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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一溪潺潺


  一连几天,雍正爷都没有回碧海山庄。

  说不思念是假的。说不介意,好象也不过是骗自己。是的,我自己骗自己。

  从前我是阿诺的时候,雍正爷曾向我吐露,他想让我去皇后的身边呆上几年。他希望我会因此不再懵懂不知世事人情,会逐渐明晓他对我的心意。幸运的是,命运之手没有那么狠心地捻弄我。如果我真的被放到了他的皇后的身边,日日去切身感受原来他同时属于那么多的人,我不相信,我会有足够的勇气再去接近他。

  人们对自己亲眼所见的事物,在心里总会受到更加猛烈的冲击,之所谓眼见为实。而眼不见,则能心不烦,古人诚不欺我也。如今说来,能真正欺我的,只是我自己本人而已。

  一开始,我给我自己的解释是,我实在太害怕不能再继续爱他。我为自己争辩道,我在寒风和冰雪里呆过,在愁苦和孤单里呆过。就在我苦苦地压制着内心痛苦的时候,突然之间有人来告诉我,你不用再去忍受那冰冷的苦痛,不用再去一个人走那寒冷的荒漠了!来这里吧,这里有阳光,有鲜花,有人世间所有温暖和美好的一切。我认为,那时的我实在是无法拒绝那样的温暖。

  “传朕口谕;朕之御前女官,非朕允许,后宫不得传唤。”

  “从今往后,朕要与阿诺有一说一,互不隐瞒。”

  “朕的心目中,除了贵妃娘娘,其他人亦不分男女。”

  “你只要记得,朕说过,叫你放心。”

  一桩桩,一件件。

  往事如电影画面般在我的眼前闪过。就象我曾经写下的句子----我觉得我自己被雍正爷的目光甜蜜地缠绕了起来。到后来,则是被他的誓言缠绕。

  “儿臣的众位妻子,近年来联合着纷纷嫁给了雍正皇帝。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儿臣不会怪罪她们。只是,儿臣心中寂寥,无处排遣。所以便想着,为雍亲王再娶上一位妻子。等她年满二十,便行婚礼。”

  多么甜蜜的誓言。这样的爱人,难道你真的甘心情愿与他人分享?你说愿意的时候,难道真的不是自欺欺人?

  陈诺,你难道真的能坦然地在此刻点头,而不因为撒谎觉得内心难安?

  你明知道,你不能。

  然而,与后宫的芸芸众生相比,我真的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我常常问自己。答案是没有。并非我妄自菲薄。世界的客观真理就是,我们爱上的,往往是某一类人,而不是某一个人。小女生们总是幻想,“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彩祥云来娶我。”阿诺的确很幸运。她的意中人满足了电影剧情里每一处穷极想象的描述,雍正爷确实是踩着七彩祥云,带着万分爱意来娶了她,来保护她,将她置于自己的羽翼之下,让她在这座海市蜃楼般的碧海山庄里恣意生长,不用去经历任何现实世界的凄风冷雨,即便是她不再拥有当初的青春与红颜。

  他固然是爱我的。或者说,他是非常爱阿诺的。至情至性。

  然而客观世界的事实也是不容辩驳的。无论如何巧立名目,我的意中人在现实世界里,确实正在被很多人共同拥有。雍正爷他确实是分身乏术。而这一点,无论是否被他柔情地解释为,他是为了祖宗的江山社稷,再或者是为了兄弟同袍一般的情谊。说到底,那些人同样与他同床共枕,同样为他生儿育女,何以见得我就是超越于满园姹紫嫣红的那个独一无二的存在?只是因为我是一个偶然漂流在时空长河中的异乡人?我想,我还不至于那么不知天高地厚。

  这些话如今我并不会写下来,我甚至在心里也懒得再对自己说。只是,它们仍然象具备自我意识的蓄了雨的云,会在我暮然回首时,飘过我心中那片湛蓝澄澈的天空。沉甸甸的,云青欲雨。

  说起来,今天是不是要下雨,要看我肚中的这个小家伙给不给她额娘面子了。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这个贪得无厌的蠢女人。”我轻轻抚摸着腹部,自言自语。

  哈,嘲笑自己,据说是人走向成熟的标志。而孕期的荷尔蒙波动,则是它的克星。

  “福晋,贝勒爷从宫里下了学回来,给您请安来了。”是许姑姑的声音,她站在帘外问我。

  雍正爷会不会托弘旺给我带信回来?穆特步那里说今天没有信,我便一直在等弘旺回来。总要确定了两处都没有信,我才能安心地死心。

  我匆忙站了起来,转出屏风去。许姑姑挑起竹帘,我走到了院里。

  弘旺伏在地上朝我行礼,我忙叫他起来,觉得奇怪。这个孩子,怎么越来越拘谨了?

