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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雪花飞去


9o年的春天并没有如期而至,下了整整一个冬天的大雪持续到三月份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1t;/p>

        林江涛紧急召集全体记者开会,神情凝重地说:“入冬以来,那曲地区持续强降雪,道路受阻,草原被大雪覆盖,牧民房屋受损严重,大量牛羊走失死亡。气象部门预报这场百年不遇的大雪还将进一步持续。灾情生后,自治区党委已连续召开多次紧急会议,工作组已奔赴灾区开展救灾工作……”&1t;/p>

        大家不由得向窗外望去,看见天空一片雾霾,直线下坠的雪片就像天兵天将射下来的银色利箭,气势汹汹赴向地面。&1t;/p>

        林江涛继续说:“为及时报道抗灾工作,我们成立了多个报道组。现在,我把具体分工说一下:第一组洛桑、张浩天、李小虎。你们负责那曲灾区一线的报道。第二报邓安、李红、田笑雨,负责救灾物质的报道。第三组……”&1t;/p>

        张浩天回宿舍把弟弟刚寄来的羽绒服装上,回来时田笑雨已经为他收拾好了采访包。她又从抽屉拿出一包饼干,一边嘱咐张浩天一边下楼。&1t;/p>

        张浩天他们的车向那曲艰难行进,漫天飞雪,看不见天地之间的差别。老天爷好像把天空划开了一个大缺口,鹅毛大雪纷纷从这条裂缝挤进来。挡风玻璃怎么刮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嘴里哈出来的热气瞬间在玻璃上结了一层霜。&1t;/p>

        下了车,张浩天拍打着身上的雪花走进那曲地委会议室,刚坐下就看见宋建华正回头向自己挥手。张浩天欠了欠身算是打了个招呼,听见地委书记向大家介绍着灾情:“目前那曲地区已出现了三十余次不同程度的降雪,降雪量已达到了同期的三倍。强度空前,积雪平均深度达到5o厘米以上,气温降至零下三十多度。大批牲畜死亡,民房倒塌,部分牧民失去联系,道路受阻,救援人员和物资无法到达……”&1t;/p>

        听完灾情介绍,会场气氛一下紧张了起来。亲临灾区的自治区党委副书记严肃地看着大家,说:“灾情还在进一步加剧,形势刻不容缓啊!我决定,我们几位领导分头行动,立刻奔赴灾区一线蹲点指导抗灾工作,要确保道路迅抢通,及时转移安置好群众,尽快寻找到失踪的牧民……”&1t;/p>

        走出会议室,洛桑把大家召集过来,简单碰头:“我们跟随工作组分头深入灾区进行采访。现在大家单兵作战,各自为阵,一定要注意安全,确保采访工作顺利完成!”&1t;/p>

        按照洛桑的安排,张浩天跟随农牧局采访。他在会场外寻找宋建华,看见他站在一辆吉普车前,便快步走过去。宋建华穿着一件黑色棉大衣,脖子上挂着有两个破洞的棉手套,一脸疲惫,双眼血丝,正在向已经上车就要出的李小虎挥手,算是有了“你好”“再见”两层含义。宋建华看见张浩天走过来,说:“我们已经连续抗灾自救了两个多月,可是灾情太严重了。牧民房屋倒塌,牛羊饲料枯竭,牲畜大量死亡。情况不容乐观啊!”&1t;/p>

        张浩天说:“走,上车再说。”&1t;/p>

        车上,农牧局副局长向张浩天介绍着前段时间的赈灾情况,并不断把他看到的灾情指给大家看:“你们看,那里有几头冻死的牦牛!”大家朝右边望去,几头牦牛躺在雪窝里,昂着头一动不动,旁边还有十几只羊的尸体。“那里有一处垮塌的房屋。”大家的目光又移向左边,看到一个倒塌的房屋露出残垣断壁。司机停下车,大家走过去观察,没有现住户和牛羊。喊了几声没有动静,便继续上路。&1t;/p>

