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陛下，草民有话说。”越霖上前道。
“越公子要说什么？”
“此人乃草民府中书童，是个江湖人，不懂规矩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冲撞了朕？”陈宝昱冷笑出声，“越公子是在敷衍朕么，还是真的以为凭你越家人的身份，朕就不敢动你？”
“陛下息怒。”
“这刺客竟是越府人，朕还真是没想到。越公子不打算给朕一个解释么？”
越霖只觉衣衫湿透，冷汗直流，他无法解释，更不可能说出周眉身份。
“陛下，此人微臣也认得。”花错道，“之前此人曾潜入越府盗窃，被臣与越公子当场捉住，但见她是个女子，又并无恶意，便将她留在越府中做差赎罪，越公子想必并不知道此人是个刺客。”
陈宝昱面色变换不停，心思百转。他并不怀疑这刺客与越霖有何关联，然而越霖处处回护与她，显然是旧识。而这越霖自以为越氏之人入京之后既不入仕，不听朝廷指派，令陈宝昱十分不快，如今竟想以这般荒谬之词搪塞他，他岂能容忍！
“既然世子如是说，朕自然相信越公子与此人无关。然而这刺客出自越府，让朕心中十分不快。”
越霖心中恼恨，今日若是不表个态，这陈宝昱断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处理不好反而会连累整个越家。
“草民......”
“陈宝昱，你这是心里发虚么？”台下周眉忽然张了口，“威逼利诱，拉拢不成就要打压，果然是你陈家人的风范！”
“放肆！”陈宝昱怒道。
“越眉，你闭嘴。”越霖低喝道。
“越眉？那是谁？”周眉冷笑，“我堂堂大周公主还不需要你一个无名之辈来维护！”
满场哗然，这女子，这女子竟说自己是大周公主！
陈宝昱猛地起身，“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不清楚么？占我大周国土，害我先祖性命，陈宝昱，你午夜梦回之时不会心中不安么？”
“好，好！”陈宝昱笑，“朕早就知道这大周还留了血脉在世上，却不曾想今日你竟自己撞上来。”
“把她给朕带下去，用刑，务必要问出大周余孽所在，朕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陛下，您不能......”
花错紧紧拉住越霖衣袖，让他住口。他眼睁睁看着那身影与他擦肩而过。
“越公子还有什么要说么？”
越霖跪在殿中，他第一次，向宝座上的那人低下头。
“陛下，不管周眉是何身份，大周已经覆灭数十年，前尘已了，大周的遗民已经成为我大旻百姓，陛下何苦为难他们！”
“越公子以为朕在为难他们？”陈宝昱道，“真是可笑，越公子难道不知昨日是这逆贼行刺于朕么？”
“陛下，周眉自幼饱受磨难，颠沛流离，她定然是受人挑拨才有此举动，否则，她安然隐匿多年，为何今日才对陛下出手？”
“朕也很想知道。”陈宝昱起身，径直走到越霖面前，“朕也很好奇，为何这大周余孽到了越府，又为何在宫宴上混到朕的身边，可是有人在暗中助她？”
“草民不敢。”
“越公子不敢。那么，又或者是越家其他人的注意呢？”
“陛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好一个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陈宝昱道，“越公子如何向朕证明你是清是浊？”
“陛下想要草民怎么做？”
萧全呈上一只酒壶。
“朕要你亲自送她上路。”
越霖周身血液都在凝固。
“想要救大周遗民，就照朕说的做，越公子。”陈宝昱俯身紧盯越霖双眼，“给朕看看你南康越氏济世救人的决心。”
昏暗潮湿的牢房，血气与霉味混合在一起，豆大的灯光将老鼠的影子无限拉长，投射在斑驳的石壁上，仿若吃人的怪物，哭嚎混杂着皮鞭抽打血肉的破碎声撕裂寂静，狱卒围在瘸腿的木桌前吃酒打牌，满身腥臭的死囚犯在铁笼中了无生趣的呻吟不止。
铁链落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越公子，您请。”
萧全将木案放在桌上，躬身道：“老奴就在外面等着，烦劳越公子处置。”
越霖静静地看着蜷在角落里那一团小小的身形。
囚服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似乎是被血水浸染了许多次，层层叠叠的暗红一片。乌发散乱着遮住肿胀的面容，只留一双眼依旧灿若星辰。
“你来啦。”沙哑的声音依旧平静。
越霖走近，蹲下，从怀中掏出帕子轻柔地，仔细地替她擦拭脸上的血迹。
“周眉。”越霖叫她，“其实那一天你是故意叫我认出你的身份，对吗？”
周眉靠在他的肩头，没有答话。
“我原本以为你是太愚蠢才漏了马脚，却实在是我自己太笨被你利用。”
“越清涵。”周眉忽然开口，“我给你讲个故事罢。”
“许多年前，有一位亡国公主，她被父亲的下属护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避难，这一路上死了很多人，但是她最后幸运地活了下来。有一天，她的姑姑找到了她，对她说：家没了，国没了，今后我们就只有彼此了。姑侄二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清苦，但也算是安定。小公主继承了她母亲的美貌，父亲的才华，在那个偏僻的县城小有名气，这样美好的人被县城新任的县官看中，那狗官当街掳走了小公主，想要强占她为妾。公主的姑姑得知此事十分愤怒，青天白日闯进了那狗官的府邸杀了他。小公主逃走了，而她自己却被官兵抓走，成了他们的玩物，最终一头撞死在狱中。好心的百姓将此事上报州官，却没曾想被州官认出了她前朝公主的身份，此事上报到朝廷，朝廷派了许多官兵来追捕逃跑的小公主。小公主一路奔逃，在这途中，她遇到了自己的爱人——一个俊秀的男子，他也是前朝遗民。二人并肩作战，与官兵周旋，虽然一路上危机重重，却是有惊无险。后来，他们拜了天地，做了夫妻，再后来，他们有了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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