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慢着。”
宫女停下脚步，转身垂头侍立。
婉君从榻上起身，在宫女面前走过，停在了最末。
“抬起头来。”
那宫女微微抬头，露出一双淡漠的眸子。
“你是哪个宫的？”
“回娘娘的话，奴婢小眉，是长欢阁的洒扫宫女，同乡的姐妹有疾，托奴婢来顶替。”
婉君细细打量着她，低眉顺眼，恭敬有礼，指尖微有薄茧，确实是个做粗活的宫婢。
“退下罢。”
宫女依次离开，容嫔道：“怎么，娘娘觉得有何不妥？那宫女确实生的俊俏。”
婉君轻声哄着怀里的公主，脑中却想着刚才那宫女。她之所以会注意到她，是那宫女规矩学的不甚到位，看起来像是个刚入宫的新人，只是最近并未有报哪个宫采买了新人，而那个小眉......
“方才我不过问了名字，那宫女却把她的来龙去脉讲得一清二楚，就像是提前编好的说辞，毫无漏洞。”
“害！这有什么不妥？她不过是个洒扫宫女，许是第一次见到娘娘，紧张了些。”
容嫔说得有理，然婉君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呢？
“娘娘，汤已经好了。”绿萝端着白瓷汤盅呈了上来，容嫔伸手去接，婉君一眼瞧见了绿萝的手。
不对！那宫女指尖有茧，然而手指修长，指骨明晰，手背光滑，那绝不是一个末等宫女常年洒扫的手，那是一双......习武的手！
婉君霍然站起，将公主递给乳娘，冷声道：“快去把刚才那宫女拦下来！”
很快有宫人来报，那宫女已经不知去向。
婉君心下微沉，肃然道：“容嫔，我们去长欢阁。”
“我真是亏大了，早知今日阿姐不来，我该同薛二一起去给澹台兄添堵的！”花错懊恼不已，没见到婉君，反而是曹珮那女人在宴上耀武扬威，看得他头疼不已。
“怪哉，今日皇贵妃怎的没出席宫宴？”
“许是筱筱又哭闹了罢！”花错道，“阿姐说筱筱实在太黏人，离了她就要哭闹，怎么都哄不好。”
“小孩竟然这般缠人？”越霖大骇，“这真是可怕极了！”
“你懂什么！”花错鄙薄道，“等你以后有了儿子就晓得了，小孩子软软的可爱极了，我每次都忍不住要去亲她。”
“噫！我倒是想有个儿子。”越霖叹道，“可惜我一个人也生不出来。”
“你想生儿子了？”花错揶揄道，“不是有你家阿眉么？”
“你、你胡说什么！”越霖脸涨得通红，支吾道，“小心她和你打起来！”
“还不承认，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对她......咦？书童去哪了？”
“一早就不见了，不知是去了哪里，再等片刻你同我去寻上一寻，免得她惹了祸。”
菜品流水般呈了上来，席间觥筹交错，和乐非常。
“好端端的为何要办宫宴？今日并不是什么节日。”
“听闻是古突部今年的岁贡中有一颗拳头大小的南珠，可谓世所罕见，陛下很是高兴，便借了这南珠的由头做宴，想必会将那南珠呈上来供众臣欣赏罢，瞧，送上来了。”
众人看过去，那颗巨大的南珠正盛在匣中被宫人奉上高台。陈宝昱似乎十分高兴，面上带笑：“这是古突首领送来的珍宝，世间仅此一颗，朕今日举办宫宴，特请众卿前来一观。”
众人翘首观望，但见那明珠浑圆晶莹，煞是夺目。陈宝昱走到台前，欲待细看，台下，一位颔首低眉的宫女正悄然靠近，没有人看到她袖中那雪亮的刀锋。
“果然是宝物。”曹淑妃笑道，“古突部真是有心了，妾还从未见过如此大的珍珠！”
“哈哈，朕也未曾见过，不知哪位爱卿猜得出这珍珠的来历？”
众臣窃窃私语，宴上的宫人也都小声议论，陈宝昱对此颇为自得，正要揭晓谜底，忽闻身后一声娇喝：“陛下小心！”
陈宝昱一愣，已有一只手将他拨开，那人抄起一只酒壶向前砸去。
“铛——”玉壶落地，粉身碎骨，那呈上珍珠的宫女竟抽出一把尺长的匕首一刀挑开玉壶。
“护驾！”
高台上一片混乱，有禁军冲上来团团围住了高台，陈宝昱拉着婉君连连后退。
“陛下可有受伤？”婉君焦急地拉紧陈宝昱衣袖询问。
“朕很好，阿言可无恙？”
方才那玉壶正是婉君掷出。当她赶到长欢阁时，宴会已经开始，她吩咐禁军包围看台，只身上前要去禀报陈宝昱，却恰恰瞧见那宫女就在台下。
台下众人四散奔逃，花错只见有刺客在婉君面前，顿时心焦，慌忙拨开人群上前去救。
禁军包围之下，那宫女竟毫不示弱，应对自如，转瞬就杀出一条血路，直逼陈宝昱而去。陈宝昱一把推开婉君拔剑迎上，几招之间，便是吃惊不已，这刺客武功了得，想来他定然不是对手。禁军将二人合围，却苦于那女刺客近身缠住陈宝昱不敢轻易动手，陈宝昱眼看落于下风，众人心中急切却也毫无办法。陈宝昱心下微沉，暗道今日若不见血怕是难以脱身，心下决定硬拼着被那刺客刺上一刀也要脱身。突然斜刺里红影闪过，花错持一柄断背旻刀插入刀剑之间，刀锋微转，那刀自花错手中脱出，竟顺着那匕首向刺客划去。女子大惊，连连后退，匕首落地，禁军一拥而上，终于制住了那刺客。
花错跪地道：“微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陈宝昱虚扶一下，道：“此番多亏世子，快快请起。”
花错遥遥望向婉君，婉君微微点头，花错心下稍宽，转头去看那刺客，这一看，如遭霹雳。
那刺客，正是周眉。
长欢阁已然肃清，婉君将所见所闻如实告知，陈宝昱面色阴晴不定，直看向台下女子。
“定下如此周密计划来刺杀朕，你究竟受何人指使？”
周眉不答话。
此时越霖知晓刺客身份，心中恼恨不已——他竟如此愚笨，偏信周眉编出的谎话带她赴宴，此番事情败露，若是被陈宝昱得知她的身份，断然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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