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谢白夭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的眼睛。
他许久未言，只是又慢慢低下头去。
“可是救他们，本来就是我的职责啊……”
“是你的职责，但又不是你的命！不是你活着的唯一意义！”
“是我唯一的意义！”谢白夭猛地抬起头来。
那双像星辰的眼睛里不知何时浸满了晶莹，像一颗一颗小小的碎水晶。
“你知道吗，在我十三岁之前，我活着没有任何意义！我没有同伴，没有家庭，我唯一的亲人是我的母亲，我知道她在哪里，我却不能去见她。哪怕她被人打断了腿，拖着残躯整日乞讨，瘦的皮包骨头，最后活活饿死，我也不被准许去看她！你知道谢耀是个什么样的变态吗？！”
楚梁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知道世家里总会有一些见不得光的肮脏，知道谢白夭幼时必定悲惨无比，但现在亲耳听到谢白夭说出来，一瞬间竟心痛的无法呼吸。
“我本来就不应该出生！早就应该在未成形之前就流掉！但他呢？劝着我母亲把我生下来，还说一定会好好抚养我，视若己出……真是好笑，我本来就是他的儿子，谈什么视若己出！”
“他逼我呆在谢家里，整日学习记忆着无谓的东西，默许所有人欺负我，冷眼看着我痛苦地过着与所有人格格不入的生活！”
“直到那年，‘造物’的消息被他拿到了。他在和人讨论的时候恰巧被我听见。所有人都说我肯定会被送去当试验品，但他却迟迟没有下决定。是那天晚上，我自己去找他的！我和他说，我自愿去当实验品，自愿补上谢家的名额，自愿去做这个谢家向awutf示好的信使……”
“人人都道他谢耀无耻狠毒，狠心把亲生儿子送过去做生不如死的实验，却都不知道这是我自愿要求的！比起谢家，我宁愿承受任何的实验，我愿意赌上我的所有前途和我自己，逃离谢家这个真正生不如死的地方！”
“从那天我被送到awutf开始，我活着的全部意义，就是在实验改造中活下来，就是尽自己所能杀更多的异物，救更多的人。你们都以为我恨awutf吗？不，完全不恨，我甚至还很感激它！是它让我逃离了谢家，是它赋予了我足够的能力，是它给了我活着的意义！”
“在去awutf之前，我谢白夭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在改造成功了之后，我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意义的人！”
“你所谓的意义，你活着的意义，就是这些？”
楚梁只觉得自己痛的浑身都在发抖，却又不知道哪里在痛。
多么可笑又多么愚蠢的思想，他想。一个人活着的全部意义竟然就是为了他人而奉献自己……圣母听了都要流泪。
他虽然不是圣母，但眨了眨眼，竟然也感到了一点湿润。
“你就不能，找到一点……为自己活的意义？”
“为自己而活？”谢白夭扯了扯嘴角，“我为什么要为自己而活？虽然我知道这么说很奇怪，但这是我的选择。也许多年以后消灭了异物我还有幸能活着的话，或许我会考虑你的建议。至于现在——”他竟然笑了一下，“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只是一个消灭异物的工具，我是人类对抗异物的一张王牌，我全身上下所有都属于全人类，我不属于我自己。”
“既然不属于你自己，你怎么还随意的毁坏你的身体？”楚梁突然灵机一动，“你这是故意毁坏公共财物。”
谢白
夭一愣：“你乱讲——”
“我可以教你躲避也能伤人的技巧。以后不要这么拼命了。你可是王牌啊，王牌总得活的久一点，不然怎么持续输出。”楚梁不自觉的伸手想去摸他的脑袋，悬在半空的时候后知后觉顿了一顿，想想应该没有什么关系，便心安理得的摸了下去。
谢白夭莫名其妙毫无征兆的微红了脸。
他突然有些后悔刚才自己这么斩钉截铁的说不为自己而活了。如果为自己而活，能——
脸有点疼。
“楚梁，”他轻轻叫了一声，“你是不是喜欢我？”
“嗯？”楚梁全身一僵，本被他强硬遗忘的闻如川的那些话猛地又从记忆深处跳了出来，他甚至都说不出一句“何出此言”。
“不然老是撩我干什么，上次公主抱，现在又摸头杀的。”
谢白夭看着他僵愣愣的脸，俯身靠近，拿手指戳了戳，觉得实在好玩，“扑哧”一声就笑了：“好啦好啦，逗你玩呢，别放在心上。我逗王铮的时候他都没你僵硬。”
“你还这样逗过王铮？”
