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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儿哇滋儿哇


“滋儿哇滋儿哇滋儿哇……”
        度蓝桦是在一阵尖利的蝉鸣声中醒来的,  那声音高亢锋利,像平地炸开的闪着寒光的刀片,一下下地往她脑仁儿里戳。
        她尝试着睁眼,  发现眼皮干涩酸痛,  立即推断现在根本不是正常生物钟里的早起时间。
        该死的夏天的知了!今天怎么这么响?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  挣扎着钻到被子里,将整个脑袋都蒙起来。世界果然清净很多,  但很快的,她就又顶着满头热汗钻了出来。
        “莲叶,莲叶!”度蓝桦人还没清醒,  先就在被窝里崩溃了一次,  “去,去把那只作死的知了炸了吃。”
        她突然就理解了历史上为什么会有粘杆处……
        床帐外响起噗嗤几声,紧接着,莲叶卷起帘子进来笑道:“还不是夫人昨儿带回来的知了猴?今儿一大早就蜕了皮,老爷方才就被吵醒了。”
        知了猴?
        度蓝桦艰难地睁开眼睛,  茫然盯着床顶看了会儿,混沌的脑海中慢吞吞浮现出昨晚的记忆……
        她炸着满头长发,  像诈尸一样直挺挺坐起来,两眼无神目光呆滞,  过来好久才回过神来:
        日,  还真是我自己干的!
        见她这幅样子,莲叶忍不住又笑了几声,朝肖明成那头努努嘴儿,低声道:“人家送花送草送衣裳配饰,您也真是的,送什么知了猴?奴婢活了这么久,  听过养狗养猫养鸡养蛐蛐儿的,这养知了猴还是头回见。”
        亏她和李嬷嬷昨儿听说自家姑娘懂得送礼物博欢心了,还欣慰的什么似的,可那送的都是什么啊?!
        知了猴,亏她想得出来。
        度蓝桦抓了抓头发,一听这话也笑了,“这不赶巧了么。”
        都怪黄兵,冷不丁提起给家里人带什么礼物,那荒郊野岭的连个人烟都没有,哪儿买东西去?
        正好找木头的时候,她无意中发现地上有个小窟窿,立即折了根草探进去,还真就吊出来一只知了猴。
        那小东西壳子亮闪闪滑溜溜的,一双小小的黑眼睛瞧着特别有神,她鬼使神差的……就塞到荷包里去了。
        莲叶和李嬷嬷她们只是笑,度蓝桦自己也觉得没意思,胡乱披了衣裳,去肖明成那头,“真变了啊?”
        肖明成举着个旧旧的纸灯笼,上下两头都在昨晚上用纸糊住了,只戳出来几个小孔通气,闻言点头,伸出手指在灯笼一角的黑影上点了点,“瞧见了吗?蝉蜕。”
        他还想多养一会儿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蜕皮……在屋子里养知了可不是什么正经爱好,那得豁出去耳朵不要了。
        “那可是好东西,能入药呢,等会儿拿给宋大夫,”度蓝桦笑道,完了之后又跟着唏嘘,“唉,长了翅膀就不好吃了。”
        肖明成刷地扭过头来看她,吃?
        哪有好端端送别人东西,转头就想着吃的!
        度蓝桦眨眨眼,试探着问:“你没吃过?真的特别好吃!”
        肖明成都给她气笑了,“乡间百姓年景不好的时候树叶子树皮都扒了吃,难不成放着这么一块肉不动?有时候树木糟践的太厉害,知了猴都长不出来呢。”
        种地很大程度上靠的是运气,若老天爷赏脸,那就好好过一年;若是什么时候甩脸子,那就都别活。
        人都活不下去了,吃虫子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现在有条件了,肖明成就如此迫切地摆弄粮食、搞试验田。粮食产量高点、耐活点,百姓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肖明成把窗户开了条缝,打开纸灯笼抖了抖,那蝉就嗖一声飞走了。
        他又看了眼,才收回胳膊。
        度蓝桦有点不好意思,“那什么,回头我再送你个好的。”
        肖明成瞅了她一眼,没做声。
        送礼物这种事,哪儿有提前说的?
        “母亲!”外面忽然传来小少年活力满满的声音,一阵风似的钻进屋子。他定睛一瞧,确认度蓝桦真的回来了,开心不已,“父亲昨儿还说呢,我睡一觉,明儿一睁眼就能看见您了。”
        “呦”,度蓝桦熟练地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又斜眼瞅肖明成,“这还是未卜先知呢。”
        肖知谨用力点头,拼命给自家老爹刷印象分,“父亲可厉害呢!母亲不在家这几日,我跟父亲都好想您呀,父亲还日日唔唔唔”
        他还没说完,肖明成就赶紧伸出胳膊捂住这小子的嘴,直接把人提到墙边按下了,“去洗手,预备吃饭。”
        肖知谨挣扎了几下,一听吃饭也顾不得许多,忙不迭洗手去了。
        肖明成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后腰就被人轻轻戳了下,就听度蓝桦在后头语带笑意道:“哎,你日日干嘛呢?”