        宋建华说:“今年降雪时间大大提前,许多牧民都来不及准备过冬的饲料。积雪又厚,牛羊连草根都啃食不到,甚至出现了大蓄吃小蓄,活蓄吃死蓄的现象!”&1t;/p>

        多布杰说:“前几天我看到牲口把牧民的帐篷都吃了!”&1t;/p>

        张浩天问:“目前损失多少了?”  &1t;/p>

        副局长说:“保守估计也有几百万头牲畜死亡!虽然还没有人员伤亡,但有不少被困和失去联系的群众!”  &1t;/p>

        前面路过一个雪坑,车辆开始打滑,防滑链条也吃不住地。大家下车去推,可车轮卷起雪块打在脸上,轮子还是纹丝不动。前方一群武警官兵正在抢修道路,他们用清雪车推开积雪,才把车拉出雪窝。但是没走多远,车再一次抛锚,大家推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正无计可施时,宋建华毫不犹豫脱下身上的棉大衣垫在轮子下,左右轮替换了好几次,车才加大油门冲了出来。可宋建华捡起地上的棉衣一看,现已经压得像冰块一样硬了。&1t;/p>

        宋建华拍打着衣服上的冰渣,开玩笑说:“成盔甲了!”&1t;/p>

        张浩天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给他。&1t;/p>

        宋建华摆摆手:“那怎么行!”&1t;/p>

        “你看我穿着棉衣,包里还有件毛衣,没问题。”&1t;/p>

        宋建华看看张浩天的衣着,这才接过来穿上。这时,对面驶来一辆聂荣县委的车,他们正准备去那曲寻找药品救治几个冻伤的牧民,并说有一个叫索朗的牧民走失几天至今没有联系上。&1t;/p>

        宋建华回忆说:“索朗入冬后一直在北边的山谷放牧,我和多布杰前不久还见过他。我知道他习惯的放牧路线,我去找他。”&1t;/p>

        多布杰说:“我也去!”&1t;/p>

        副局长问:“有把握吗?”&1t;/p>

        宋建华说:“这么大的雪,他走不了多远。应该还在那一带!”  &1t;/p>

        副局长想了想说:“再带上一个人,背上两天的粮食。如果粮食吃完了还没有找到,必须返回,千万不可盲目寻找。”&1t;/p>

        宋建华收拾好包袱对张浩天说:“你的衣服就只好再借我穿两天了!”&1t;/p>

        张浩天把饼干掏出来给他:“千万要听领导的话,安全第一!”&1t;/p>

        宋建华笑了起来:“放心,这个草场我很熟,没问题!”&1t;/p>

        张浩天看他们消失在茫茫雪原,才转身上车。&1t;/p>

        宋建华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草原深处前进,不停地呼喊着牧民的名字,天黑了才停下搜索的脚步。他们就地挖了个雪窝,啃了几口干粮,抓了两把雪塞进嘴里,裹着衣服睡了。&1t;/p>

        天还没亮他们又出了。路上见到数不清的牛羊尸骨,让人心寒。宋建华边走边说:“对不起!”&1t;/p>

        第二天临近天黑,终于看到索朗的帐篷,可并没有见到索朗。帐篷被风雪刮倒斜躺在雪地上,上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多布杰顺着一条缝隙钻进帐篷搜寻,出来报告:“没人!”大家看天色已晚,只好在此休整一夜。&1t;/p>

        他们从雪窝里挖出了一些牛粪,点燃烘烤着受潮的衣服,大家依偎在一起,靠着帐篷打了个盹,算是过了一个温暖的夜晚。&1t;/p>

        天一亮,继续向北前进。正当大家筋疲力尽、心灰意冷时,终于看见前方一个黑影摇摇晃晃地移动。大家齐声喊:“索朗!”听见呼叫声,那个身影停下来稳了稳,突然栽倒到雪地里。&1t;/p>

