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院儿
第一节转折
坐在双杠上，看着远处的香山，张子山慢慢地情绪平复下来，心想，本来这次考军校的机会也是偶然来的，这突然间拿走也在情理之中，这次失去机会的痛楚很快被连里又一份沉痛无比的通知冲的烟消云散，领袖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连里凝重的空气才逐渐缓解了…………
“张子山，去一趟连部，连长找你”班长进屋说。
连长办公室里，张子山左胳膊依旧绑着石膏，“张子山，许文书要调走了，你去和他办理一下交接，到连部里来做文书吧”连长喝了口水接着说，“文书工作还是比较适合你现在的情况的，好好干！”
就这样，因祸得福的张子山干上了连队文书。连里宣传墙上的学习园地里开始有了张子山一篇篇的杰作，写得一手好字的他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张子山自己也更忙了起来，工作很多，像是：保管收文件、起草有关文件；连长指导员不在时在连部值班；接待来访人员；出连队的板报；收集山上新建的观通站情况；保管登记枪支弹药和仓库；记录值班日志；保管印章；采购办公、劳保用品……
拖着一只胳膊的身影在这一年的秋天忙碌了起来。
时间一晃就到了年底，胳膊上的石膏上个月就已经拆掉了，“张文书”在连部干得风生水起，有声有色。由于工作需要，穿梭在司令部和连部的时间多了起来，自然地，和话务连贾静文见面的机会也就更加多了起来，也认识了很多其他连队的战友。
张子山空闲的时间里经常到与司令部一墙之隔的军区大院里打篮球，有时候还在大院里看场电影。这一天傍晚，张子山像往常一样叫上朱育臣去军区大院打球，路过南门岗，恰巧碰到从山坡上下来的贾静文，“贾班长好！”朱育臣走上前敬了个礼说，“切，还贾班长，现在你们应该叫‘贾排长’！”跟在贾静文旁边的女兵骄傲地说，“去大院儿打球去啊”贾静文看着抱着篮球的张子山说，“活动活动筋骨，在屋里呆的时间太长了”“你们羽毛球打得怎么样？敢不敢哪天跟我们女兵比试比试？”“不愿意跟你们女兵一般见识，好像欺负你们似的，到时候输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跟我们把你们怎么着了似的，我们可不想犯错误”“甭废话，我们一会儿就回来，敢不敢在大院等着我们？”“好啊，贾排长的命令我们哪敢不听呢，比就比呗”，贾静文拽上旁边的女兵笑着从朱育臣和张子山的中间硬生生地挤了过去。
“这个贾静文可以啊，和咱俩一边大，都是属羊的，就比咱俩早当一年兵，现在都当上排长了，真牛x！哎，人比人气死人呦”朱育臣看着山坡下说。
“你也可以啊，现在也是朱副班长了”
“那还不是跟你学的，晚上别人休息的时候我也学你去水房看语录，天还没亮就到你们连部门口把地都扫了，就连咱们连长和指导员宿舍门口的地都是我扫的，我这个副班长来的容易吗？”
“听说你小子还经常去帮厨，还去给连里拔过猪草，可以啊，标准的五好战士啊”
“那也跟你比不了，天天跟领导在一块儿，还经常能看到司令，早知道我也上山上救只羊去了，摔不死就行”
“好好，下次再有坠崖的机会，一定让给你小子，没人敢跟你抢”
……
第二节篮筐
每一次去大院儿打球，大家都会沿着司令部后面的小路过去，很隐蔽的一条小路。司令部坐落在三面环山的半山处，绝对的隐蔽。穿过一个窄小的门，一面高墙之隔的军区大院简直就是一座缩小版的城市，城里能够看到的百货商场裁缝铺等五花八门、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如果不是从司令部的小门进来就只能从军区大院的正门进来了，正门的管理是相当严格的，不能随意出入，门岗查得很严。
篮球场上已经有人在投篮了，“来啦，张文书”一个又黑又瘦的老兵说。
“一会儿他们大院儿那帮人就来”
“上次我们司令部的输惨了，派人去你们连部喊你都找不到你人”
“今天我带过来一个三分高手，这是朱育臣，我们连的，跟我一个村来的”
“比你小张投的还准？来来来，扔两个瞧瞧”
朱育臣接过篮球，简单地运了几下球，出手就投，命中！再投，又命中！把球运到底角，在零度角的位置出手，再中！
“可以嘛，和你张文书不分上下啊，这下可好了，今天非得教训教训军区大院这帮小子”
没一会儿，军区大院那帮人来到了球场，“怎么，上次的俯卧撑还没做够啊？”领头的大个儿说，“你们司令部的闲着也是闲着，想做俯卧撑就往我们大院跑，这种革命热情还是值得肯定的嘛。”
“甭废话，开干！老规矩，输一个球全队每人一百个俯卧撑”