        这种事,怎好说出口!
        肖明成颇不自在地挪开两步,清清嗓子,顾左右而言他,“日□□着他背书,咳,该洗漱了。”
        说着,步履仓皇的走开了。
        “夫人也真是的,”莲叶从后面走上前,亲自将牙杯和猪鬃毛牙刷子递到度蓝桦手中,“老爷是正经读书人,腼腆得很,哪儿禁得住您这么取笑。”
        度蓝桦扬起眉毛,“合着我就不正经了?真是的,哼。”
        说完,也溜溜达达跑去外头洗漱,又非要挨着肖明成,后者清了清嗓子,挺直脊背,似乎很正人君子的模样,可身体却没动弹。
        两人都用牙刷子沾了牙粉,吭哧吭哧刷牙,肩膀手臂时不时碰一下,再偷眼看一回,眉飞色舞的。
        正好李嬷嬷带人从小厨房端了早饭回来,无意中撞见这一幕,顿时手捂胸口,眯缝了眼,又是想看又是不敢看。
        “了不得了不得,这黏糊劲儿,真是没眼看!”
        今天早上厨房的人上街采买,碰见有人挑了一篓子小河虾,便都包了圆儿,回来之后剥好洗净,用葱姜蒜料酒抓匀腌制一会儿,再剁一大碗肥瘦相间的猪肉蓉,用打碎的大骨头熬汤,做了一大锅鲜虾馄饨。
        说是馄饨,但个头饱满分量十足,每颗里面都塞了一整只完整的虾仁。那皮儿极薄,煮熟后已是半透明,隔着都能瞧见里面粉红色的虾肉,都挺着圆滚滚的小肚皮,浮在白色的汤里。
        厨娘读了度蓝桦给的食谱之后,自觉眼界大开,十分热衷于钻研新菜式、实践新做法,这回也学着那上头的法子提前煎了蛋皮,切成细细的丝,跟芫荽一起撒下去,端的是色香味俱全。
        度蓝桦吸了吸鼻子,“好香好香!来日她什么时候不做了,凭这手本事也能开家店养活自己了。”
        先闻香调动味蕾,再喝汤滋润肠胃,最后咬一口馄饨,果真又鲜又嫩,肉汁丰富。
        李嬷嬷就笑,“我们也这么说呢,都是夫人仁厚,若换做旁人,谁舍得将那些好方子说给旁人?”
        古人多讲究师承,但凡谁手里攥着几个秘方都是安身立命的本钱,除了自家徒弟,哪里会轻易说出去呢?
        李嬷嬷他们虽然调笑,却不担心,就是因为那厨娘也是签了死契的……
        一家三口用过早饭,肖知谨先去练习骑马,然后读书,肖明成则去提审昨儿带回来的张慧,度蓝桦……回去补觉。
        过去的几天,她也实在是累坏了。
        一觉醒来,积分到账,她就知道是肖明成结案了。
        查明朱家庄园起火真相,令逝者安息,奖励积分100;
        破除天火流言,进行一定程度的科普,奖励积分100;
        “令逝者安息”……度蓝桦叹了口气,小少爷能不能安息她不敢保证,但李管事玩火**,被人智商碾压,玩了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恐怕下辈子都不能安息了。
        本以为这几个字就够离谱了,没想到过了几秒钟,系统又弹出来第三条积分奖励:帮助朱浩扭转重男轻女封建思想,推动社会进步,奖励积分100。
        原有积分2501.5,合计奖励300,现有积分合计2801.5.
        嗯?度蓝桦因为诧异而睁大了眼睛,扭转重男轻女思想?自己?帮朱浩?
        恐怕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朱浩竟然是在了解了她的事迹,又看到了宫中贵人们的态度后,才坚定信心,决心培养女继承人……
        反正做买卖不像下地,只要脑子好使、手腕过硬,力气小点儿又如何?
        回到衙门后的第一天,度蓝桦是用咸鱼的方式度过的:上午睡觉、吃点心,让小丫头们捏肩捶背;下午看话本、吃点心;晚上拉着肖明成一起吃点心,顺便接了几个帖子。
        唉,堕落真的太幸福了,如果可以,她很想永远这么醉生梦死下去。
        “夏夫人她们听说您回来了,头一日不敢打扰,想明儿过来拜访。”莲叶道。
        “什么拜访,”度蓝桦失笑,“这是在家憋久了,想听八卦吧?”