        大家快步奔过去,看见这人正是索朗。他睁开眼却说不出话来,虚弱地从藏袍里掏出两只小羊羔,吃力地护着它们软绵绵的头。大家赶紧给索朗喂了点糌粑,他的意识才清醒些。&1t;/p>

        多布杰问:“你的羊呢?”&1t;/p>

        索朗老泪纵横,抽泣着说:“三百多头牛和羊都没了,冻死了、饿死了、跑丢了。我的脚也冻伤了,只剩下两只羊羔和一只母羊。可母羊前天夜里也饿死了,这两只羊羔没奶吃也快死了!”  &1t;/p>

        宋建华摘下手套把饼干掏出来放在衣角里揉碎,又捧起一把雪在手心里融化,然后把饼干搅和成稀糊糊喂给小羊。小羊不吃,多布杰嘴对嘴喂给小羊,小羊尝了一口就大口吃起来。见小羊有了轻微的叫声,大家终于松了口气,索朗脸上露出一丝笑容。&1t;/p>

        宋建华和多布杰各抱一只羊,另外一位同事搀扶着索朗往回走。晚上他们在雪窝里清点最后的食物:几小块牛肉,不到半斤的糌粑和两包方便面。还有两天的路程,这点食物显然不够。&1t;/p>

        宋建华说:“我个子小,消耗能量少,你们先吃!”说完把牛肉干和方便面分给他们,把仅剩的一点糌粑留给索朗。多布杰问他吃什么?宋建华装模作样地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说:“我吃的饼干!”&1t;/p>

        夜里风很大,大家蜷缩成一团取暖。索朗的脚上的伤好像感染了,不停地呻吟。宋建华从他怀里抱出小羊放在自己衣服里,想让他安心睡一会儿。&1t;/p>

        雪片不停地落在宋建华眼镜片上,看什么都是白茫茫的。他的头很痛,肚子咕咕叫。多布杰翻了个身,小羊从怀里滚出来。宋建华抓过来塞进自己怀里。两只小羊依偎在一起好像很高兴,“咩咩”地叫着。&1t;/p>

        半夜,多布杰醒了,见宋建华还睁着眼,问:“怎么不睡?”&1t;/p>

        宋建华把衣角拉过来盖住小羊,说:“睡不着!”&1t;/p>

        多布杰翻过身问:“想什么呢?”&1t;/p>

        宋建华叹了口气说:“都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应该提前采取措施转移牧民和牲畜。这么多牛羊都冻死了,要多少年才能弥补这些损失啊!想起这些,我就觉得对不起他们。”&1t;/p>

        多布杰眨了眨眼,把睫毛上的雪花融化开,说:“气象专家都不知道的事,你我怎么知道!”&1t;/p>

        “我们是农牧工作者,应该有这个意识!如果我们早做预测,提前准备,起码可以减少牧民不必要的损失!”&1t;/p>

        “这百年不遇的暴风雪,就是预测到,谁又能挡得住?”&1t;/p>

        “看见那么多的牛羊倒在雪地里,我就恨自己!”&1t;/p>

        多布杰想安慰他几句,又不知说什么:“别自责了……”&1t;/p>

        宋建华把两只小羊搂了搂说:“这是索朗最后的希望了,怎么也得保护好这两只羊!”&1t;/p>

        多布杰抓出一只羊说:“都放在你衣服里,你怎么睡?”&1t;/p>

        宋建华又把羊抓过来,说:“你睡吧,我抱着它们心里会舒服些!”&1t;/p>

        多布杰看看他,不再说话,再次进入梦乡。&1t;/p>

        宋建华的头更痛了,胸口像塞了一团棉花喘不过气来。两只小羊不停地探出头来“咩咩”叫,糌粑面已经没有了,宋建华把口袋里仅有的几块饼干掏出来嚼碎,又抓了一把雪放进嘴里混成糊糊,学着多布杰的样子,嘴对嘴喂给它们。&1t;/p>

