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潘宜
李欣承这段期间太忙，户部尚书一职现在空缺，做起事来有些麻烦，拿不定主意的都来找他，这不姜玄明就过来问他户部尚书一职的人选。
姜玄明提议要从两个侍郎里选，而李欣承却有着犹豫。
户部里油水多，尚书更是如此，他需要一个廉隅自重的清官来任。
潘宜虽然洁身自好，为人正直，但是做事畏畏缩缩，不敢做出大决定；同为侍郎的严华，李欣承见过几面，长得倒是俊秀，但是一双眼睛满是讨好之意，阿谀奉承的话张口就来，做事不太实际。
可眼下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户部尚书也不能一直空着，李欣承便对姜玄明说：“这户部尚书一职先由潘宜暂任吧。”
“是。”
“这天色也不早了，姜尚书赶紧归家吧，这几天让尚书劳累了。”李欣承看着姜玄明，浩然之气荡于胸，无论什么时候都站的笔直。
姜玄明一脸谦恭，说：“劳累不敢说，为皇上分忧是臣的本分。”
李欣承笑，“分忧就好，别为朕添忧就行。”
姜玄明颔首低眉，“不敢不敢，臣怎敢为皇上添忧？”
李欣承冷哼，“退下吧。”
姜玄明退出临安殿，李欣承便唤了方觉进来。
他这几日忙的昏天黑地，但是闲下来就想陆亦臣，他想知道陆亦臣在做什么，有没有千万分之一的机会能想到自己。
李欣承喝了一口茶，问道：“陆亦臣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方觉回答：“陆公子陪着陆小公子练了一上午的剑，陆小公子看样子是很喜欢那把破空剑。”
“哼，我看你也很喜欢那把剑。”李欣承放下茶杯，“胳膊怎么样了？”
方觉憨憨地笑了一下，说：“小伤，好多了，不打紧，劳皇上费心挂念了。”
李欣承嘴角微微一勾，本就稍微带着弧度的嘴角更显邪魅，“那朕让你查的事，可有眉头了？”
说到这儿，方觉立马收起了笑，“回皇上，那三百万两银子不在叶丞相的家里，郊外宅子也没有可疑的货物运进去。”
“哦～”李欣承后仰，“这老狐狸学聪明了。”
方觉眼里有一丝得意，“不过臣还查到出入赌场的人里有叶丞相的儿子叶平阳。”
李欣承眼里提起了兴趣，“叶平阳？此人不是一向洁身自好，讲究君子之风吗？”
方觉解释道：“皇上有所不知，这赌场是在地下，地上是一间茶楼，叶公子是这间茶楼的常客，但进茶楼不是为了喝茶，而是进赌场，所以营造出君子好茶道只是表象。”
李欣承说：“那继续从叶平阳这里查，他名下的宅子都查一遍。”
“是，臣这就去查。”方觉说完转身就走，却被李欣承叫住。
方觉看向李欣承，一脸正经起地听着李欣承给自己的任务。
“从明天开始，你下午抽出个时辰陪着陆浔练剑，与他过招，只拆招不进攻。”
“？”
方觉一脸茫然的看着李欣承，他本以为是什么上刀山下火海千难万险的任务，没想到是接了个陪练的活。
李欣承见方觉没有回话，幽幽说了一句：“怎么？不乐意？”
方觉连忙摆动自己没有受伤的右手，“不不不，乐意乐意，只是陆小公子年龄太小，我怕一个不小心伤了他。”
“你对陆亦臣了解多少？
”李欣承背靠在椅子上，一双凤眸盯着方觉。
方觉一愣，陆亦臣是谁？他能不知道？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知道李欣承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李欣承所谓的“了解”是怎样的了解，他挠了挠头。
“哼，陆亦臣教出来的孩子，朕都要忌惮。”李欣承虽然这样说，但是他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手撑着脑袋，有些困。
方觉没他这么放松，他心里紧张，他没有亲眼见识过陆亦臣本领，但是他知道，“陆亦臣”是让西北沙狼闻风丧胆的名字。
对于剑法这方面的造诣应该也是出凡入胜，千古独步的。
“这任务你可要给朕办好了，陆亦臣开心了，你就有赏。懂？”李欣承抬眼，眼神里竟有些得意。
方觉连忙说：“臣一定办好，保证让皇上满意。”说完，他就看见李欣承翻了个白眼。
李欣承说：“不是让朕满意，是让陆亦臣满意，跟了朕这么多年，怎么还不明白？”
方觉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李欣承摆摆手，让方觉退下，自己又忙了起来。
——-——
潘宜进了官，同僚们都让他摆一桌酒席庆祝庆祝，他便请了几个要好的在朝醉楼吃酒。
原来与潘宜同为户部侍郎的严华也去了，还带去了丞相的大儿子叶平阳。