“来来来，兄弟们，司令部这帮小子又想做俯卧撑了，来，咱们扬一下精神，成全他们！”
因为是休息日，球场边上聚集的战士越来越多，还有很多女兵也篮球场聚集了过来。有人搬来了桌子，放在中间，摆上了记分牌，一男一女往桌子后面一坐，有人自告奋勇当起了裁判。
大战一触即!大家也不觉得冷，球场上的比分交错上升，各种身体激烈的对抗，高难度的出手，各种空心命中和打板入筐。46:44，大院领先进入中场休息。不知道什么时候，贾静文带着一帮女兵也站在球场边上，张子山再往贾静文身后一看，我的个妈呀，那不是副政委吗?“子山，看什么那？刚才那个球你该传给我，我那刚好有空位，”朱育臣顺着张子山的眼神的方向望过去，“我靠，那不是咱们87367部队的贾副政委吗？咱们在这打球没事吧子山？”
“能有什么事儿，这是休息时间，赢球了怎么着都没事儿，要是输了？呵呵……”
“输了估计以后就甭想来这个球场打球了，丢不起那人！”
随着一声哨响，下半场比赛开始了。张子山持球运过半场，面对对方的贴身紧逼，一个后撤步胯下运球巧妙地盘过了防守他的人，看到底角附近无人盯防的朱育臣，眼睛看向球场的另一侧，一个漂亮的假动作将球传给了空位上的朱育臣，三分线外，果断出手，打板命中！球场外一片叫好的声音，46：47，张子山所在的“司令部代表队”反了比分……
对方凌厉的攻势打出了一波进攻，比分很快来到了59:51，看着越拉越大的比分，张子山的队友很快喊了暂停，“贾副政委好！”旁边有人喊道，“我上去打一会儿，崴脚的那个兵，你休息休息”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贾副政委。比分开始逐渐拉近，犬牙交错，交替上升，比赛进入尾声，裁判员已经在看表了，场上的比分76:74，张子山一个胯下运球闪过了第一个人，两个防守球员马上就向张子山紧贴了上来，他们不能让张子山突进禁区，电光火石间，张子山看到了两个底角处分别有自己的两名队友处于空位，左面的空位上是善于中投的贾副政委，右侧底角的朱育臣站在三分线外，两个人都看着张子山，准备接球，张子山朝着贾副政委的方向做了个假动作，瞬间将球从背后甩传给了朱育臣，后者果断起跳、出手，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球应声入网的同时哨音响起，全场比赛结束，76：77，张子山所在的“司令部代表队”一分逆转险胜。
看着趴在地上做俯卧撑的对手，张子山坐在地上，再看看周位的队友，却没看见贾副政委，估计已经走了，心想：完了，最后一球是不是没有传给他，生气了，走了？
多少年以后，张子山回想起这场球赛：如果再有一次机会，这最后一球他会传给谁？
第三节炒肝儿和驴打滚
“看来今天的羽毛球比赛今天是打不成了”贾静文站在眼前，“你们这场球打得不错嘛。”
“谢谢贾排长捧场”张子山说，“你和贾副政委什么关系啊？”
“我是他的兵啊，只不过都姓贾罢了，你不会以为他是我父亲吧，我还巴不得呢，姓贾的多了，光我们连就有十一个”“对了，这大院里面你转过吗？”
“没有，就是打打球，有时候连打球都还是偷偷的呢”
“我带你转转，顺便带你吃点北京特色小吃？”贾静文说完看着低下头的张子山，“哎呀，放心吧，知道你家是贫农，我又不是没去过你家，我请客”“行了，走吧！”
拐过了最后一排房子，果然是另一番天地！真的就像一座微型小城市！人们身上穿的衣服颜色也多样了起来，不仅仅是军绿色。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隔着三米左右远，贾静文走在前面。
毕竟这个年代还是会有很多束缚，再加上自己的身份，两个人走得尴尬，在这条人来人往的街上，谁也不说话，就这样向前走着。
走到一个小摊处，小车上有一个玻璃做成的正方体罩子，上面写着“驴打滚”，走到小车边上，贾静文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两三米远的张子山，又转过头来偷笑了两声，付完钱，等着张子山走近时向前一递，说：“尝尝这个，北京特色小吃，‘你打滚儿’”，张子山一看小车玻璃上的字，无奈地笑了笑接过这个叫做“驴打滚”的白乎乎的东西，白色的粉渣沾了满满一手，摸起来软软的，拿在手里的张子山看看周围，也不敢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街上吃，两个人走到了前面一家叫做“北京爆肚炒肝店”，在里面找了个靠里的地方坐了下来。
张子山环顾周围，有很多身着军装的人也坐在店里吃着东西，心里顿时踏实了很多，毕竟，再繁华，这里也是军区大院啊。
“知道为什么给你买这个‘驴打滚’吗？”
“不知道”