        小羊吃饱了终于安静下来,但羽绒服包不住两只羊,它们瑟瑟抖拼命乱钻。宋建华起身脱下羽绒服包裹着它们,自己搭了一片衣袖紧靠在呻吟不止的索朗身旁,极力为他挡住漫天飞舞的雪花。他怎么也睡不着,想着自己来草原时的梦想;想还没有做成的羊毛生产基地;想那些遥不可及的西瓜、草莓……&1t;/p>

        雪夜安静极了,雪花悄无声息轻轻落下来,一点点点吸走宋建华身上的热气……&1t;/p>

        宋建华迷迷糊糊闭上眼睛,觉得自己的身体正缓缓离开地面,轻轻飘了起来,慢慢升到云里,身后跟着一大群羊……&1t;/p>

        多布杰醒来现雪停了,四处静悄悄的。&1t;/p>

        索朗动了动,睁开眼寻找着自己的羊:“羊、我的羊呢?”&1t;/p>

        多布杰拉开自己的衣服才想起昨晚就把羊给了宋建华,伸手去拉宋建华的衣服,才现衣服轻飘飘的并没有穿在宋建华身上。衣服下面露出两只可爱的小羊,正“咩咩”地叫着,而宋建华面朝雪窝一动不动。多布杰连喊几声没有回应,顿感紧张。他拼命晃动宋建华的身体,现宋建华早已硬邦邦的,没有了一丝热气。&1t;/p>

        三个人惊恐万状,哭成一团。&1t;/p>

        不知过了多久,大家终于冷静下来。多布杰给宋建华穿好衣服,把他背在身上,另一个同事抱起羊搀扶着索朗向公路走去。&1t;/p>

        鞋子挤压着雪地,出令人恐怖的“吱吱”声。每个人的脚步都是那么沉重,好像这条路永远白茫茫没有尽头。终于,前面有人现了他们,正朝他们挥手呼喊。&1t;/p>

        “呜”,多布杰嗓子里出一个怪声,想跑起来,却一个趔趄栽倒在地,想站起来,可没有力气,干脆趴在雪地上痛哭起来。&1t;/p>

        张浩天第一个冲过来,看见雪地上僵硬的宋建华,大惊失色。他抱着宋建华冰冷的身体拼命摇晃,大家也一齐涌过来大声呼喊,可宋建华始终没有再睁开双眼,一副安详入睡的样子。&1t;/p>

        副局长问:“怎么回事?”&1t;/p>

        多布杰只是哭,拼命拍打着雪地。副局长又问了一声,他才哽咽着说:“我们的粮食吃完了,他把自己的粮食给了我们,又把最后几块饼干喂了羊,还把衣服脱下来盖在羊身上……”&1t;/p>

        副局长吼道:“怎么能把衣服脱下来,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1t;/p>

        多布杰说:“他说这两只小羊是索朗唯一的希望,一定要给他留下这最后的种子!”&1t;/p>

        张浩天感觉他们的声音像是从天上飘来,失真、虚幻。他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宋建华,许久才轻轻摘下宋建华的手套,不停揉搓他冰冷的双手,想把他暖和过来,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他从宋建华衣服口袋里翻出一些饼干碎渣,又找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他见过这个本子,清楚里面记着什么,但还是忍不住从头到尾细看起来。里面记载着宋建华到草原第一天起他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最后几篇写的是这场大雪的时间、降雪量及对草场的影响,还有牲畜的死亡数量和今后的预防措施等等。最后一页好像是随笔,密密麻麻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字,有些地方还被雪水弄湿了,看不清字迹。&1t;/p>

        张浩天仔细辨认着,轻声念起来:“暴风雪已持续肆虐了两个多月,仍不见停下来的迹象,美丽的草场变成了牛羊的坟场。看见那些成片倒下的牛羊还睁着眼睛,好像它们在问我:为什么你没有预见到暴风雪来袭,为什么不把我们转移到安全地方……  我无法回答!来到藏北草原已经四年多了,我怀揣梦想,想为牧民寻找新的致富渠道。在一切正慢慢变成现实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带走了一切。酸奶厂和牦牛肉加工厂也因此变得遥遥无期,还有藏毯厂、羊毛生产基地更是无从谈起。听牧民说纳木错是个神奇的地方,如果能在那里转湖祈祷,就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愿望!真希望暴风雪快点停下来,我一定要去那里许一个美丽的愿望……”&1t;/p>

