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凉思终
皇家一年一度除夕宴，设在城外远明山下的皇家别院。
所有的皇亲国戚，还有皇帝特别倚重的达官贵人都会参加，下午便陆陆续续到达。
绮绻心情不愉的由着聆儿梳妆打扮，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还要见到那些讨厌的人，真是晦气！
她今日身着碧绿色宫装，内衬浅碧色云锦，头上简单的簪几支玫瑰金钗，不像参加晚宴，倒似要出去游玩。
她本不喜那些繁文缛节，甚是拘束。
汝子沐依旧与她同行，反正上次大家都见过了，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今日着月白色祥云暗纹衣袍，与绮绻站一起，真正一对璧人。
二人上了马车，汝子沐从袖中取出一只碧玉簪子，递给绮绻：“恰逢新岁，子沐没有什么礼物好准备，雕了这只簪子赠予公主，望公主不要嫌弃。”
这只簪子是两朵并蒂芙蓉的模样，精致脱俗，并不贵重，但是很是称绮绻平日的装扮风格。
“嗯，不错，喜欢，那你给我戴上吧。”
汝子沐看着眼前的人儿，满头青丝每日用玫瑰油打理，乌黑发亮又带着一丝幽香，心头微动，伸手将玉簪插入发间。
“好看吗？”
“很好看。”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马车终于抵达远明山下。
这皇家别院乃□□皇帝所建，当初□□皇帝信佛，在此地建了佛堂，每月十五都要来上香祭拜。
此地占地面积极广，大大小小有四十几座院子，背靠远明山，风景秀美，草木林立。内里还有一处猎场，供皇帝闲暇之时狩猎之用，不过现在是冬天，大多动物冬眠了，便闲置着。
绮绻来到自己的住处，蒹葭院，每次来都是住这里，远离皇帝与妃子等居所，清净无人打扰。
院里腊梅此时盛开，幽香阵阵，正是赏花的好时机，只是再过一月就要凋零。
绮绻稍作休整，一会就要去参宴。
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门口探头探脑，看院内无人，快速的往里走，正好撞上转角处走来的汝子沐。
“陈姑娘？”来人正是陈妤儿，她百般找机会，终于让她见到了眼前之人。
“汝大哥，你可还安好？”
看着日思夜想的人，心酸极了，想当初那样意气风发，才华惊艳的翩翩少年郎，如今居然沦为男宠。
“多谢陈姑娘关心，子沐一切都好，陈姑娘是来找公主吗？不巧她刚刚已经歇下，若是不着急，可在偏厅稍作等候。”
“我是来找你的，汝大哥，方不方便找个地方我们坐下聊？”陈妤儿期待地问他。
“找我？那陈姑娘这边请。”二人来到偏厅，汝子沐为其倒上一杯茶水，“不知陈姑娘找子沐，所为何事？”
陈妤儿心思单纯，藏不住，俏脸微红，“汝大哥，我，我知道你现在身处囵圄，我可以去求我爹爹，让他出面救你出王府。”
汝子沐诧异：“陈姑娘何出此言？子沐如今身在王府，并未受到苛待，而且奴籍之身，即便是陈国公，也未必有那么大权利。”
“我知道很难，但是为了你，我愿意。我父亲一次不答应，我多求几次，他素来最是疼我，一定会答应我的。”
汝子沐站起身，拱手行礼：“多谢姑娘好意，可是子沐如今在王府还有未做完之事，就算没有奴籍也是自愿留下。”
“陈姑娘与子沐非亲非故，如今更是有罪之身，此番若是传出去会有损姑娘清欲，还望姑娘今后少于子沐有所牵连。”
陈妤儿眼眶泛红，微带嗔意：“我若是怕有损清欲便不会日日为你忧心，想尽办法救你脱困。可恨我一介女子，能力微薄，能做的不多。汝子沐，我倾心与你那么多年，你是木头吗？竟如此无动于衷！”
“陈姑娘慎言。子沐何德何能，配不上姑娘这番深情，也不会有那非分之想，奴籍之身，不奢望其他，只愿能护住想护之人。
时候不早了，陈姑娘请回吧，晚上还要参与夜宴，莫要误了时辰。”
汝子沐心里叹息一声，这陈姑娘从小不谙世事，锦衣玉食，所思所想极为单纯，殊不知这份单纯，很有可能会害了她自己。
如今父亲虽然被释放，但太子一事仍然是皇帝不可触碰的逆鳞，朝中之人除非秦王府这样的权势滔天，否则其他人与自己仍需避嫌，免得祸及自身。
最主要是，自己心里已然有了那人。
陈妤儿期期艾艾的回去，自己多年的一番情谊，到底是付之流水，看汝子沐今日这样子，的确不是被迫。
