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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了猴


平山县城内三天下了两场大雨,  肖明成担心有百姓的住所被冲毁,下衙后特意出来转了一圈,确认没有财产损伤后才放了心。
        夏夜的傍晚,天边一轮银月悄然露了脸儿,  对面灼热的太阳隐去,  唯余一片灿烂的紫红色晚霞,  照在水面上,灿若烟火天地一色。
        湿漉漉的空气带着大雨过后特有的味道,混杂着泥土芬芳、草木清香,不能说多么香甜,但却会让人打从心眼儿里觉得舒服。
        白日的燥热褪去,  百姓们纷纷走到街上,  趁着清凉,  享受一日劳作后难得的闲暇。
        路过熟悉的糕饼铺子时,  肖明成微微有些恍惚,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上次他和度蓝桦来买糕点,结果被人误会的画面……
        街上男人们在前头走,  后头大多跟着女人和孩子,说说笑笑,虽平淡却充实,有种难以言表的温暖。
        有小孩子看见颜色鲜艳的糕饼糖果,  馋虫上来,  扯着娘亲的衣角喊着要吃。
        女人嗔怪几声,前头的男人却已一把将孩子举过头顶,放在自己脖子上骑大马,豪气万千道:“买!”
        孩子开心大笑,双手抓满了糖果,  晃晃悠悠,却一点儿都不担心会掉下去,因为总有一双大手稳稳托住自己的脊背。
        男人走了几步,遇见一个首饰摊子,下意识停了脚步,扭头看向浑家,也不知他小声说了句什么,女人刷地红了脸儿,含羞带怯地锤了他一下。
        男人嘿嘿傻乐,到底是掏钱买了一根发簪,亲自与浑家插上。
        女人满面柔情,对着摊主挂着的镜子照了几回,欢喜不已地用手去摸,又看自家男人。
        那男人付了钱,一手托着儿子,一手牵着浑家,一家人说说笑笑走远了。
        “老爷,老爷?”
        直到阿武出声,牵着马站在路边的肖明成才骤然回神,愕然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看得入了迷。
        阿武看看前头,再看看肖明成,忽然明白了,当即笑道:“老爷是想为夫人买点儿什么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肖明成才突然意识到:认识这么久了,自己竟从未送过什么像样的礼物!
        肖明成抓缰绳的手紧了紧,脚下莫名多了几分动力,慢慢走到那个摊子跟前。
        “这位老爷,要点儿什么?”摊主并未认出眼前这个一身粗布衣裳的男人正是本地父母官,只瞧着他气度超然,先就热切三分。
        肖明成低头看去,见红色绒布上整整齐齐摆了许多钗子、簪子、耳坠子等等,很干净整洁,但却肉眼可见的粗糙,大多是木制的,最好的几样也是烂银。
        想来也是,在街头摆摊的,哪里会有什么贵重货色?
        阿武挠了挠头,小声道:“老爷,恐怕夫人瞧不大上呢。”
        肖明成心道,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他不禁回想起度蓝桦平日吃穿用度,忽然有点心虚:貌似单靠自己这点俸禄……还真养不起!
        实际上,若非肖明成连续两次得了皇帝的夸赞和奖赏,骤然暴富,这会儿一家三口要么吃糠咽菜,要么就要老脸皮厚的用夫人的嫁妆养家糊口了。
        想到这里,肖明成缓缓吐了口气,暗道果然还是要努力往上爬,多多立功,也好多些俸禄、赏银……
        回去的路上,肖明成又问阿武,“我以前收集的一些好木头,你放到哪里去了?”
        他自小在乡间长大,对草木有着特殊的感情,每每遇见有趣的木头、竹子等,都会收集起来。有几次因为去山林深处砍柴,还遇到过很珍贵的木材呢,也都一一存放起来。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攒了两口大箱子。
        他也没有什么费钱的爱好,偶尔闲时便随手雕点东西,如今用的笔架、笔筒、镇纸等,都是自己亲手做的。
        阿武脱口而出,“就在二堂书架子后头,最下头两个箱子就是。老爷,您要亲手做东西给夫人呐?嘿嘿。”
        肖明成没否认,只白了他一眼,“多事。”
        他看得很透彻了,比财力恐怕这辈子都比不过,哪怕把他称斤卖了,换回来的珍宝度蓝桦也未必瞧得上。与其扬短避长,倒不如老老实实认清现实,送点心意的好。
        回到衙门时,天已经差不多黑下来,管家周伯早就在门口候着了,见肖明成习惯性地往大路东头看,不由泛起慈爱的笑容,心神领会道:“夫人还没回来呢。”
        阿武就在后面嘿嘿嘿,憨憨的。
        肖明成有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道:“我又没问。”
        周伯笑呵呵点头,“是,老爷自然没问,不过是老奴白多一句嘴。”
        话虽如此,可他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我懂”的纵容。
        肖明成有些无奈,摇了摇头,“摆饭吧。”
        都这会儿了,只怕她今天是赶不回来了,这都第七天了……
        进门之前,他忍不住又往大路尽头瞧了眼,但见人群熙熙攘攘,满是别家欢乐,唯独没有那道熟悉的影子。
        肖知谨已经在正房等着了,听见动静,小朋友赶紧丢下书本跑出来,“母亲回来了?”