        张浩天抓住一把雪,死死地捏着,残雪从指缝中挤了出来,流出了水。他的眼睛有些模糊,看见有水滴在本子上才知道自己在流泪。他咬咬嘴唇站起来,把笔记本放进自己口袋。&1t;/p>

        两天后,宋建华的追悼会在那曲地区农牧局举行。田笑雨、陈西平也赶了过来。意想不到的是何帅和刘敏也来到追悼会现场,而且刘敏还挺着个大肚子,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算是和大家打过了招呼。何帅走到张浩天身边说:“刘敏是从昌都来拉萨开会的,会议结束就要回老家生孩子。我是专门从阿里跑来和她见一面的。到了拉萨,听笑雨说了建华的事,我们就一起赶来了。”&1t;/p>

        张浩天没有说话,脸上笼罩着悲伤的情绪,扭头看了一眼脸颊冻得通红,不停搓手跺脚的田笑雨想说什么,可悲伤堵在胸口,欲言又止。李小虎面无表情,陈西平红肿着眼睛耷拉着头。&1t;/p>

        洛桑走过来对大家说:“进去吧,追悼会开始了。”&1t;/p>

        追悼会简朴而隆重。自治区抗灾指挥部的所有领导,自治区农牧厅的负责人和那曲农牧局的全体同志都参加了追悼会。悼词对宋建华的生平进行了简要回顾,介绍了他牺牲的经过,对他短暂的一生给予了高度的评价,说他是“为农牧事业而英勇献身的楷模,是不怕牺牲勇于奉献的英雄。具有高尚的道德品质和大无畏的英雄气概,体现了一个农牧工作者忠于事业,追求理想,无私奉献,敢于牺牲的高尚品质……”&1t;/p>

        陈西平的哭声一直夹杂在领导低声的念述中,每抬头看一次宋建华的遗体,哭声就高一阵。李小虎和何帅用力抓住他的双臂,可他们也受陈西平情绪的感染,眼圈红,双手抖。刘敏看着宋建华的遗像,面无表情。田笑雨不停地抹眼泪,低声抽泣。张浩天咬着牙,仿佛在痛苦和迷茫中挣扎,像在思考什么,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摇摇欲倒的样子。李小虎轻轻碰了他一下,张浩天稳了稳身体。&1t;/p>

        人们把宋建华安葬在他深深热爱并为之献出生命的藏北草原。葬礼结束后,张浩天提议大家一起来到宋建华魂牵梦绕的纳木错湖,为他的夙愿绕湖祈祷。&1t;/p>

        大家默默行走在纳木错湖边,默念着宋建华的名字,时不时从雪堆中捡起洁净的石头放在玛尼堆上,寄托着心中的哀思。&1t;/p>

        陈西平的心情和脚步一样沉重,走几步就停下来说上几句:“到西藏这么多年了,一次家也没回过,你爹妈把你养这么大,你就在这光荣了,究竟图个啥……”&1t;/p>

        张浩天回头看看大家,见他们一个个低垂着头,无精打采的样子,感觉自己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1t;/p>

        刘敏看见一块大石头就坐下来,说:“在西藏最缺的是氧气,最可贵的是精神!可是精神再好,走两步还是气喘!”&1t;/p>

        何帅把她拉起来,用手拂掉石头上的积雪再小心扶她坐下。&1t;/p>

        陈西平还在哭诉:“你把这几年的工资全给了牧民、牛羊、草原,最后连身上的棉衣也脱下来垫在车轮下。临走穿的还是浩天的衣服,戴着我给的破手套……”&1t;/p>

        刘敏说:“别哭了,哭得我心都碎了!”&1t;/p>

        陈西平还在继续:“你是不是傻啊,零下四十多度的夜晚,把衣服脱下来盖在羊身上,难道羊比你的命还主贵?”&1t;/p>

        风,瞬间就把他的哭声带走了,纳木错湖又恢复了宁静,好像并不在乎世界上的生死离别。&1t;/p>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却把痛苦留在了大家心里。张浩天看着湖面的寒光弥漫到天边,默不作声。宋建华的离去给了他极大的震动,知道西藏条件艰苦、环境恶劣,但怎么也没想道会死人,而且死亡来得如此突然、毫无预兆。&1t;/p>

