那头的刘敏和何帅还在争执不休。刘敏拨通了电话却把话筒塞给何帅：“你来说！”何帅接过电话但捂住话筒：“还是你告诉他！”刘敏用命令的口气说：“你说！”何帅咬咬牙拿起话筒，用失控的声音说：“雪梅出车祸了……”&1t;/p>
陈西平扔下电话就跑了，在路边拦下一辆车跳了上去。&1t;/p>
公路上，一群人正围在一起议论着什么。几个带大檐帽的公安人员在散落着碎石的公路上来回走动，测量着车轮的刹车轨迹和距离。何帅、刘敏和田笑雨也刚刚赶到，他们一次次走到悬崖边惊恐地看着万丈深渊，痛苦不堪。&1t;/p>
陈西平跳下车冲过去，抓住“大檐帽”就喊：“人呢，车呢？”&1t;/p>
“大檐帽”推开他的手说：“嚷啥？”&1t;/p>
刘敏走过去，压住悲伤对“大檐帽”说：“掉下去的人有可能是我们的同学，我们想知道具体情况。”&1t;/p>
“大檐帽”看看她，态度温和了许多，说：“接到报警我们就赶来了，没有现车辆相撞的痕迹，从现场勘查到的情况看，判定车辆是为上躲避山体滑落的石块掉下悬崖的。”&1t;/p>
陈西平挥舞双手大声叫嚷：“掉下去就赶紧派人去救啊！为什么还站在这里不动？”&1t;/p>
“大檐帽”温怒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我们先后派了两批救助人员下到沟里，没有现车和人。但从压垮的树木和碎石看，八成是落到江里了。如果是这样，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1t;/p>
陈西平一听，松开抓住“大檐帽”的手，冲到悬崖边就要跳下去：“雪梅，雪梅……”&1t;/p>
何帅一个箭步拖住他。刘敏和田笑雨紧紧拉住陈西平的手不停地安慰：“西平，冷静！”陈西平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1t;/p>
这时，“大檐帽”拿着对讲机在询问情况，走过来说：“我们已经和前方的检查站联系过了，没有现学校这辆车通过。他们后面的一辆货车目睹了生的一切，描述了事故的经过。正如我们的判断，的确是落到江里了……”&1t;/p>
陈西平再次俯瞰深不可测的沟底，感觉那里直通地狱中心，阴森而恐怖。他痛苦地拍打路面，哭喊道：“雪梅，你在哪儿……”几粒碎石滑下悬崖，出空灵般的声响，他破碎的心也一同落下深渊。终于，嗓子哭哑了，人也变虚脱了。他一只手撑着半个身子，面如死灰地望着江面。&1t;/p>
何帅和刘敏去拉他，他挣脱开他们的手，绝望地说：“才给我一片天就把黑暗留给了我……”就再也不说话了。&1t;/p>
何帅和刘敏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田笑雨红肿着眼睛，目光呆滞。陈西平孤独悲凉的身影在西斜的落日中越拉越长。&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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