        见是肖明成,一张小脸儿迅速垮了下来,“父亲。”
        肖明成:“……”
        这小子脸上的失望就差写个牌子挂起来了,他难免有点酸溜溜的,“怎么,见了自己的亲爹,反倒不高兴?”
        亏他以前还担心这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相处不好,如今看来,哪里是处不好,只怕是处的太好了!
        “自然不是,”这一年来,肖知谨明显活泼许多,胆子也大了,闻言噘了噘嘴,用脚尖吭哧吭哧蹭地,小声道,“我天天都能见到父亲,可已经许久没见过母亲了么……”
        度蓝桦每件事都会很认真地征求他的意见,肖知谨虽然只是个小孩子,但也能感受到被尊重。因为有了自己决断的机会,一年下来,他的为人处世越发老练,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后,也对这位继母感激不已。
        肖明成捏了捏他的小肩膀,“你母亲有正事要忙,说不定明天一早你一睁眼,她就端着糕点出来了呢。”
        虽知希望渺茫,但肖知谨心中也还是难以克制地生出一点期盼,复又欢喜起来。
        稍后吃饭,因为只有两个人,又是晚饭,便只上了两菜一汤,爷俩相对无言,莫名觉得屋子里空荡荡的。
        用过饭后,肖明成盯着儿子练字,自己则随手抓了一本诗集翻看。谁知等外头梆子都响了,书页还没翻过去。
        他下意识朝正房东头的卧房看了眼,突然觉得习惯真是很可怕的东西。
        很多年前,他跟头一位妻子便是相对无言,他不懂家长里短,妻子不懂朝廷政事,说无可说;后来只剩下爷俩,大闷葫芦对着小闷葫芦,那就更没话说了。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么过了,谁知遇上一个度蓝桦……
        两人如今还是各住一头,中间隔着小会客厅,有时候她半夜睡不着,就会从床帐里探出脑袋来,小小声地叫一句,“肖明成,你睡了吗?”
        肖明成从没告诉过她,自己觉轻,哪怕本来是睡着的,这一声下来,人也就醒了。
        得到回应后,她就会很开心,拉着他隔着会客厅聊天。
        其实也没什么固定的大事,不过说说白日见闻,聊聊衙门的事,偶尔还胆大包天的谈谈朝廷……但你一言,我一语,总能接得上,就会觉得很快乐。
        细细算来,两人相处还不满一年,但现在……
        肖知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练字了,托着腮忽然来了句,“也不知母亲好不好,到哪儿了。”
        肖明成的思维跟着发散,是啊,她现在在干什么呢?
        肖知谨歪头看着父亲,“父亲想母亲吗?”
        肖明成微微垂了眼眸,久久无言。
        肖知谨盯着他看了会儿,觉得父亲从不说这些话,可能等不到答案了,便又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重新提笔蘸墨。
        谁知过了会儿,肖明成忽然低低道:“想的。”
        人生二十余载,他终于体会到了等待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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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时辰之前。
        “夫人,”韩东从后头跑过来道,“车轴磕断了一根,现在走不了了。”
        来时大家都骑快马,马匹自己就会找好路走,谁知回来的时候带着一个张慧,她身体虚弱又不会骑马,只好又加了一辆马车,速度立刻就慢了下来。
        偏那车夫又不熟悉往平山县城去的路,连哪段路容易坏都不清楚,才刚直接就把马车陷到坑里去了。
        度蓝桦看了看已经快到地平线的太阳,在心里估量下距离,不由焦躁起来,“能修吗?”
        若是骑马,顶多再有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可带着马车本来就慢,如今又坏了……难不成事到临头还要露宿荒郊?