她竟然有一些羡慕那绮绻公主，行事无所顾忌，肆意妄为，可以把他留在身边。
这边陈妤儿刚走，阿耳就来到绮绻身边，一字不落的把那二人的对话汇报：“公主，那陈妤儿走了，他们就说了这些。”
“算他还有点良心。”绮绻轻轻晃动手里的茶杯，心情舒畅了许多，赶路的疲惫也歇息的差不多了。
起身梳妆，整理仪容，就该出发了。
皇帝此次在远明山别院举办每年一次的除夕宴，声势浩大，宫女太监们精心装饰，富丽堂皇，处处透露出天家的大气奢靡。
绮绻与汝子沐一同入席，皇帝皇后已经到了，秦王爷和高缙也在一旁，高缙与身边的秦王爷相谈甚欢，察觉到来人，直直的向这边看过来。
绮绻感受到那一道目光，心里厌烦，故意夹一些吃食到汝子沐的碗里，与他状作亲呢，果然那道目光瞬间变得寒冷，然后转开了去。
放下筷子，轻舒了口气，这样的场合，她真的不喜欢。
“公主也尝一尝这鱼脍，很是新鲜，配上这柠檬汁，清甜爽口。”
汝子沐清幽的声音传来，为她夹了一块鱼肉，那样子倒是真关心她，而非逢场作戏，心里慰帖，尝了一口。
嗯，真好吃。
很快皇帝与皇后宣讲了一番贺词，众舞姬便上台来演绎。
皇帝今日心情甚好，一直有爽朗的笑声传来，绮绻心不在焉，和汝子沐有一句每一句地搭着话。
忽然皇帝的声音朝她传来：“绮绻，你今年也有二十了吧？”
“回皇上，二十整的。”心里有些紧张，上次皇帝这样问她，是要给她指亲。
果然，皇帝继续说：“二十岁，可是老姑娘了，你有没有中意的男子，朕今日可为你做主。”
明明上次说好不会再提这事的…绮绻心思一动，暗暗咬牙：“皇帝伯伯又取笑我，我有没有心仪的人已经那么明显了，您还问我。”眼睛往旁边的汝子沐身上撇。
“胡闹，这是汝子沐吧，如今获罪入奴，怎可担你心仪之名？你既收他入府，做个家仆就是了，这女大当嫁，他可不是良人。”皇帝言语中是训斥，可是语气宠溺，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那边高缙冰冷的目光射向汝子沐，再转眼看一眼旁边的绮绻，眉头紧蹙。
他站起身对皇帝行礼：“高某不才，对公主钦慕已久，此次回京都，早已想请人上门求亲，奈何公主迟迟不肯相见，今日恳请陛下，可以下旨恩赐。”
绮绻猛地转头看向他，心中厌恶顿起，就要开口大骂，桌下的手突然被人握紧，轻轻安抚，传来镇定人心的力量。
转头看他，行此事之人正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
微微冷静下来，绮绻平静地开口：“高小将军此言差矣，我成日在府上，并未有何人来求见过，何来我不见之说？”
“再者，你是丰国的大功臣，我怎会不见？只不过你虽然钦慕我，但我对你一点感觉也没有，看到你那么英勇甚至有点害怕，就不要强人所难了吧。”从头到尾看也没看他一眼，高傲地抬着下巴。
那边秦王爷对高缙的人品样貌都十分满意，很想让其救救自己这无可救药的女儿，没想到她反应如此之大，直接拒绝，着急道：“绮绻，你与高小将军未曾好好接触过，将来可以多来往，相处了以后再作决定。”
“高小将军，绮绻性格狂妄自大，你不要放在心上，本王定会好好教训她。”
皇帝大笑几声：“好了好了，绮绻是朕最疼爱的公主，没有她的亲口话，朕是不会随意指婚，委屈了她的。高缙你想抱得美人归，先花心思好好将美人心俘获，再说以后的事吧。”
高缙抿唇，心里怒意直起，这还是当年与自己海誓山盟的可人女子吗？自己当年不得已离开京都，实非自己所愿，她怎么就不听，就这么不能原谅呢？
“是，陛下，高缙明白。”
握紧拳头，面无表情地看向绮绻，我是不会将你放走的。
一顿饭吃的烦闷无比，绮绻毫无胃口，现在看到高缙，只觉得讨厌，自己当年一定是被猪油蒙了心，看上这样一人，明明薄情寡义，满嘴谎言，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实在不想待这里了，绮绻起身借口身子不适离开，回到了蒹葭院，让聆儿准备了两三个小菜。
刚刚就吃了几口，肚子现在还饿着，拉着汝子沐一同坐下慢慢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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