  “儿臣叩见额娘,祝祷额娘与小阿哥贵体安康,万事顺遂。”

  他将头伏在地上他的掌上,一动不动。

  我略微有点吃惊,随即问他,“阿保,你遇到何事?要额娘替你出面吗?”

  “额娘明鉴。儿臣想,请额娘示下一事。”他话尾略有停顿。

  我又问了一遍,他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弘旺沉思了半天,微微抬起头,似乎抱着很大决心,猛然说道,“儿臣恳请额娘恩准,让儿臣与瓜尔佳格格,觐见成诺女官的画像。”

  原来是这个,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他与雍正爷发生什么矛盾了。

  莲儿想见阿诺的画像,是自然而然,我早已想到。一直不刻意提起油画一事,是因为我觉得,眼看着她见到她姐姐的画像伤心,而我本人就站在一旁,却不能说明实情,这样徒增伤感又是何必?我本来就担心她太脆弱太忧郁了。此外,我怕诺如也来凑这热闹,她天真无邪,见着亲身母亲的画像而不自知,让我们旁人见了,想到她们母女已天人永隔,情何以堪?诺如聪慧至极,若看到我们的神态反应,问起画像中的贵妃娘娘,该如何回答?会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总要等她再年长几岁才好。至于弘旺,他虽因机缘巧合,偶然得阿诺相救,心中必有怀念。但我也不想他睹画思人,小小年纪平添无用的离愁别绪,消磨意气。

  因此,我便时常独自去陪着贵妃娘娘与雍正爷的御前红颜坐一坐,说说心里话。

  是的,我时常将阿诺称为雍正爷的“御前红颜”。当着他的面,我也直言不讳,有时还带着点奇怪的口气。他总是显出一副好气又好笑的神态,临了再点评一句,“某人说酸甜苦辣诸味,只偏爱咸之一味,原来是食言之人,未可全信矣”。

  不过,既然弘旺慎重其事地来请求此事,我就不好再故意推脱了。我想了想告诉他,

  “莲儿年纪不大,心思甚重,阿保你莫要引她因此伤心,略微看一看就是了。以后她若愿意去看,随时都可以。还有,莫要带着你妹妹去。她年纪小,镇不住。”

  弘旺立即颔首称是。

  我转念一想,虽然如此计划,但在实际行动中想要避开诺如,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额娘,你和哥哥在议些什么事?去哪里,莫要带我去?”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一个着大红绸衫的小人儿从侧面的回廊一下子扑跳了出来,双手环住了我的腰。许姑姑吓得紧紧攥住我的胳膊,我被她们俩人夹在当中,一步都动不得。

  我看着弘旺,他的眼中闪出一丝期待的光。这一点上他和他的伯父倒是十分相似,很会用眼睛说话。我一笑说,

  “宝宝,额娘带你去玩一个游戏好不好?阿保哥哥还要去温书。”

  诺如眨着灵动的大眼睛,立即回道,“我也要去温书。”

  她蹦蹦跳跳地上前,牵起她哥哥的手说,“弘旺哥哥,我们一起去找莲花姐姐温书吧。”

  我简直要扶额哀叹,拆台也不能这么直接吧?这个鬼灵精,什么事都瞒不住她。没办法,只能见招拆招,由着她来主导事情的发展了。

  我们一行人便出发,去依莲和铃兰的住处。

  正是早春时节,柳吐新芽,草色温融。明蓝的天空中,漾着暖暖的光线和浅淡的白云。气温虽然尚冷,好在有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弥漫。深吸一口,让人心旷神怡。碧海山庄之内,又是一年春来到,到处生机勃勃。

  转眼来到了深秀居,小小的门匾,字体尚可称为秀雅。那是我临摹了无数次字帖之后,唯一被雍正爷提了一勾的字,当时让我还很是得意了一番。

  许姑姑上前去叩门,立即有仆妇来应了门,回说她们主仆二人在后院的溪边游赏。晒太阳?倒是悠闲。仆妇问是否去叫,我说不必,我们自己走过去。深秀居的后院,有一条小溪穿园而过,风景很美,很容易让人轻易爱上。闲来无事的时候,坐在岸边听溪水欢歌,鸟语婉转,别有一番幽静的味道,很不舍得离去。