“我一看见这个‘驴打滚’马上就会想象出那天你救小孩那只羊滚下山崖的样子，哈哈哈”
“嘘，小点儿声”
“瞧你那点胆儿！”
不一会儿，服务员端上了一碗炒肝儿。“尝尝这个，也是北京的特色小吃，叫‘炒肝儿’，一般早上人们爱吃这个，现在早中晚都有人吃了，尝尝看。”
张子山看着桌子上这一大碗‘炒肝儿”，又看看手里的“驴打滚”，也不客气了，太香了，端起碗来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起来。贾静文从张子山手里把“驴打滚”拿过来用一张牛皮纸包上，“这个回到宿舍再吃，这两样在一起吃味道不对”“慢点吃，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你怎么什么也不吃啊？”
“这些东西太腻了，我吃不下，我吃个烧饼就行了，我要了三个烧饼，你吃两个”
……
第四节《摘苹果的时候》
两人一前一后的从“北京爆肚炒肝店”里出来，天已经暗了下来，街上的灯都慢慢地亮了起来。贾静文还是走在前面，“你真能吃，一顿饭吃六个烧饼，还有那么大一碗‘炒肝儿’，看着我都替你撑的慌，多走会儿散散食儿吧。”
左拐弯路过一家百货商场，光从外面看就能感觉到里面的琳琅满目，进进出出的人们，手里大包小包地拎着各种袋子，跟着贾静文的脚步，张子山进到商场，眼里尽是各式柜台里见都没见过的商品，走着走着，贾静文回头一看，人没影了，顺着原路返回寻找着，只见张子山在一处柜台面前看着什么东西，走到张子山身后侧身一看，“原来是钢笔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呢”用手搥了搥张子山，“快走吧，前面好玩的东西多着呢。”
已经拐过了至少四条街了，每条街上都很热闹，两个人还是一前一后地走着。
“好了，我肚子里消化的也差不多了，咱们往回走吧”
“着什么急啊，那边还有……”
“改天再来看呗，离我们那又这么近，什么时候不能来看啊”
看着逛的有点不耐烦的张子山，“真没劲，走吧。”
……
“你看，那边在放电影，我听我们连长说，今天放的不是八大样板戏，而是朝鲜电影《摘苹果的时候》，你看，好多人在看呢”贾静文脸色多云转晴了说，“快点儿，张子山”。张子山也听说过这部朝鲜电影，是去年新拍的，没想到军区大院里都已经演上了，“来了”张子山赶紧快走两步说。位置好的地方早就人满为患了，只有稍远一点的大榆树角度还可以，正好大榆树下有一块大石头，两个人走的都有些累了，直接坐了下来，还好，这块石头足够大，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坐着，中间空着的位置足足可以再坐下两个人。
“你占着地儿，占好了啊”贾静文说完人就不见了，张子山心想，这丫头看个电影都不老实，谁知道又干什么去了。
电影好像刚刚开始，朝鲜领袖***正在冒雨视察北青……
“给”贾静文捧着一袋瓜子儿放在两人中间，抓了一把给张子山。将近两个小时电影才演完，贾静文意犹未尽地说：“石花农场这群姑娘真好，真可爱，他们敢于革命，勇于实践，克服了保守自满和落后意识，你看最后她们成功制作出‘苹果酱’的时候多感人啊！”
张子山也感慨地点点头，“这部电影确实不错，很感人也很教育人，姑娘们身上这股永不放弃的精神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学习！‘敢于革命，勇于实践’！贾静文排长，你总结的真好！”
回到宿舍，张子山赶紧拿起袁连长送给自己的笔记本，开始写起了看完这部感人的朝鲜电影《摘苹果的时候》观后感，眼神里充满着坚毅……
部队里的春节如约而至。算起来，这已经是张子山在部队里的第二个春节了。
每个班的战士自己动手包着饺子，满满的大盆儿肉馅儿，很容易就汆起一个个蛋儿，很好包。
看着一桌子好吃的还有热气腾腾的饺子，不觉间，张子山想起了远在家乡的爹娘，也不知道家里今年生活过得怎么样，现在爹和娘在吃着什么……看着满桌的珍馐美味，突然哽咽住了嗓子，满口的肉馅饺子竟无法下咽，不知不觉，眼睛湿红了起来……爹和娘这一辈子也没吃上一个这么肉馅的饺子，而自己在这里，一顿就可以吃到饱，吃到撑！更别提旁边那桌子上的红红绿绿的糕点，七彩的糯米饼、美味儿的筋头巴脑和西红柿牛腩了，那是给南方兵准备的菜肴，当然了，大家都可以吃，估计爹和娘这辈子连一口也没有尝到过，真想端上肉馅饺子，端上这一盆牛肉给家里的小英妹子吃，真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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