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风在无形之间被劈开，化作两股向后猎猎而去。
手腕上传来振动。谢白夭撇头看了一眼，原来是有新的城镇五秒钟前检测到了异常，立马传来的消息。
整个f区边境就如一个伸出去的拳头一般，呈凸出去的弧线形状。这里属于最凸点的南方，而这个叫做宛月的小城，则在最凸点的北方。
若是现在立刻直行前往宛月……
不，那也来不及了。他们现在离宛月几十千米，他们就算飞速赶去也要十几分钟，那时候宛月恐怕已经被灭城了。
如果这些异兽按照边境一路肆虐过去的话，下一个就应该是宛月东边的小城——砾石镇。
若是他们能在异兽赶到砾石镇之前就抵达那里，那这个小镇以及之后的城镇，就能免受异兽的威胁了。
只是可惜了宛月……
但没有办法。
脑中迅速计算了到达砾石镇的时间，略一对比，谢白夭觉得颇有胜算，连忙提醒楚梁：“楚梁！直接去砾石镇！异兽已经到宛月了！”
“好。”
楚梁微微转动车把。摩托向着斜坡冲去，直冲到最高点，然后猛地一声长啸，腾空而起，落到对面还算完好的墙上，滞空一瞬，接着火力全开冲上了房顶。巨大的冲击力使屋顶的瓦片被纷纷掀起，有些砸落在地，噼里啪啦一阵碎响。
他们一路风驰电掣，直奔砾石镇而去。同时，谢白夭还申请了附近的awutf执行部部员前往砾石，以便能将异兽一网打尽。
然而就在他们开到一半的时候，通讯器里突然来了消息说，宛月在一分钟前发送了最后一次信息脉冲，如今已经杳无音信。
宛月没了。
谢白夭的心凉了半截。
比他预估的时间提前了很多。
而这也就意味着……
他们或许来不及赶到砾石镇了。
离砾石越来越近。谢白夭盯着表上的检测数值噌噌地往上长的飞快，可怕的猜测在脑中缓缓成型。
“前面就是砾石了。”楚梁飞过路边的石碑，提醒了他一句。
车速慢慢减了下来，最终停在了只剩一半的“砾石镇”牌坊前。
两人下了车，朝里面走去。
到处都是被蛮力毁坏的砖瓦和碎片，上面留有一些鲜血的痕迹，散发着浓郁的腥臭味。
“噗簌噗簌”！
一只长得像狗的异兽从边上窜出来，嘴里还拖着一坨残破的人类躯体。它在两人前方站定，大口吞咽着血肉，然后张了张嘴，黑色的獠牙一闪而过。它向下俯蹲，几乎就要趴在地上，突然猛地后腿发力——
“砰砰砰砰”！
子弹精准无误地射入它的喉咙。楚梁冲上前一手拽着它的后颈将它提起，另一手握拳狠狠把它揍到地上。
这异兽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叫，脑袋就似瓜壳般炸裂，倒在地上再没了生机。
楚梁后退一步躲开了迸射异血，他看向谢白夭，神色有些凝重：“砾石已经被袭击了。”
“异兽还在砾石镇里。”谢白夭盯着不远处那团模糊的人体，神情有些恹恹的，“我们去解决掉它们。说不定还有没死的人类——”
“小心！”
楚梁一声暴喝。
然而谢白夭没闪没躲，只是一个转身，面对已经扑到身前比他还高的异兽，alpha信息素瞬间
爆发，浑身气势大涨，双手抓住异兽脖颈借力翻滚在地。
他丝毫不在意异兽尖锐的利爪刺进身体，而是一刀一刀的戳爆了异兽的脑袋。
异血喷涌。他没有丝毫闪避，顶着半身异血站起身，伸手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小窟窿，朝楚梁笑了笑：“走，咱们去解决它们。”
楚梁失神了一瞬，连忙跟了上去，张了张嘴，又把想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接下来他有一次见识到了谢白夭与无数异兽的近身肉搏。
他们俩人并没有带多少热武器装备。为了以防万一，他们现在对上不是非常难搞的异兽，都是直接肉搏。可谢白夭和楚梁的路子完全不同。楚梁主要是依靠技巧在保全自己的基础上杀死异兽，甚至还会躲避异血，但谢白夭，就完完全全和他不同了……
谢白夭用的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全然不顾那些利爪獠牙穿透护身服在他身上刺出窟窿来，完全不躲避那些异兽的攻击，宁可拼着自己流血，只要能把异兽打死。
而有时，他甚至会故意多放出一点血，喷洒在异兽身上，听它们似被灼伤而发出的刺耳惨叫。
楚梁远远的跟在谢白夭的后面。道路残缺不堪，到处都是尸首，有人的，也有异物的。谢白夭在前面慢慢地走着，浑身缠绕的血味信息素几乎就要凝聚成实体。
哪怕隔了这么远，哪怕之前训练了这么久，楚梁闻到还是觉得有些不适。
不只是信息素的味道所造成的不适。整一做砾石镇都带给他强烈的不适感。许是几年未见这样残忍的场景了，他心底甚至对随处可见的人类尸骸产生了同情与怜悯——还有一点点愧疚。