        “在死生关头,连命都没了,救两只羊又有多大的意义呢?”李小虎望着白茫茫的湖面,想着几天前见到宋建华时,他朝自己挥手微笑的样子。&1t;/p>

        何帅说:“他就像雪花一样无声无息地走了。谁知道他为什么来,又为什么去?”&1t;/p>

        “我们来西藏是不是必须付出这样的代价?”陈西平的声音漂浮不定,不知道他在问谁。&1t;/p>

        张浩天想鼓舞他们几句,可勉强想起那些曾经激励过自己无数次的铿锵话语,此时都觉得软绵绵的没有力量。他麻木地看着冰冷的湖面,任凭寒冷的风像刀子一样割自己的脸。&1t;/p>

        田笑雨一直在回忆她和宋建华在草原短暂而快乐的时光,那些美好的瞬间此时都化作了永恒。仿佛又看见他扶着自己骑上牦牛走进清澈的河水,听见他在蓝天下对着草原尽情歌唱,看见他俯采撷野花做成花环戴在自己头上……她祈盼地看着张浩天,希望他此时能对大家说点什么!&1t;/p>

        张浩天再次摸出宋建华的笔记本看起来,上面记录着他为草原做过的、正在做的和想做的事情。这上面记录着他多少梦想啊!可壮志未酬身先死!宋建华的离去对我们这群追梦者来说是奋进的旗号还是退却的锣声,我们还要继续坚守下去吗,路又在哪里呢?他一遍遍翻看,一次次扪心自问。&1t;/p>

        雪花飞舞、冷风嗖嗖。大家都默不作声,看着冰冷的湖面。&1t;/p>

        忽然,张浩天眼光一闪,好像在宋建华的日记里找到了答案。他抬起头对大家说:“一个人的价值不在于实现了多少梦想,也不在于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甚至不在于是否从起点走到了终点,而在于其中的过程,在于过程带给人的体验和思考!宋建华的生命虽然短暂,但是壮丽、绚烂!”&1t;/p>

        田笑雨看着张浩天,看似平静的脸上洋溢着惊喜的光彩。&1t;/p>

        陈西平停止了喋喋不休,仔细回味着张浩天的话。&1t;/p>

        大家感觉有一股清风掠过了湖面,都把目光投向张浩天。&1t;/p>

        张浩天说:“宋建华走了,虽然再也看不见他熟悉的草场、热爱的蓝天、牵肠挂肚的牛羊,但他是快乐的、满足的。就像他自己说的,心甘情愿就不觉得苦,就觉得值!”&1t;/p>

        大家仔细回味着张浩天的话,感觉有股力量正在心中凝聚积蓄。&1t;/p>

        刘敏把目光投向远方,说:“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宋建华比我们任何人更坚决、更彻底、更纯粹!”&1t;/p>

        何帅说:“追逐梦想,总会遇到许多挫折与坎坷。痛苦和快乐总是如影随形,梦想和失败总是交织前行!”&1t;/p>

        田笑雨仿佛看见父亲行走的风雪路上又多了一个人,说:“胜利总会属于永不停步的追梦者!”&1t;/p>

        张浩天说:“宋建华的离去让我感到青春的局促和生命的短暂,他的牺牲对我们来说是一次重创也是一次重生。他让我们思考人生的意义,也鞭挞我们加快追逐理想的脚步。&1t;/p>