        韩东点头,“正经修是不成的,不过可以临时砍几段木头,简单削成车轴,走一段就替换一回,倒也能上路。”
        度蓝桦道:“就这么办吧。”
        众人只好先去将马车抬到路边,又分头去找粗壮结实的木头,然后再让有经验的韩东和车夫赶制替换的车轴。
        这么一来,又至少耽误了半个时辰,等众人磕磕绊绊重新上路时,天都擦黑了。
        出来这么多天,众人都是归心似箭,除了每隔一刻钟就按照韩东的嘱咐停下来飞快地替换临时赶制的车轴之外,全都埋头狂奔。
        等终于能看见平山县的城墙时,城门早就关了。
        好在度蓝桦出发前就拿了肖明成的手令,阿德先一步跑去叩门,等众人赶到城门口时,城门正好打开,一行人马不停蹄长驱直入,直奔县衙而去。
        一路奔波,心如死灰的张慧情况有点不好,度蓝桦也没敢把她往大牢里扔,而是找了一间空屋子安置,又请了宋大夫来看。
        见她深夜赶回,宋大夫又惊又喜,可看到张慧的脸色后,来不及寒暄就上前把脉,又让人连夜熬药。
        度蓝桦道了谢,不顾雁白鸣死乞白赖的要糖果,胡乱搪塞几句就朝后院正房去了,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脚步已经快了许多。
        夜深了,但肖明成还在床上翻来覆去没睡着,正胡思乱想间,却隐约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他愣了下,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正琢磨时,却听门吱嘎一声响,一道久违的声音幽幽响起,“肖明成,你睡了吗?”
        肖明成蓦地瞪大眼睛。
        大脑尚未反应过来,他的身子却已熟练地给出反应,“睡了。”
        度蓝桦噗嗤一笑,“你还没睡呀?”
        得了这一声,她才算有了种回家的感觉。
        “夫人?!”听见动静的李嬷嬷和莲叶等几个丫头大喜过望,一拥而上,点灯的点灯,打水的打水,原本寂静的屋子瞬间热闹起来。
        肖明成披衣而起,见灯光下的她风尘仆仆,鞋上也满是泥土,不觉皱了皱眉,“把新换的地毯都弄脏了。”
        众人一怔,旋即此起彼伏的笑起来。
        度蓝桦先就着热水洗了手脸,又去屏风后头换衣裳鞋袜,“得了,这可真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早前她这么说肖明成,如今,也轮到人家说自己了。
        肖明成也跟着笑起来,去桌边坐下,倒了两杯热水,“都这么晚了,怎么不能明儿再回来?”
        “快别提了,一大早就出发了,”度蓝桦换了一身浅黄色的家常衣裳,另挽了头发,只觉神清气爽,闻言狠狠吐了口气,“结果半路上车坏了,真是进退两难……对了,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礼物?肖明成胸口立即泛起一点难以言表的喜意,不过面上还是装着不感兴趣的样子,“我都多大的人了,还要什么礼……”
        他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掌心,反复确认:
        确实是一只活着的知了猴。
        度蓝桦笑道:“礼轻情意重嘛!中间修车的时候林子里抓的,长得格外英俊,特意带回来给你瞧瞧。”
        知了猴?还英俊?肖明成:“……多谢。”
        度蓝桦笑眯眯的,“不客气。”
        肖明成被她理直气壮的模样逗乐了,摇头失笑,当真眯着眼睛细细看了看那只“格外英俊”的知了猴,最终的结论是:可能他们两个对于英俊的判定标准有那么一点点差异。
        “夫人累坏了吧?”李嬷嬷心疼道,“黑了,也瘦了,大热天出门在外的,肯定吃不好睡不着的,可得好好补补。”
        度蓝桦笑笑,“哪儿就瘦了。”
        然而近来特别柔顺的李嬷嬷却斩钉截铁道:“瘦了!”
        度蓝桦:“……”
        有一种瘦,叫长辈觉得你瘦,所以你就必须瘦。
        李嬷嬷作为原身的奶娘,朝夕相处的时间比亲娘多多了,虽有点小心思,但感情深厚也是真的。
        度蓝桦的眉心跳了跳,艰难道:“那就,瘦了吧。”
        李嬷嬷心满意足地笑了,“姑娘奔波一路,没顾上吃饭吧?我去叫小厨房煮碗面,再弄个小菜。”
        说罢,脚下生风地走了。
        度蓝桦哑然失笑。
        肖明成细细端详着她的眉眼,好像确实瘦了点。
        本就苦夏,又在外奔波,劳心劳力,怎么能不瘦呢?
