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十月怀胎，公主生下了一个女婴，可是孩子生下来时就已经没了呼吸，男子不忍公主伤心，便借口孩子天生不足带她去瞧病，实则是在善堂抱回了另一个女孩。二人悉心将女孩抚养长大，教她识字教她习武，就这样过了十几年，他们都以为可以一生这样安稳的活下去。可是朝廷并没有放过他们，在一个雨夜，他们被包围在一座山上，男子拼尽全力杀出一条血路带妻女离开，公主带着女儿逃走了，在他们身后，就是男子血肉模糊的尸体，可是他们谁也不敢停下，谁也不敢回头。她们在一处破庙落了脚，打算逃到草原上去，永远不要回来，这个卑微的愿望很快被朝廷击碎了，追兵赶了上来，公主把女孩藏起来，自己被追兵抓走，那一天，也是一个雨天，天上打着雷，女孩见到了她这一生中最难忘最屈辱的一幕，她看到那十几个士兵玷污了公主，她看到......”
越霖捂住了她的嘴，紧紧抱住了她。
“别说了，周眉，别说了......”
周眉伸出鲜血淋漓的手回抱住越霖，轻轻拍着他的背。
“越清涵，你说老天为什么这般不公呢？他们从没想过复仇，也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他们只是想好好活下去，为何老天不放过他们，为何朝廷不放过他们？”周眉留下两行清泪，“我时常在想，这般好的人都有如此下场，为何那坐在金銮殿中享受着本该属于他们的荣光的那个人不能付出代价呢？所以我来了，我并不奢望能够杀死他，可我想问他，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们。”
越霖已经说不出话，除了抱住周眉，他不知还能做出些什么。周眉从他怀里挣出来，轻声道：“越清涵，谢谢你来看我，你是第一个在雨夜里抱住我的人。连累了你，我很抱歉。”
越霖只是摇头，他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我想，陈宝昱一定对你说，只要我死了，他就会放过那些无辜的人，对吗？”周眉双眼朦胧，喃喃道，“你要替我看着，要他说到做到。”她踉跄着起身，端起木案上的酒杯。
“越清涵，你很好，真的很好，可你不适合这里，这里太黑暗了，南康才是你的家。”
越霖伸手去夺周眉的酒杯，周眉只轻轻挥手便将他拨倒在地。
玉杯破碎，一如周眉脆弱的生命，让人惋惜不已。
阴沉的天，乌云爬满了整座上京城，一辆青帷马车自承珙门驶出，颠簸着向官道而去。花错与卫流并肩站在城楼上。
“你的药真的管用？”
“嗯。”
“你可别诳我！我从未听说这世上有什么药可令人起死回生。”
“断肠酒也算致命毒药么？”
“......”
花错摸了摸鼻子：难道不算么？
周眉觉得昏昏沉沉，颠簸异常，她费力睁眼，觉出自己此刻是在一辆马车上，她正诧异自己竟还活着，马车忽然停下。
“姑娘，小的就将您送到这，前面会有人给您引路。”
车夫似乎将她抛下了，她掀帘探出头，瞧见前方不远处似乎站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道袍，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他转过身，冲着周眉露出一张明媚的笑脸，那笑容晃了她的眼。男子向她走来，伸出一只手去挽她。
“周眉，如果这个天下没有你的容身处，那么，就跟我回家罢。”
后来，人们惊奇的发现，原本每日门庭若市的越府忽然冷清下来，妙语斋八子变成了七人，多方打听才知道，南康越氏那位公子自从宫宴刺杀一事后就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百姓们猜测越公子大抵是回南康去了，兴许他在上京并没有见到什么圣人。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越家人出山又返山的，这是怎的，难不成越公子预料错了？”
“怎么会！凭越家人的本事还能弄错？我看越公子多半是对朝廷不满罢！”
“怎么说？”
“听闻那日宫宴，陛下要杀越公子未过门的妻子呢！”
“还有这种事？这是为何啊？”
“越公子的意中人据说是前周朝遗孤，有皇族血统，陛下当然不肯留她性命，遂一定要杀了她。”
“这可真是没有道理，只因为是前朝人就要赶尽杀绝？朝廷做的不厚道啊！”
“可不是？正因如此这越公子才十分不满，回南康去喽。”
“噫！这越公子一走，我这心里总是不大舒坦。”
“如何？”
“你发觉了没，最近城中异动频繁，那些个甲衣士兵整日在街上来回巡视，也不知是巡个什么，连这天都阴沉沉的，压得人心里头憋屈，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说的是，最近这朝廷都处置了好一批官员了，人心惶惶，说不定哪一日就轮到自己头上！”
“有什么操心？神仙打架，与我们凡人何干？再怎么折腾都是那些官老爷的事，我们平头百姓，管好自己吃喝不愁就是了！”
“陛下，京城百姓皆是议论纷纷。”
“哦？都议论些什么？”
“这......”
“讲。”
“他们都说陛下赐死那前朝余孽是是非不分，还说、说......”
“嗯？”
“还说这越公子一走就斩断了大旻的气运，今后，大旻怕是要有祸事了！”
“好，议论的好！”陈宝昱猛地将奏折掀翻在地，昭华殿的内侍跪了一片。
“带走了大旻气运，好一个妙语斋八子，竞对京城有这般祸乱之力么？”陈宝昱微微眯眼，“朕倒要看看是朕的气运好还是你妙语斋更胜一筹。”
“贤芳殿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陈宝昱喃喃道，“去叫谢许来，朕许久未曾召他了。”
“德芳兄也真是，说走就走，如此潇洒！”花错抱怨道，“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依我看他暂时不会回京了。”
“真不回来了？”
“看起来是，毕竟，德芳兄连玲珑姑娘都带走了。”
“说起玲珑姑娘......”花错顿了一下，“妙语斋三姝如今就只剩一位如意姑娘了。”花错拍着薛照肩头语重心长道：“你可得抓住了，千万不能让如意姑娘再跑了。”
薛照反手打过去，“说什么呢你，我和她什么都没有！”
此言一出，薛照便得了数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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