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祭祖还乡

第二天一大早，爷爷董坤源就把董啸叫到了自己的东间房，训话。

        “孩子，一大早叫你来。可能啊，你也想不到，要找你说啥。爷爷直接跟你说了吧，你快三年没回家了，清明节和中元节祭祖，也没你的份儿。咱们家这三年啊，上坟的，都是老人了。”爷爷咳嗽一声，继续说道，“今天一大早啊，咱们乘着心清气爽，也不讲究什么破规矩了。你爸和你妈到店里操持，你和董颜，跟我一起，给我们的祖先，上坟去。”

        董啸登时愣了，口里连忙说道，“好的，爷爷。可是，这上坟的东西，我得赶紧出去置办吧？”

        爷爷笑了，“孩子，你有孝心就行，爷爷知道你要回来，早就准备好了。”说完，大手一指，果不其然，就在门右角落整齐的码着呢。

        董啸盘点了一下，冥币各种面额的十七份儿，一份儿应该是一百张；纸金元宝50个，纸银元宝50个，黄纸铜钱一百张，一张9个；白纸铜张一百张，一张9个；土黄纸铜钱一百张，一张9个；彩印的楼房一张，彩印的超市一所，一张彩印的信封，然后干果饼干若干，打火机一个，香一把，是烟火小的本地龙城香。

        另外还有大沙锅一只，顶部有盖，只留一个能伸进一只手的细长缝，四周有小孔，旁边有一个一米长的细铁棍。董啸不解，指着沙锅和铁棍问爷爷。

        爷爷说了，“孩子，你还是对家乡的风俗不了解啊。祖先的坟地，都在山上，山有风，林密草茂盛。如果没有这大沙锅，你野地里烧纸，那引发山火，怎么办呢？”

        董啸顿时明白，那这细铁棍，是怕烧得不均匀，可以挑一下拨一下。而沙锅顶部的孔，还可以插香呢。

        董坤源先去禀明父亲，他有父亲可能一时兴起，一同去的想法，但董玉则老爷子笑着说，”董啸，你跟你爷爷去吧。你看，祖爷爷这一大把年纪了，也快成祖先了。我不敢去了，别撞着祖先，拉着我不让走了。你们正当盛年，祖先心疼你们，不会拉你们走。”

        董玉则老爷子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这让董坤源很是尴尬，祖奶奶在一旁说，”坤源，董啸，别理这老家伙，他老糊涂了，你们早去早回吧。”

        别了祖爷爷，董啸拿沙锅、铁棍，董颜带着果品饼干以及爷爷交待要拿的一根笔，爷爷董坤源带着纸钱，走出董家宅院，沿着宅院后边一条进山的小道，朝身后的大梦山步行而去。

        大梦山是太行山脉的一座大山，再往西，是凤凰山，往东则是大合山，大合山也在潞城境内，是太行山脉的三座大山。

        潞城人死后，无论城乡人，都会葬在大梦山或大合山里，西边的人，近着大梦山，而东边的人，近着大合山。

        而墓葬，最多能记得爷爷那一辈，像董啸家族祖爷爷健在的，比较特殊，能够记得上溯五代之多。而董家的墓地，远不止董啸一支，董啸家是嫡系长支，而嫡系旁支，支系各支，整个大梦山，不知埋葬了多少董家人，这个，就连董玉则老爷子也说不清了。

        简单按照董氏族谱上有名有姓的来讲，也埋葬在这里三万多人了，而那些因种种原由，并没有记入族谱，甚至没有埋葬入大梦山的，恐怕也不再少数。

        这大梦山，如今清净了，山里最凶猛的野兽，估计也就是一种当地人称为“獾”的东西了吧？究竟是不是獾，董啸也拿不准，读音是像的。

        但这种动物，也就吃个山鼠、野兔、小蛇，连大点的野鸡都捉不到。董啸极小的时候，见过一次，被人捉住了拴着，有土狗大小，不过浑身毛发灰黑细密而长，有点贼眉鼠眼的感觉，整体举动倒像一只大狐狸，眼神却很茫然，好像看不到的样子。

        听这老猎人说，獾白天完全看不到，到了晚上，小眼睛贼亮，白天捉来。捉来干什么，弄死，剥皮洗净，去骨去脏，把肉和脏器，整个放到地下密封起来，等来年取出来，会得到整整十五六公斤上好的獾油。

        当时，董啸很是觉得，这是个多美妙和神奇的事情啊。现在想来，却是如此的残忍。

        大约步行三十多分钟，深入大梦山五六公里远，这里的树木还不是太密太严实，草也显得稀松，这都是近十年退耕还林的杰作，要想恢复当年大梦山的盛景，至少还得几十年功夫。

        但那些死去的群狼、豹虎和巨蟒大蛇，却再也回不来了。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爷爷董坤源说道，”孩子们，到了，这就是我们董家祖先的坟地啊。”

        董啸放眼望去，在稀疏的树木，密实的半米高的草丛中，从他脚下，一直延伸到看不到边的地方，一个个已经融入草海的小土包，那里边，就沉睡着自己的祖先。而只有他眼前的几十个土包，略大一些，让人一望而知，就是坟墓，剩下远处的那些，已经融入了自然当中，如果不是董家人来祭祖，没人知道，那里是一处坟地。

        这儿，沉睡着三万多董氏一族的先人们。董氏祖先有训，埋入大梦山后，让坟墓自然风化，后人来祭祖，不能往坟上再添加新土。这个规矩，就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这也是所有在大梦山和大合山建坟墓人的规矩。

        董坤源取过孙儿手中的沙锅，拿出打火机，把一张纸钱半塞入沙锅顶部的长缝隙中，点燃纸钱，扔入，纸钱熊熊燃烧了起来。

        董颜开始从爷爷手中接过纸钱，几张几张投进沙锅中，并不是铁棍伸进去，搅动一下。

        董坤源接着，又点燃了带来的那把龙城无烟香，点着，插在了沙锅顶部的圆孔中。

        然后，从孙子手中拿过带来的笔，在那个彩色印刷的大信封上，挥笔写道：华夏大陆晋川省潞城龙城地区大梦山董氏先人，一番孝心，董氏后人董坤源，董啸，董颜。

        写完，董坤源对孙子孙女说道，“谁来就写谁吧？祖先会谅解的。来，董啸、董颜，快给祖先们磕三个头。”

        董啸和董颜闻言，跪了下来，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拜倒，额头触动，手放在头两侧，恭恭敬敬的磕了第一个头。

        突然，一阵凉就沁到了董啸脑子中来，第二个头，第三个头，磕完了，董啸已经泪流满面。

        这里，有他几万名祖先，静静的永远的躺在这边大地上，他的祖爷爷、爷爷和父亲，还有无数的董家人，也正在这片土地上劳作着、生活着，上演着生活的喜怒哀苦痛。而他，是他们的子孙、兄弟。

        他想，终有一天，他会回来，他是属于这片土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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