叶平阳就被潘宜奉上了上坐，虽说叶平阳只是鸿胪寺丞，但到底是当朝丞相的嫡子，没做大官，也得供着。
叶平阳谈吐不俗，燕笑语兮，让众人都佩服不已。
潘宜酒已上头，听着叶平阳谈天地，谈四方，又聊起朝廷，说起户部，说起鸿胪寺，又聊到了银钱，一说到钱，潘宜的酒就醒了。
叶平阳说：“如今朝廷贯朽粟红，又将至年关，定有四方来贺，这宴席是少不了。”
严华也随着说：“是啊，到年关了，也都要忙起来了，这银子就得哗哗的往外拿了。”
潘宜擦了擦额头的汗，“该拿的就得拿，不能让那些小部落看了我朝的笑话。”
众人附和。
叶平阳放下拿起酒杯还要敬潘宜，门却被推开了，来人一袭黑衣，戴着面具。
叶平阳见到来人，笑着喝完杯中的酒，“来了。”
来人也不理，转身关了门。
席上的人一看是叶平阳的朋友，便也松了警惕，有个胆大的还说了一句：“这位兄台，带个面具来这儿贺礼，不太合适吧。”
银制面具被烛光照的发亮，面具上花纹是一只翱翔的雄鹰，面具下的一双鹰眼尖锐犀利，扫了刚刚说话的人一眼，就让那人仿佛置于三尺冰窟，瞬间酒醒，不再说话。
可面具人还是不说话，他走到桌边，找了个空位坐下。
潘宜见来者不善，连忙说：“各位，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潘某人收到大家的祝福了，明天还有事要做，别给耽误了。”
众人都心神领会，又说了几句道喜的话就走了，只剩下了叶平阳和严华，还有刚刚来到的面具人。
潘宜拿了一个干净的杯子，放到面具人面前，斟满酒，说：“这位兄台，请。”
面具人喝了酒，酒杯在手里转着，看着潘宜。
潘宜说：“不知这位兄台找在下何事？”
面具人还没开口，严华就说：“潘大人，这不是来给你贺喜的吗？”
潘宜干笑了两声，正准备再给面具人倒一杯酒，面具人却突然开了口，“我来除了找给大人贺喜，还有件事想与大人商量。”
潘宜警觉起来，问：“什么事能找到在下身上？在下平生碌碌，应该没有什么事能联系到贵人。”
叶平阳接了话说：“大人谦虚了，这件事只有大人可以办。”
潘宜说：“那实在是太抬举在下了。”
旁边的面具人抬眼示意严华倒酒，严华赶紧起身将酒斟满，面具人说：“我就不和潘大人废话了，前户部尚书落了马，也让地下赌坊被封，亏损的银子大人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按律法办事而已。”潘宜有些手抖，他就知道户部尚书这个职位就是一块烫手山芋。
“哼，律法，律法好呀，律法就是不让人活！”面具人咬牙切齿，“潘大人，你有没有想过你有一天也会栽在这律法上？”面具下的眼睛微眯，有些玩弄的意味在里面。
潘宜没有说话，看着眼前的面具人，面具上的雄鹰凶狠至极，但是，眼前鹰眼直视的恐怖并未让人胆寒，而是面具人拿出的一张纸才让潘宜软了腿。
那是他一生的污点。
“潘大人还认识这张卷子吗？”
潘宜怎么不认识这张卷子，这是他中举人的卷子。
他没出身，才学也不出众，同窗与他商量攒点钱收买监考的官员，好歹中个举人，做个小官，日后也能谋个差事，他一时糊涂就答应了。
他本以为十多年这张卷子可以被尘世埋没，没想到现在又让人翻了出来，他的手在出汗，他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会有？”
面具人大笑，“哈哈哈哈，看来潘大人还真是一个老实人，连否认都不否认一下。”
叶平阳也笑，“是啊，这天下恐怕找不出比咱们潘大人更实诚的人了。”他拍拍潘宜的肩膀，“潘大人，当初花了点小钱买了个举人，今日要不要花点钱买条命呢？”
潘宜额头直冒汗，仍是不说话。
面具人将酒递过去，说：“潘大人不必这么害怕，我等也不是要你现在就去拿钱，只是日后需要潘大人接济，潘大人小施恩惠就行。”
“是啊，潘大人，赌坊封了，我也没地方赚钱了不是。”叶平阳将酒送到了潘宜嘴边，强迫着潘宜喝下去，他看着从潘宜嘴里流出来的酒狂笑不止。
一场给自己贺喜的酒宴却在别人的狂笑中结束，潘宜身上酒香浓郁，他却闻着就恶心。
潘宜出了朝醉楼就狂吐不止，辛辣的酒刺激着鼻腔，鼻涕和眼泪一块留下，他扶着墙咳嗽。
新官上任，没有三把火，却让人浇成了落汤鸡。
他是平民出身，没有家族依仗，隗州官宦实际盘根错节，又与江湖门派纠缠不清，看来他早就是别人网里的鱼。
他想到了冯泉之，自己可能和他一样，只是一个替死鬼。
他咬了咬牙，扶着墙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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