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交换

我想过爸爸不要我是有原因的。

        比如说他可能一个人带我不方便，比如他可能破产了，没有很多钱，再比如他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猜想最多的是，他还喜欢着妈妈，把我放在妈妈身边，是为了有朝一日他们还能再复合。

        现在这个希望被生生的打碎了，虽然我隐隐约约的知道他好像在我们离开之后结婚了，但是我没有想过他这么快就有了孩子，而且那个孩子已经满月了。

        他们离婚才不过半年，亏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仿佛全世界只有他最深情。

        被背叛的愤怒让我失去了理智，想到他拍着我的头说爱我的时候，实际上不知道用他那双脏手隔着肚皮摸过多少次那个孩子，我就恶心的想吐。

        我一面疯狂留鼻血，一面疯狂想吐。

        他们都被我吓坏了。

        妈妈甚至连难过都忘记了，抢过那封被我攥得紧紧的，糊了眼泪和鼻血的信扔到了一边。

        叔叔急得在一边打电话叫医生过来，因为过年时候的医院很难排队，留下的医生也不是很多，我听到他对着电话生气地说赶紧找人过来。

        这样慌乱的时候，我还有心思去看林不许，他已经完全呆了，手上还沾着我的血，眼泪流了满脸。

        在最后大喘息晕过去之前，我想的最后一件事情是，还好我当初没有傻乎乎的一定要跟着爸爸，不然我现在一定是世界上最悲惨的小孩。

        等我再醒过来，我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妈妈坐在床边红着眼睛难过地看着我。她看起来还是那么好看，像暴风雨之后被打散的玫瑰，美丽破碎，我知道男人都喜欢她这种女人，越是有钱的越是喜欢，就喜欢她这种长得好看，没什么追求，有点让人牙痒痒的坏，也不是那么坏，最重要的是笨笨的还听话。

        我盯着天花板思考现在是什么时间，以及我晕过去多久这件事情。

        妈妈叹了口气，帮我拽被子，我注意到了她的新指甲，只是这次，她显然没有心情炫耀这个了。

        她对我说她已经帮我把鞋子扔掉了。

        我知道她一定已经看过信了，我那么想隐藏的一件事情，我还是没有做到，往往都是这样，你越想做的事情，往往都是做不到的。

        我忧愁的叹了口气，她反倒笑了起来，摸了摸我的脸说：“好啦，妈妈知道你难过，你小小年纪气性怎么这么大？”她想不明白这个，漂亮的脸皱成一团对我说：“医生说你是气急攻心，这几天最好好好休息，不要再去想那些事情了。”

        我没有问她难不难过，这样的问题太傻了。

        我只是很难过，难过来的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反正我还是个小孩子，就算哭的很丑也没关系。

        我把被子盖过脸，抽泣着哭起来。隔着被子，她轻轻拍着我，跟我说：“别哭啦，妈妈一点都不难过。”

        我在被窝里，眼前一片漆黑，仗着在这里，谁也看不见我，我哭着大声喊：“你骗人！！！”

        拍我的手停了一会儿，我就知道她在骗人！

        据外婆说，我妈妈绝对是个恋爱脑，一谈起恋爱就会投入的不行。

        从十三岁开始，到现在她二十七岁，每一天都在琢磨这件事，要是琢磨明白了也行，关键是，这么多年就干了这一件事，她还没弄明白。

        我哭睡着了，这次再醒过来，旁边没有人，月光透过我的窗子洒进来。

        总是哭实在是太费体力了，既费体力，又费嗓子，还费水。

        我从床上爬起来，我房间里的水居然一滴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只不过睡了一天，保姆阿姨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吗？

        没办法，我只好拿着我的杯子去楼下客厅，还好走廊和楼梯都亮着灯，不然以我现在的体力和这双像兔子一样的红眼睛，说不定我会滚下去也不一定。

        真奇怪，今天的客厅居然是关着灯的，我直奔饮水机那里，接了水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拿起杯子准备再接一杯拿回楼上。

        这时候，我才发现沙发上坐着个人。不是我故意发现的，但是是他故意让我知道他在这里的。

        我想，他是怕吓到我，才会用这种方式提醒我他的存在。

        看着那个轮廓晦暗不明的男人身影，我说：“叔叔？”

        他‘嗯’了一声。

        最近我把家里弄得乱糟糟的，所以他才会这样消沉？想到这里，我有些抱歉，把接满水的杯子放到茶几上，爬上沙发。

        “叔叔，你怎么不睡觉？”我说：“都这么晚了。”

        他声音还是很沉，他说：“叔叔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在黑暗里，我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他的表情，可是我还是做不到，于是我准备放弃，带着我的杯子回我的房间。

        就在我刚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他又开口了，“小菡，”他说：“叔叔能求你一件事情吗？”

        “嗯？嗯！”我反应过来，但是却没有立刻答应，虽然我最近做了不少让他很烦躁的事情，心里很过意不去，但是他的请求要是我做不到怎么办呢？小孩子的承诺也是很重要的。

        但是他可能误以为我的‘嗯’是同意的意思。

        “小许昨天看见你流鼻血，受了惊吓，现在在房间里，一直在做噩梦，现在怎么哄也不肯睡，你能帮叔叔去陪陪他吗？”

        原来是这样的事情，陪陪他当然不成问题，但是，我问叔叔：“林不许是害怕血吗？”

        “嗯。”林叔叔蹲了下来，他抿着唇，这次没有笑，这样的他看起来和之前那个满脸爽朗的他一点都不一样，浑身上下充满了威严，我怔怔地看着他，在心里想这就是父亲吗？别人的父亲？以后我的爸爸是不是也会这样对待那个我没有见过面的小孩子，信上说那个孩子也是个男孩。

        “你去陪着哥哥，我去房间里陪你妈妈，怎么样？”他提出了一场交易，为什么呢？他觉得我能听懂是吗？我的心飞速地跳起来，好像在做一场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样。

        最后我眨了眨眼说：“就算你不陪妈妈，我也会去陪林不许的，我也还会去陪妈妈。”因为陪伴是不可以用来做交易的，至少我是真心这样认为的。

        林叔叔笑了，他揉了揉我的头，把我本来就乱的头发弄得更乱了，他说：“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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