        “事情,都办妥了?”肖明成问道。之前度蓝桦突然传回消息,说情报有误,死的不是朱浩时,他也十分吃惊,这几天一直在琢磨真相究竟是什么。
        “你要问这个的话,”度蓝桦咕嘟嘟喝了一大杯热水,神情复杂,“我可就不困了啊。”
        她把调查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还没等说到自己对朱浩的怀疑,肖明成就轻飘飘来了句,“那朱浩,甚是可疑。”
        “对吧对吧?!”度蓝桦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睛亮得像夜空里的星星,“我也是这么觉得。”
        “嗯,”肖明成的手指轻轻点击桌面,缓缓道出自己的想法,“朱浩是个聪明人,是我这几年见过的少有的聪明人,他很懂得审时度势、深谋远虑,所以总能在最恰当的时机做出最恰当的选择。这样的一个人对自己周围的事情必然了如指掌,怎会对身边人的杀机毫无察觉,又仅凭运气苟活?”
        从当年毅然决然放弃读书这条世人眼中最好的路子,到后面当机立断决定做生意,又冒着与其他同行决裂的风险坚持纳税,并在事发的第一时间配合调查……
        哪怕换做肖明成自己,也不敢保证做的一定比他好。
        度蓝桦叹了口气,“临走前我曾问过他,他没有否认,可哪怕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放到大庭广众之下还原,他也是无罪的。”
        这才是真正的绝望:我大大方方让你查,你又能奈我何?
        而且从法律层面来讲,朱浩有什么过错呢?是他不该对妻子毫无原则地宠爱?还是不该对李管事不加防备地信任?又或是不该溺爱孩子,破例允许他睡在自己的研究室?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承认自己知道张慧和李管事起了杀心,那又如何?有法律规定他必须制止吗?甚至就算制止了又如何,杀心已起,他能制止一次,难道还能制止一辈子?
        难道不去谴责坏人,反而要责怪受害人,让他胆战心惊过一辈子吗?
        没人知道朱浩花了多久时间,几年?几个月?几天?还是短暂的几瞬间,但他确实将自己打造成了完美受害人,哪怕所有人都将事情原委细细掰碎了一遍遍咀嚼,也是如此。
        一切都是恶人准备的,而他只不过在水到渠成之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轻轻地推了一下。
        肖明成由衷感慨,“真是可怕的对手。”
        他甚至不禁有点庆幸,这样的人幸亏没能进入官场,不然一旦掌握权力,再起一点儿坏心,后果将是无法想象的恐怖。
        可话又说回来,朱浩此人颇能为,哪怕不做官、不经商,也必然能成一方人物,而只要一个人的某种能力达到某种程度,照样可以影响全局。
        如此看来,肖明成又该感到安慰,因为朱浩好像又没有什么攻击性,他对外部敌意的包容性甚至还要超出常人,只要……没人主动作死。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百感交集。
        “面来了!”李嬷嬷亲自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进来,又摆了两样小菜,“夜深了,倒不好吃太多,正好炉子上还有煲着的酸笋老鸭汤,老奴就叫人就着煮了一缕面,又切了些鸭肉。鸭肉性寒,正好驱除燥热。”
        度蓝桦也确实饿了,刚才说的投入不觉得,现在一闻到香气,顿时觉得胃里火烧火燎的,都要磨透了。
        酸笋老鸭面的油珠儿都撇清了,汤汁清亮,小麦色的面条规规矩矩卧成一团,周围摆着两条翠绿的青菜、一坨红红的泡菜丝,以及一个煎得边缘金黄的鸡蛋,酸酸咸咸的香气令人口水直流。
        李嬷嬷道:“晚间不易消化,我特意叫人煮的烂一点。”
        “嬷嬷有心了,”度蓝桦笑道,满足地吃了一大口,又问肖明成,“你吃不吃?”
        肖明成本想摇头的,可见她吃得香甜,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李嬷嬷忙叫小丫头去传话,又喜道:“老爷这阵子忙得也厉害,饭量反倒小了,是该补补。”
        度蓝桦听了,忽然歪头看着肖明成,“哎,是不是我不在家,某人茶饭不思了?”
        肖明成啼笑皆非,想说不是,但好像还真就是这样,可若要他老老实实承认,又觉得有点臊得慌,非大丈夫所为……
        “咳,不过苦夏罢了,”他含含糊糊道,“人少,吃得自然就少……”
        度蓝桦抿嘴儿直笑,伸出手指头轻轻戳了戳他的肋骨,“哎呦,不要不好意思嘛。”
        肖明成怕痒,她一戳,整个人就跟触电一样原地蹦了起来,“你,你真是……好好吃你的饭吧!”
        灯光下,他的耳尖又隐约添了一抹颜色。
        度蓝桦见他真的头也不回地往西头去了,“你不吃宵夜啦?”
        那头肖明成已经弯腰在架子上翻找起来,头也不回地道:“我先找个东西。”
        他记得有个以前不用的灯笼壳子来着,这会儿正好用来装知了猴……
        作者有话要说:  度蓝桦:“看,礼物!”
        肖明成:“……我谢谢你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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