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需要费心啊，我所说的，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这也是她所奇怪的，凭袁智勇的能力，胡诌的几句话，怎么能产生这么大影响力？
袁智勇没有看她，他在看与众人相反的一个方向。
若笙也看过去，一个气质文雅，嘴角含笑的年轻男子正朝这儿走来。
他穿着简单的青衣，腰间坠了青瓷的小珠，半点也不看那边的纷乱，只是缓步朝两人走来。
“乐平道长，这是你讲道的新方式？”
来人打趣道。
“燕和兄，还是别说了。”袁智勇终于收起了淡漠的表情，露出两分苦笑。
燕和？冰燕和？
若笙不动声色地打量来人。
“这位小兄弟是？”冰燕和好奇地看着若笙。
“来砸场子的。”
若笙非常坦然，没有一点要掩饰的意思。
冰燕和一愣，看向袁智勇，又看向不远处纷乱的人群。
袁智勇冷漠地看若笙一眼，若笙笑眯眯对他道，“乐平道人，后会有期啊。”
说罢，凌空飞起。
那边的五位白衣女子见若笙要走，赶紧过来跟上，只是瞬间，便不见了身影。
冰燕和略微挑眉，“他与你有仇？”
袁智勇无奈，“或许吧。燕和兄，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冰燕和沉吟，“不用担心，我会找人探查的。”他顿了顿，“其他的也不必担心，既然是朋友，我会帮你。”
袁智勇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其他’，是重新帮自己树立威信的意思，冰燕和这样帮他，不知他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也无所谓，他想从自己身上取走什么都好，只要能给自己想要的东西。
袁智勇垂眸看向地面的影子。
他想要的，很简单，就是能把更多的人踩在脚底下。
他对冰燕和笑了，“燕和兄帮我太多了，我都要愧疚了。”
“有吗？”
冰燕和也笑，“你这道会也进行不下去了，倒不如跟我出去走走。”
“也好。”
两人远离了这片喧闹的地方，走在一处寂静的地方，袁智勇突然道，“燕和兄，我是真心想传教的，信佛，也信前世今生论。刚刚那人说我根本看不出别人前世，是胡说，是伪道学。可是我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通过前世论这种方式来解脱人们苦难，我做的不对吗？”
冰燕和停了下来，认真道，“只要你认为对，就没有什么不对，毕竟别人不能替你选择。”
“也是，”袁智勇笑了笑，不动声色道，“很感谢燕和兄带给我这种前世今生信仰，让我又重新发现自己价值，不然可就永远沉溺于鬼道的失败里了。可是，燕和兄看起来，好像并不信佛。”
冰燕和沉默了一会儿，“我确实不信。”
“你引我入此道，自己为什么不信？”袁智勇好奇。
“你不曾逢家庭巨变，自然可信，我已经无法入此道了。”
冰燕和垂下眼睛，一向温和的面容此时略带些冷酷，“假如家里遭了难，按佛教的教义，我们首先想是不是自己前世做了什么，是不是前世对不起他，或屠了他满门，总是从自己身上找罪过。
想这些如何再去报仇，与其信这些，我不如痛快地去做我想做的事。”
袁智勇迟疑，“你……”
冰燕和笑了，“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放不下屠刀的。你信，引导别人信，给做坏事的人形成一种约束心理，是一种功德，我不行。”
袁智勇沉默了，他不知冰燕和为何要和他说这些。
这些坦诚过往的话，应当是彼此交心的朋友才能说的。
他这样不费余力地想获取自己的信任，是他本性如此？还是所求甚大？
不管怎么样，他既然不肯直接做互利的买卖，想要蒙上一层友情的外衣，那他就陪着好了。
袁智勇露出一个打趣的笑，“燕和兄说自己放不下屠刀，那我要劝人放下屠刀，当然第一个从燕和兄劝起，不知燕和兄给不给这个面子？”
“那要看道长先给不给我面子。”冰燕和搭住他的肩膀，“来我家喝喜酒吗？”
袁智勇讶然，“你们真订下了？”
冰燕和点点头，“宁儿是个好姑娘，我想早点娶她过门。”
“两个人都是我朋友，是种缘分，我当然要去。”
袁智勇笑了。
“陛下到时也要去，到时候我会将你引荐给他。”
袁智勇愣了愣，随即慨叹，他本以为冰燕和在朝中是没什么分量的官员，看来他想错了。
…………
顾沉这几天一直待在玉山里的暖阁没出来。
这里有间他从未让任何人进过的内室，里面的所有东西，唯独他一人知道。
内室，一道明黄的身影站在桌旁。
两边棕红木的柱子紧倚四面墙，雪白的墙上贴满了画，画纸颇有些旧，似乎是很久之前画的。
画上面并无其他，唯有一个没有五官的女子。
这个女子是打斗的状态，正从天上飞跃而下。
不同的画，执了不同的兵器，或长戟，或弓箭，或利剑，每一张画的兵器都有细微的不同，画中女子的姿态也有所不同。
唯一相同的，就是都没有五官。
顾沉忽然坐了下来，倚在靠背上，疲惫地揉了揉眉。
他无法闭上眼睛，一闭上，梦境中看不见容貌的女子就会跳进脑海里，朝他刺他。并且用行动告诉了他一件他永远也无法接受的事。
他一直告诉自己，只是一个梦。
可是……
顾沉抿了抿唇，提起笔，在桌面上的画纸停顿了下，最终缓缓落了下去。
笔在画纸上行走的很慢，等到停下来时，原本没有五官的女子此时多了双眉眼，生动而细腻，恰是小洛神。
顾沉猛然起了身，一挥衣袖，桌上细小的烛火瞬间变成了火蛇，狰狞着朝四周游去。
所有的画纸被火焰卷了进去，炎炎的样子，印在墙面上的影子，如同花藤被风雨吹打跌落一般。
顾沉出了玉山，再次到了惠和太妃的梦窗阁。
惠和太妃疑惑地看着他，“陛下今日又想来我这坐坐了？”
顾沉微微笑道，“朕上次找错了书，想来母后读的不是这本佛经，因此朕读着也不能再次梦见母后，朕想再去藏书楼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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