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知昏睡了多久。
谢白夭慢慢恢复了意识。
头部还有些沉痛，应该是过度睡眠的后果。身体倒是已经无碍，只有一点过久没动的酸麻。
他最后的记忆仍然停留在直升机上。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疼到休克。
像是印证他的想法似的，玻璃舱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因为隔着玻璃而显得闷闷的：“……药物依赖性越来越强，脱瘾症状严重，目前已达a级。”
“已根据情况制定相应戒断疗程。整个疗程预计十三个月，共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
“……目前各项指数已达标。二十分钟后可出舱。”
纪云锡终于结束了公事化的报告，放下记录表，俯下身与谢白夭对视十三秒，然后伸手敲了敲玻璃。
“那啥，干完这票之后，我就和老沈去说下，给你放个假？”
谢白夭盯着他琥珀色的眼瞳，不带丝毫人身攻击的在心里默默骂了几句mmp。
“什么这票？我什么时候又有一票了？不用进行戒断治疗吗！”
一出舱谢白夭就迫不及待地提出置疑。
“f区那边调查出不对了，发现有专门研究异物的仪器。”
“他们就在我睡着的时候就决定了？当初是你们答应我我有参与决策权的！”
作为特殊人物，他有参与决策有关自己的决定的权利。当然大多数情况下他都会同意指挥部的决定……就像这一次，他主要是气愤他们趁着他昏睡的时候就做出决定。
顺便——
“干完这票我要一个长假！完整的十几天的那种！而且地方是我选！上次他们给我选的地方全是异物，害得我又免费辛劳半天……”
虽然他挺喜欢捕杀异物的，但他不喜欢免费劳动啊！
“行，但在放假期间要开始初步戒断治疗。”纪云锡扶了扶眼镜，“我会和老沈说好的。还有，你最近少释放信息素。”
他认为应该立马进行戒断治疗才是，再让谢白夭去执行任务就有些过分了。而且说到底有楚粱一个就够了，何必还要加上谢白夭呢？
不过话说回来，小夭这次的戒断反应怎么突然就这么严重了……
awutf指挥部会议室。
“副部，为什么要同时派出楚和谢？以这两人的实力，任何一人都可以单独完成任务。况且——”
长桌尽头的男子似没听见他的疑惑一般，过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提点了一句：“这是我们与楚家在这方面的第一次合作。”
尽管awutf作为全球统一的官方管理机构，掌握着所有的政府与正规军，但作为一个异物入侵后才建立起来的机构，他们只是继承了类似国家的力量，还不能完全压倒那些老牌世家。
自新世纪开始直至现在，天球五大世家，东谢西楚南宫北陈中秦，几乎垄断了所有非官方的力量，其下的中小家族更是数不胜数。
若是天球本身风平浪静，那或许还会上演一场激烈的政治斗争。但现在嘛，团结才是力量。谁也不想和谁硬碰硬，合作就是双赢。
而且楚家作为战斗力最高的alpha家族，是目前awutf最欢迎的合作对象。
这次的任务就是双方正式合作前的一次小小的试探。楚家派出了家族里难得的聪明人楚粱，他们awutf怎么说也得给点面子，派出执行部一号部员。
况且楚粱知道了谢白夭的秘密，迟早会成为awutf执行部的人。让两人先熟悉熟悉，说不定之后谈判的时候还可以打个感情牌。
更何况……
沈浮诸低头凝视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
“楚粱自己也提出了与谢白夭组队的要求。”
他猜到了楚粱的目的。但这阳谋，他接的毫不犹豫，意落心安。
双方各怀鬼胎，却又不谋而合。
……
夜幕悄然降临。沉云无声无息地遮住月亮。
没有一颗星星。
“突突突”的声音由远及近，惊起了一群乱鸟。313区道一头，一辆重型越野在层层枝桠掩盖下一点点出现。白亮的车灯打得笔直，如同擦地而过的流星。
沉默的气氛令人不爽。
谢白夭思来想去好不容易扯出了一个话题。他一只手划着“下f区秩序与规则管理协会”的精细地图，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翘起的腿上敲着无意义的拍子：“听说，我本来不用参加这次行动？”
“是你主动要求……与我同行？”
“轰隆”一声，车过了个弯，开始下坡。
楚粱瞟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你知不知道，本来我现在应该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谢白夭侧头，意味深长地盯着正专心驾驶的男人看了一秒，然后转向前方无尽的黑夜，“而不是和你一起咯地屁股疼。”
正说着，车身又是“簸咚”一下。
楚粱：“……”
要不是这条区道能绕过乱巷直通下f区，乱巷又有空禁，他也不愿意开这车。
