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山村旧事

董坤源扶起了自己的孙儿，爱怜的把董啸抱在怀里，“孩子，怎么，还哭了。”

        董啸摇摇头，说道，“没有，爷爷，我是感动，我是触景生情。一想到，几万名祖先睡在这片土地下边，我就有点不能自己。”

        爷爷懂董啸，这是一个性情的孩子，这是一个值得托付，能够承担的孩子，只是，他还需要时间，需要成长。

        或许，未来有一天，他真正能懂得，生命中重要的是什么，他应该做些什么。

        但这对于一个刚刚二十一岁的孩子来讲，实在太沉重了。如果是他，也是想这一天，来得晚一些。

        董坤源笑了，他虽然已经七十一岁了，但身体非常好。

        他在心底说，“孩子，你去做自己爱做的事情吧。爷爷再不济，给你守护到80岁，再传到你父亲身上，你父亲守到75岁。我们，等着你。”

        华夏大陆之人讲究风水宝地，死后也要选一位聚福之地，以利子孙后代，这大梦山，确实是一座宝地，背靠巨大的太行山脉，旁边是奔腾不息的漳河水，再往前是浩大无边的母亲河黄河，大梦山本身，林深草密，珍贵的树木草种、动物禽类不讲其数，是一座方圆两百多公里的深山大岭。

        爷爷董坤源在小的时候，给董啸讲大梦山和潞城的故事，总要翻起那三个最令人恐怖的故事。

        而这恐怖的故事，都是发生在当代，也就是董啸父亲董承乾他们那个年代。

        这第一个故事，是狼的故事。狼的故事年代很长，发生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绵延了近四十年。

        大梦山多狼，多到数不清，但大梦山太深太大，狼不犯人，人不犯狼，狼与人，倒也相安无事。那时节，潞城农民垦出的农田，也仅仅到大梦山脚下，就止步了。

        这里边有个传说，说四十年代末的时候，开始大规模向大梦山垦田，放火，烧山，人向大梦山要粮食。田就垦到了山脚下。

        有一天，大梦山脚下一个小山村里，最勤奋的一位农妇，乘着天刚微微亮，就出发去垦田，把田给挖松软出来，以备秋种。

        从山脚往山上爬，有落差，农妇把手中的锄往上一用力砍，把住，然后人抓着锄的木把，爬了上去，刚一抬头，吓个半死，一只大狼，顶着巨大的头和铜铃般的大眼睛，就蹲在离她锄头半米远的地方，虎视眈眈的望着她，但却没有扑过来。

        这狼哪像人说传说的，像土狗一样，大一点啊，明明就是一只半大的小牛犊子啊。

        “妈呀！”这农妇一声喊叫，松开双手，摔了个屁蹲，但顾不上疼，撒腿就往村里跑去，吓得都尿裤子里了。

        村里人不信，说她自己吓自己。但她却是亲见，再也不出来垦田。

        但向大梦山要粮食的大工程，怎么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儿，就停顿呢。于是，农田直接向大梦山延伸了十几公里，几乎达到大梦山的十分之一面积了。

        这只是大梦山潞城这边的功绩，围绕着大梦山的另外三个方向，估计也干了同样的事情，于是，一座方圆两百多公里的大山，将近一半被开垦成了农田。

        为了安全起见，各村、镇、乡、县、城还组织了十几支打猎队，在大梦山打猎，一下充实肉食，二来清除可能潜在的危险。传说，大梦山这种深山老林，而且山里有水源存在，是有大型猛兽和巨蟒大蛇呢。

        于是，狼的事情，就在秋深的时候爆发了。

        狼这东西，可能智商很高，在整个开垦的过程中，人们并没有见到狼的遗迹。但秋去冬来，开垦农田的大部队在播种了冬小麦后撤退了。

        人撤退了，狼就来了。

        一开始，人们并不知道是狼来了。那时，家里孩子普遍多，少的也在三个，多的五六个，极少是一个两个的。

        开饭时节，尤其是村人，喜欢端着饭，到街上去吃。于是，父亲端着碗在前边走，后边依次跟着老大、老二、老三、……老么，母亲则在家里操持着。

        回来的时候，母亲问，“老么呢，怎么不见老么啊?”

        孩子多了，没人当个事情啊，父亲就说，“老么淘气，又浪到谁家去了吧？睡觉时候就回来了。不要担心。”

        但直到晚上睡得最晚的人，也觉得该上床休息了，这老么也还是没有回来。

        于是，母亲就哭着喊着，提着煤油灯，跑到村公所里，借了大马灯，把老么可能去的每一个地方，都找遍了，但就是没有找到老么。

        耗了几个小时，没有结果，这只能等，或者老么自己出现，或者明天继续找。

        有人说，”也许孩子困了，睡哪个角落了，所以没找到。”

        一夜无话，没有人想到狼会吃小孩子，吃人这个话题上。

        几百上千年了，潞城人跟大梦山的狼、猛兽和谐相处，山中自有丰厚，这些猛兽，不需要吃人，也不需要吃家畜。

        可潞城人没有想明白，这个丰厚，直接被他们开垦去了一半之多。

        那个年代，孩子多的，送人都送不掉，如果一个人贩子穿越到上世纪四十年代，那会成为一个最为拖家带口的搞笑的存在。

        但每一个孩子，都是母亲心头的肉，虽然，孩子太多，平时照顾不到，但一旦哪一个不在了，都会引起母亲最深重的痛。

        第二天早上，先是老么吃饭端的碗、拿的筷子在大梦山脚下的农田被找到了，之后是老么的鞋子、衣服，一路顺着农田，往大梦山的深处去了。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于是，就有好几个人站出来，说在昨天下午或晚上，看到了村里如狗一样出没的一只特殊的狗，比狗大，比狗壮，毛发比狗齐整茂密。

        有个老光棍还说，“当时他还想摸一把来着，想着这狗长得真雄壮。但不摸别人家的狗，这句话，他没忘记。现在想来，那是一只狼啊，幸亏没摸。”

        大家就说，这狼成精了吧。确认无疑，老么被狼拖走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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