如果，如果他能再开的快一点，如果他们能更早到达这里，这些已经死去的人们，是不是还能有机会活着……
这地上就只会剩下异兽的血，而不是人类的血肉躯体……
然而来不及他多想，远处突然传来了凄厉的尖叫声：“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是一个女人的呼救！
他神色一凛，跟着谢白夭跳过断墙直冲声源而去。
遍地的残垣之上，一个女人拼命的跑着，身后一只巨大无比的丑陋异兽飞速追来。女人估计已经受到了强烈的异化影响，浑身萎缩，五官也都淌着血。然而她依然尖利地哭喊着，一边拼命的奔跑。
在看到谢白夭和楚梁的那一瞬间，她被染成红色的瞳孔猛地放大，浸着血的眼中迸发出了异彩，嘴巴大张：“救救我——”
谢白夭从来没有跑的那么快过。他似一阵狂风卷过，直奔到那个女人面前，伸手想把女人拉到自己的身后——
然而变故横生。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奇丑无比的异兽忽然张大嘴巴，粗大的黑色舌头弹射而出，几乎在谢白夭抓住女人的同时卷住了她的脑袋，往后狠狠一带！
就差了那么零点几几秒，谢白夭拉到身后的，就已经变成了一具无头女尸。
他回头一看，似乎愣在了原地。
异兽已经扑到他的身前，他来不及闪避，只能硬生生地撇了半边身子几乎是送到了异兽嘴边，却在异兽张口时瞬间扭曲成一个奇异的形态，将手猛地伸进了异兽的血盆大口。
“你疯了！”楚梁一声怒吼。机关枪恰好卡在了异兽上下颚之间，卡了一秒，下一秒就被异兽压弯变了形。然而正是这一秒给了谢白夭机会。他一把抓住了异兽的舌头。
滚热而粘稠的舌头被他用力扯了出来，顺势缠绕在了手腕上。他浑然不顾异兽的獠牙刺出了自己的手臂，不顾异毒注入体内时无条件反射的一激灵，只是紧紧抿着唇，一脚踹在了异兽的脑门上。
“滋哩哩”——
异兽嵌入他体内的獠牙跟着头一同向后，在他手臂上拉出了一几道长长的口子。
他似乎冷笑了一下，另一只手用力在伤口边一挤——
鲜血喷涌。那异兽像是被烫伤似的猛地张开大口拔出了獠牙。
“你/他/妈/的——”
楚梁爆出了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粗口。他将谢白夭挤到了一边。属于他的信息素瞬间迸发，浑身肌肉鼓起，alpha的气势猛涨，将那头异兽狠狠地锤在了地上。
……
“是不是有病？”
楚梁丢下异兽的脑袋，走到了谢白夭身前。他这时完全丢失了平日里的沉着冷静，甚至还有些气急败坏。他一把扯住谢白夭的肩膀，想把他扶正，却突然摸到了上面的伤，一时愧疚收回了手，旋即又更加的愤怒。
“你哪里学的这些格斗技巧？哪里来的这样不要命的打法？谢白夭，你给我说话，这样拼命的战斗方式你都是怎么养成的？”
他说着，却听到“噗”的一声，谢白夭肩膀上的窟窿里又冒出了一点血泡，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全身上下开始翻口袋，终于掏出了皱巴巴的纱布按上。
“你自己说说，哪有你这样不要命的——”
目光落在了谢白夭低垂的眼睛上。那双眼睛依然很清澈，但却不再透亮，而是一片沉黑。
他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哑了火。
“楚梁。”
青年的声音并没有多少低落，反而平静的可怕。
“差一点，我就可以救下那个女人了。”
“就差一点。甚至连一点也不到。就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他抬起手，像是虚空的抓着什么，做了一个拉到身后的动作。
“就差这么一点啊……楚梁。要是早来那么一会儿，我不止可以救下她，还可以救下更多的人，可以救下整个砾石镇……”
“如果我没有等酒吧老板，如果我和部员抬他的时候速度快一些，如果我——”
他的声音很轻，每一个字却都重重地落在了楚梁的心上。
“这不是你的错，谢白夭。你不用为之自责。”
他托住谢白夭的脸，使他看着自己。
“事与愿违，并不是因为当事人的失误。小夭，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帮他们报了仇，你同情他们，为他们难过，你默哀。你做了你所能做的一切，你无需自责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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