“要不要解释一下啊，楚少爷？”
楚粱浑身一个激灵。
自他成年以后，已经很少有人这么称呼他了。
实在是……
尴尬的紧。
他抽空仔仔细细地看了谢白夭一眼。
谢白夭正倚着车窗，半挑着眉。扎的整齐的头发一整天下来也有些蓬乱，衣领上也泛着褶子。玻璃窗上，黑色的背景下他白的就像一盏冷光灯，眼睛却深的与背景融为一体。
见他不说话，谢白夭直起身子，尾音上挑：“楚先生？”
楚粱目不斜视，认真开车，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更尴尬了。
谢白夭叹了口气，凑近了些，轻轻吐气：“楚哥哥？”
车子猛地一顿。轮胎在地面上滑出一段距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谢白夭无辜的眨了眨眼。
他的睫毛不算浓密，但很长很翘，上下扇动着，像是芭蕉扇扇地车子熄了火。
在楚粱看他的同时，他也仔细端详着楚粱。
峻眉深眸高鼻梁，一张脸棱骨分明没有表情，光是这么摆着，就锐利无比。
谢白夭打小就知道自己长的好看，也自信这世上在没有比自己好看的人。但不可否认的是，从来人们都只夸他“美丽”“漂亮”，哪怕亲眼见着他徒手爆头，也只会感叹一句：“好一朵血玫瑰。”
可谁又知道呢，他想要的是楚粱这样的脸，一看就会被人夸“帅气”而不是“漂亮”。
他隐约的有些嫉妒了。
于是他压下心头想把这张脸撕下来的邪恶冲动，带着点羡慕地开口，却鬼使神差地瓢了嘴：“诶你以前……呃，谈过
恋爱吗？”
楚粱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很诚实地回答：“没有。”
“啧，原来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屁孩。”谢白夭不知为何在心底里松了口气，笑着拉远距离，吹了声口哨，“楚家少爷，强大alpha，又高又帅又有钱有势的，居然——不应该呀！”他说着猛地又凑近，朝着楚梁耳语：“莫非是因为整天忙着拯救世界？”
楚梁：“……”
他眯起眼睛，身子直挺，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你不也没谈过。谢家小少爷，最强单兵，长得漂亮。难道也是为了拯救世界？”
“我哪能跟你一样，你可是正儿八经的楚家少爷。”谢白夭咬了咬手指头，神情并没有多少变化，“而且我是真的在忙着拯救世界。”
楚梁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
这话题转的，真的无比生硬。
“异物入侵以后，很多人都说末日来了。人类末日的时候总会有英雄出现的，那些电影不都这么拍的吗？既然我有能力，那为什么不去做呢？难道你不会吗？”
一股中二之气扑面而来。放在如今这个时代却又似乎无比恰当。
“那你不恨他们为了世界改造你，把你变成现在的样子？”
气氛突然一僵。
车里顿时变得死一般的安静。很久也没人说话。
似乎就在两人打算开口打破沉闷的时候，两人又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夜风流过半开的车窗。不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轮胎下传来。然后猛然间，毫无征兆的，一只爪子搭在了前车玻璃上。
青色的爪子有人头这么大，外皮斑斑点点鼓鼓囊囊，还往下滴着脓水。
车前玻璃上顿时模糊一片。
“我来。”谢白夭没等楚粱出声，立刻解了安全带跳下车。于是楚粱就亲眼看着他上去就是一脚，然后左手抓着那玩意儿恶心的头颅死摁在玻璃上，提起右臂，“砰砰”就是两拳。
肥硕而丑陋的头颅顿时四溅炸开。尸体被狠狠一丢，扔进路边的树丛。谢白夭翻身跳上车，扯了张湿巾纸低头擦手。
楚粱正想给点反应以表达自己对他干脆利落的赞赏，他又忽然抬头朝楚粱露出了一个瘆人的微笑：“哦刚才忘记回答了。”他顿了顿：“我当然恨呀，怎么不恨，时时刻刻都想着要把那帮人杀掉。这不忙着拯救世界，没时间动手么！”
楚梁重新发动车子。
“不过你下次别问这种问题了。如果没有异物泄愤的话，我怕——我会激情杀人。”
夜色黑沉，他看见了谢白夭的脸，但看不清谢白夭的眼睛。
“还不如问问我实验的过程辛苦不辛苦呢！”青年嘟起了嘴。
楚梁不动声色，顺势问到：“对了，说起‘造物’，你属于第三个项目对吧？”
“嗯。”谢白夭似乎没有察觉，自然而然道，“‘造物’总共有十三个项目，分别针对属性，基因改造，人体强化三大类。
“第三个项目名为‘小丑’，意为可以变性的‘小丑鱼’，主要内容是变更人的属性，比方说让b变成a，o变成b之类的。这个项目和人体强化是有交叉的。像我，也经历了后天性的人体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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