        李小虎把一个石头砸向冰面,说:“不管怎么说,他是带着遗憾走的,他的梦想一个也没实现!”&1t;/p>

        张浩天再次捧起宋建华的日记,感觉像是从他手中接过了什么,说:“宋建华想做的事情很多,有的已经初见成效,有的刚刚起步,有的还在计划之中。他走了,可我们还在,我们还沐浴着高原的阳光,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倾听着生命的跳动!我们有责任帮他完成心中的梦想!”&1t;/p>

        陈西平扭头看着张浩天,眼中慢慢有了光芒。&1t;/p>

        刘敏说:“是啊,我们今天来绕湖祈福,不就是为了实现宋建华没有实现的梦想吗?继续走下去才是他最想看到的。这次来拉萨开会,我一下就带来了好几个议题,其中就有宋建华想办的酸奶和牦牛肉开项目。”&1t;/p>

        张浩天惊喜不已,说:“是吗?说说看!”&1t;/p>

        刘敏说:“我想改变过去传统的食用方式,把草原的酸奶做成城市居民喜欢的营养保健品,把酥油茶做成便于携带的溶袋装茶,把牦牛肉加工成多种口味的休闲食品。让这些富有特色的牧区食品走出农区、牧区,给农牧民带来更多的收入和实惠。”&1t;/p>

        张浩天感到心头一热,说:“所以,宋建华没有倒下,我们应该继续走下去,也必须走下去!”&1t;/p>

        刘敏拉着何帅的手站起来,说:“我给你们说,上次小虎他们来搞调查,我大受启,现在,旅游业已经成为了八宿经济展的重要引擎,旅游收入不仅大幅增加,还带动了当地的农产品加工、药品生产、养殖业的展!”    &1t;/p>

        李小虎说:“这么说,你的梦想四面开花了?”&1t;/p>

        刘敏笑道:“今后,我们还要改变农牧民传统生产方式,在增加农产品附加值上大做文章,要做的事情很多啊!”&1t;/p>

        张浩天感觉纳木错的冰雪正在悄悄融化,悄无声息地孕育着一股看不见的春潮,说:“你们看,哪些远道而来的牧民正在为宋建华点燃桑烟,堆砌玛尼石。这里的草原、山川和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他!”&1t;/p>

        大家随他的目光望去,看见天空的乌云慢慢散开,太阳的光芒把大地照得银光闪闪,连绵不断的念青唐古拉山脉正映着血色霞光。&1t;/p>

        离开了纳木错湖,张浩天对洛桑说想留下来收集整理宋建华的先进事迹,表示一定要把这片报道写好,让整个草原都传颂他的美名!&1t;/p>

        之后,他来到宋建华生前工作的单位,采访他的领导、同事。深入草原牧区走访认识宋建华的牧民,同宋建华帮助过的群众开展座谈,了解到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他的这篇报道表后,引起社会极大反响,报社收到的群众来信像雪花飘来。&1t;/p>

        宋建华的事迹不断激励着张浩天,也帮他完成了一次生命的越。之后,他又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说:“刘敏正在着手把宋建华想干的酸奶厂、牦牛肉加工厂变成现实,我想把宋建华最想办的藏毯厂和羊毛生产基地也建起来!”&1t;/p>

        田笑雨说:“我们能做什么?”&1t;/p>

        李小虎说:“是啊,我们只是记者!”&1t;/p>

        张浩天说:“我们虽然不能具体做什么,但是我们同许多单位和机构都有联系,掌握大量信息资源,我们可以宣传和呼吁,还可以牵线搭桥,向政府有关部门建议建立羊毛生产基地,联系内地的知名专家来西藏帮助地毯厂提高工艺。有了资源和技术,不愁生产不出我们自己的地毯!”&1t;/p>

        接下来,他们就做市场调研,起草报告,走访厂家,寻找专家。尽管遇到了许多困难,但是他们并不气馁,决定坚持下去。&1t;/p>

        陈西平知道了也表示要坚决和他们一起干。&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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