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约莫走了一盏茶，封烨穿过游廊来到一处荒废的大殿。这里是......
穹苍殿。这是先皇的藏书阁。呜声骤歇，封烨走到殿前，殿门未曾上锁，封烨推门而入，浓重的潮气扑面而来。封烨捂住口鼻走进，借着月光打量着这座废弃已久的宫殿。
苍穹殿是先皇做太子时为临朝摄政而专门辟出的地方，先皇做太子十余年，太祖病弱之时，整个朝廷都把握在成康帝手中，以至于后来成康帝直接将公务搬去仁政殿处理，而将苍穹殿改为书阁。太祖殡天后，成康帝继位，将这苍穹殿上了重锁，派遣内侍看守，此处成为了禁地，唯有每年的九月初八会开启殿门，届时整个苍穹殿灯火通明，没有人知道先帝在做些什么。
九月初八......封烨蓦然想起，太祖时凤阳之战大抵就在九月告捷。
封烨走近苍穹殿深处，轻轻拭去案几上的蛛网灰尘，在案上的竹卷中翻找起来。
书案上都是些陈年老卷，破旧的碎片在封烨脑中勾出了数十年前大旻天下的蓝图，那时，战火未平，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太祖与先皇竭尽所能恢复这片受尽摧残的土地，那一批忠心耿耿的臣子迄今仍是大旻肱股之臣，依旧为大旻的昌盛费尽心力。在一件青玉匣中，封烨翻出了一卷锦帛，帛上以朱笔批了三百余位功绩赫赫的忠将贤臣，封烨依次看过去，老忠义侯花群在列，然而并没有冠军侯花戎。
这使得封烨更为困惑，凤阳之战花戎为帅，先皇亦在其中，究竟是为了什么，使得先皇对此讳莫如深，不愿提起，又为何抹去冠军侯生平痕迹，使其存于传闻之中。
封烨起身在殿内寻觅，试图寻找有关冠军侯的蛛丝马迹。内殿有一座六扇屏屏，屏扇上绘制了六幅图，封烨定睛细看，这图，似乎是绘了一个故事。
开初是一位女子在庭院中练剑，英姿飒爽，剑势逼人，在她身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似乎有一个人正驻足欣赏女子身姿。
第二幅绘的应是上元灯会情景，满城华灯，一男一女站在织女桥边观灯猜谜，男子手中提一盏灯，映得女子面颊微红。
而转到第三幅，画风突变，幅面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金甲将军高举长剑嘶声怒吼，身后将士一往无前，直冲敌阵。
然后，画中出现一座城墙，城墙上两条人形，一立一跪，跪者似乎是在向面前之人请罪宣誓，人形遥远，看不清面容，更分不清身份。
紧接着屏上出现了一团赤红，绘的是一场火灾，火光冲天，连天空都映得绯红，房屋倾颓，遍地狼藉，火光掩映之下似乎有一道人影，执剑而立，身姿挺拔。
而最后一幅，画面极为怪异，没有人，没有景，只有满天飞扬的花瓣，以及一句题在角落的辞。
落花无情意，折剑为谁安。
落花无情，落花无情......封烨伸手抚向那已经褪色的墨迹，他确定这是先皇的题字。落花无情，说的是冠军侯花戎么？坊间盛传先皇对冠军侯求而不得，痛失所爱，难道真如野史所说先皇封禁冠军侯之名是怕触景生情？
封烨转过屏风，向内殿走去，他看到墙上挂着一幅画卷。
画上是一个眉眼明媚的女子，正弯弓搭箭射向远方。
是冠军侯花戎。
封烨对着画像揖礼道：“晚辈安远受人所托，为求真相来到此处，若前辈有灵，望恕安远叨扰之罪。”
画上女子神色安然，封烨后退三步，在内殿中搜寻起来。内殿简单，无甚装饰，封烨寻了片刻没有收获，他坐在榻上望着画中女子。女子搭弓直指东方，封烨抬头看向东面，那里置了一座神龛。
神龛中并无供奉的神灵，封烨大胆将手伸进其中，四面敲打片刻，发现了一面中空的隔板，掀起隔板，里面藏着一绢血书，血渍已经棕黑，应该有许多年了。
封烨展开血书一眼扫去，面色瞬时煞白，整个人都不住的颤抖。
血书飘落，封烨颓然跌坐在地。
忽然，墙上的画轴无风自动，沙沙作响，封烨僵直着回身去看，破败的窗纸外，昏黄的光点时隐时现，封烨挣扎着起身，将血书揣进怀中仓惶离去。
天已经大亮，封烨浑浑噩噩地走出贤芳殿，失魂一般，踉跄着回了王府，大病一场。
昭华殿，陈宝昱倚在榻上小憩，他一夜没睡，将仁政殿积压的奏折一次处理干净，多事之秋，各地呈上来的十有八九不是好消息。
萧全端着一碗参汤走近。
“陛下，皇贵妃炖了参汤给陛下补身子。”
陈宝昱睁眼，他一向不喜欢这些东西，可为了让婉君安心，他倒也乐得强迫自己喝下去。
“朕几日未去后宫，皇贵妃如何？”
“皇贵妃很好，知道陛下操劳，近日正在研习医术，想必是想做陛下的贴身医女呢！”
“皇贵妃就爱做些古怪的事！”陈宝昱失笑，“曹淑妃如何？可又有什么举动惹得皇贵妃不满？”
“淑妃娘娘安静得很，不过是前几日请了教坊的女官人学了吹埙。”
“吹埙？”陈宝昱奇道，“曹淑妃不是善舞么？怎的想起学这些东西？”
“这个老奴就不得而知了。”
“陛下，苍穹殿守殿少监求见。”
“陛下，昨夜奴才因故应承一内廷侍监替值，一直到今日丑时才回到苍穹殿，结果却发现苍穹殿进了人。”那少监伏地颤声道，“奴才心中惶恐，便要上前去看，那人却从后殿越窗而出，殿中书卷又被翻动的痕迹，奴才没进过殿内，也不知是少了什么。”
昭华殿气氛冷凝，陈宝昱面色阴沉。
“可看清是什么人？”
“那贼人身法矫健，奴才没看清他的脸，但是看服制，应当是贤芳殿的大人。”
陈宝昱抬头看着萧全，萧全忙躬身近前道：“陛下，昨日应当是程修撰当值，但是程大人告了假，请了世子来替。”
“封烨……”陈宝昱微眯双目，“你先去罢，将苍穹殿被动过的东西一一记录呈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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