楚梁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是呀，他算是我难得的熟人咯。而且他被逗的反应特别好玩，整张脸都会红起来，说话也结结巴巴的……”他边说边举着手指在空中晃啊晃。
“不许逗他。”楚梁一把握住了谢白夭的手。
他的掌心很烫，因为长了茧而略微有些粗糙，和谢白夭冰凉凉的手指紧贴在一起，还有微微的摩擦感。
“你干嘛！”谢白夭抽出手指。白皙的手指竟然有些被捏红了。他呼呼吹了吹：“为什么不许？”
“……你这样不好，别人会误会的，”楚梁一脸严肃，“而且被别人看到了还会觉得你轻佻浪荡。”
“轻佻浪荡，哈哈哈哈哈！”谢白夭笑得更大声了。他故意凑的更近了些，踮起脚尖，整张脸几乎贴在楚梁脸上，楚梁能明显感受到他作为的热气一点一点喷洒在自己的脸和脖子上，痒痒的。
“楚先生啊……”他吐出气声，似挑逗似的拉长了每一个音，“这够轻佻浪荡么？”
话音一落，楚梁只感到下颚附近突然传来温热而湿润的触感。他浑身一个激灵，一股激流从头直冲到脚，然后又猛地回涌到头顶。从未有过的的欲望蠢蠢欲动。他咬了咬牙，克制着胀起的腺体不要释放信息素。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他好不容易把信息素压下去的时候，一股甜甜的豆沙味猛然钻进鼻子，直上大脑。
他再也压抑不住。
“阿嚏！阿嚏！阿嚏阿嚏阿嚏！”
谢白夭连忙离开了他，躬身打了好几个喷嚏，捂着鼻子嗡嗡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问题我的问题。抱歉抱歉！”
说完他背过身去，又打了几个喷嚏。
实在是丢人丢到家了！他谢白夭这辈子从来没这么丢人过！
他一边想一边还狠狠地按了按自己的腺体。叫你不听话！叫你乱改属性还乱放信息素！丢人丢人丢人！
啊，怎么会突然间就这样了……撩人不成反被撩，啊啊啊我谢白夭的一世英名……
全毁了……！
楚梁耐心的等着这股豆沙味散去。他收拾了一下心情，朝谢白夭走去：“小夭？你还好吗？”
“我——不——好——”谢白夭的声音还是嗡嗡的，看动作应该还捂着鼻子。于是楚梁很是贴心的问
：“要纸吗？”
“不用了，谢谢。”谢白夭松了鼻子，慢慢转过身来。或许是因为转换成了omega的原因，他一时有些腿软。
“怎么不站起来？”楚梁疑惑的看着他仍然弯着腰。
“我……站不起来。”谢白夭颇为痛苦地说出了自己羞于承认的事实，“楚梁……扶老/子/一把，我腿……有些软。”
于是当awutf部员抵达这里时，看见的是楚梁抱着一个看似昏迷的伤员，而他们的一号部员却不见踪影。
“一号人呢？”
有部员四处张望了几下。
“啊这是幸存者吗？伤得这么严重还能活下来真的是奇迹了……交给我吧！我是医疗组——”
“这就是一号部员。”楚梁道，“你是医疗组？请立马帮他包扎一下。”他跟着医疗组进了机舱。
谢白夭当然没有昏迷，他只是一动不动，假装自己什么也听不见。
但他实际上什么都听见了，而且羞愤欲死，却没有地洞可钻，只能把头往里面埋一点。
怀里的人轻轻动了一下。楚梁低头，只能看到凌乱的头发和微红的耳朵。
他笑了笑，一不小心笑出了声，虽然很轻，但还是被谢白夭给捕捉到了。
“笑什么笑！”他狠骂了一句。
“说什么呢，小夭，我不是嘲笑你，是觉得你很可爱。”楚梁一本正经地走到椅子上坐下，“快起来，医疗组要帮你处理伤口了。”
“我不！”谢白夭强烈拒绝。
“不也得起来，你的伤口很严重，再不处理要长不好了。”楚梁摸了摸他的头，“小夭快起来啊，乖。”
“乖个球！”谢白夭猛地坐起，满脸通红。
“一号，快点到这里坐着，别坐在人家腿上，人家也有伤的。”某个医疗组成员朝他招招手。
“哎哟，这就是你不懂了，咱是坐不得，人家这样可是叫情——趣！”另一个医疗组成员过来帮楚梁消毒，笑眯眯地说着，还朝楚梁挤了挤眼，压低声音道，“一号以前可猛了，受再厉害的伤也不让人帮扶一下的。这次居然能让你抱着，看样子是看上你咯！”
他边说又边笑：“小伙子你运气好哇，一号长得是有多漂亮你知不知道？咱们部里多少人被他救过都迷着他，他倒好，只撩不负责，把人家弄得面红耳赤的就走，他还说只是正常行为……我这双眼睛是不会错的，一号难得自己羞赧……你可千万要抓住机会，趁热打铁！”
楚梁笑了笑，看了眼对面的谢白夭，摇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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