  远远望去,一个着月白春衫水红坎肩的女孩,在小溪旁静立。她的身旁,斜着一张躺椅,面对着一溪潺潺。女孩的身姿窈窕,只背影看上去有些单薄,带着几分萧瑟和寒意。微风吹来,她抱住了双臂。她的乌发如云,流水般倾泻下来,披散在脑后。发尾处收束了起来,束发的珠子暗光流转。听见我们众人的响动,她回过头来,正是莲儿的贴身侍女和玩伴,铃兰姑娘。

  她急步上前,忙着请安,温柔笑言,

  “福晋、郡主、贝勒爷,怎敢劳动各位贵人的大驾?怎不让人来喊婢子?”

  诺如快乐地说,“兰花姐姐,怎么只有你,莲花姐姐呢?她藏到哪里去啦?”

  我拽住了诺如的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朝她指了指躺椅。她顽皮地用手捂住了嘴,哑声轻笑了起来。我悄悄说,“莲花姐姐睡着了,别吵醒她。”

  我见铃兰急着转身去叫莲儿,示意她不必。铃兰忙道,

  “是铃兰的错,格格原本就说,若是她眠着了,便要我叫她醒的。这溪边太凉,怕格格着了寒气,此时该醒了。”

  短短半年即可看出,铃兰是一个衷心的侍女,待莲儿极为赤忱。我宽慰她道,

  “铃兰姑娘莫要着急。现在日头还大,睡着片刻无妨。”

  话是这么说,我也有了几分不放心。我们说了好多句话,躺椅上人儿的身形毫无动静,闻若未闻。我便往椅边走了几步,想察看一下。

  待走近了,反倒又放心了些。莲儿和衣穿着披风,身上盖着一条薄毯,上面还盖着一件厚披风,大约是铃兰的吧。莲儿那巴掌大的小脸陷在衣物堆里,脸色莹白,眼角晶莹,仿佛是在梦中哭了一般。我朝铃兰望了一眼。

  她微微红着脸说,“格格自小如此,时常半夜醒来便不能再入睡,独自一人垂泪到天明。铃兰愚笨,无法宽慰格格的心怀。今日格格说想来听听溪水之音,说是,说是想念二夫人了。”铃兰的声音小了下去。

  她的话,让我有些愧疚起来。让莲儿来我身边,确实是有我的一份私心。在二十一世纪,我虽说与表姐妹们十分要好,但还是常常幻想自己能拥有一个亲姐妹,与我无话不谈,亲密无间,在人生的道路上相互扶持。到了三百年前的此处,经历了少许世事波折之后,我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十分看重。因为种种缘故,如今我不能与本地的阿玛额娘和兄弟们相认。我又不愿也不能接受与雍正爷分离、无法再回二十一世纪去见父母亲人。让莲儿到我身边作伴,确实是因为我期待与瓜尔佳府能多些联系,将来若有机缘,可以报答本地的阿玛额娘。更重要的,我希望能再次见到郭罗妈妈,拜祭郭罗玛法。两位老人对我的养育之恩,永志难忘。

  在我的身边,有人发出一道沉闷的声音。

  “你家格格既然嘱咐了你,她若眠着了便要叫醒她,你如何不叫?”

  弘旺站在我的身边,面色严肃地朝着铃兰发话。十三岁的男儿,已经与我一般高,因为常年习武而十分健硕。他此时说话,给人一种威严压力,几乎让人不敢抬头看他。

  铃兰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她在躺椅边跪了下来,轻轻去摇睡梦中的依莲,轻声唤她的名字。

  莲儿好象猛然间从梦中惊醒,她愕然地抬眼看向四周,一脸茫然的样子。我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她着急往回抽,将手藏在衣服堆里。等她似乎清醒了些,她挣扎着想从躺椅上坐起。铃兰赶紧扶住她的胳膊,助她站了起来,快手替她将衣物整理了一番。

  铃兰向前握住了我的手,口中给我请安。她的小手微凉,很瘦弱,看她满面愁容,我不禁想起她小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的她,生长在她母亲身边,比眼前的她要快乐得多得多了。

  如此一想,我更有几分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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