        如今莲叶也知道“八卦”的意思了,闻言抿嘴儿一乐,“那您见吗?”
        “见见吧,”度蓝桦把帖子随手丢在桌上,忽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捡起来看了几遍,然后美滋滋伸到肖明成眼前,“你看你看,她们的字写的都不如我好!”
        肖明成才要习惯性地说什么戒骄戒躁,可一对上她亮闪闪充满期待的眼睛,就忍不住换了套词,“……确实。”
        字如其人,她性格坚毅活泼,遇事果决能担大任,虽然起步晚,但练了这小一年,已经运笔洒脱,颇有筋骨,远非寻常女子可比。
        “对吧?哎,我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得了肯定之后,度蓝桦就更开心了,才要继续王婆卖瓜,却听旁边实在忍无可忍的肖明成丢出来灵魂一问:
        “今天,你练字了吗?”
        度蓝桦:“……没。”
        呸,狗男人!
        次日早饭后,夏夫人带着刘夫人和马夫人如约而至,三人一一落座,很走流程的寒暄几句,然后就无法克制的流露出八卦的眼神。
        夏夫人跟度蓝桦最熟,便由她开口,“夫人,那红枫镇当真是您自己个儿去的?”
        此言一出,刘夫人和马夫人也顾不上喝茶了,都巴巴儿望过来。
        度蓝桦失笑,“当然不是。”
        三人齐齐哦了声,失望中又带着点儿释然:是啊,我就说不可能嘛!
        谁知度蓝桦话还没说完,陡然话锋一转,“还带着孙捕头他们呢。”
        夏夫人等人就像被卡住脖子的尖叫鸡,瞬间哑巴了。
        三人面面相觑,最近几个月将女学学堂搞得有模有样的刘夫人试探着问道:“肖大人没陪着?”
        “他陪没陪着,你们能不知道?”度蓝桦似笑非笑道。
        饶是她们不知道,她们的男人还能不知道?偏巴巴儿跑到自己跟前求证,不过是觉得难以置信罢了。
        那三人飞快地交流下视线,满是不可思议,随和齐齐发出感慨和叹息,眼中放光,说不清到底是羡慕还是敬佩。
        新任马主簿之妻马夫人是个典型的闺秀模板,说话柔声细气,可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尊卑了,忍不住主动发问道:“您自己出门,难道就不怕么?”
        她口中的“自己”,显然是说单独一个女人,没有丫头婆子等同性仆人伺候的情况。
        度蓝桦笑笑,“怕什么?”
        马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到底是您。”
        顿了顿,又感慨道:“不怕您笑话,我胆子小,但凡丫头婆子略少一些,出门就觉得心惊胆战的呢。”
        她出身不大高,自然没有京城贵女们那种纵马扬鞭的气概,如今听说身边出了这样一位巾帼,总觉得有些不现实。
        她说的含糊,但度蓝桦却很理解:这是一种不分时代的缺乏安全感的体现,而作为生理上的先天弱势群体,出现在女性身上再正常不过。
        度蓝桦就道:“这个无需强求,若非我懂得拳脚,身边又有可以信赖的忠仆,恐怕也是不敢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世界上总有那么些坏分子,要想开开心心出门、平平安安回家,总要有点自保能力才好。
        夏夫人拍手道:“就是这么个理儿,若我有我们家老爷那副身板、那样的身手,早不着家了!”
        众人闻言哄笑出声,难免顺着浮想联翩。
        难得人凑得这么齐,度蓝桦就仔细问了女学的事,了解清楚现状后就发现自己的预测果然成真:来的却是都是平山县的官宦及富裕家庭的女孩子们。
        这也无可厚非,普通老百姓家中的女孩儿也要当半个壮劳力使唤,洗衣做饭砍柴烧火缝缝补补,什么不用人?
        在温饱面前,教育总要往后挪一挪的。
        既然是早有预料的事情,度蓝桦也不失望,左右一口吃不成胖子,总要一步步来,能有眼下的局面也算不容易了。
        自从接手女学后,刘夫人的生活都不知道有多充实,每日早起带着两个女儿去学堂,忙碌一日后到家,有时还要盘账、总结,会见其他的夫人们,忙得不得了。
        原本刘主簿觉得自己就够忙了,没想到家来一看,好么,媳妇儿比自己还没空!
        刘夫人难掩得意道:“往日他只说自己这样那样的,又是应酬又是公务,总顾不上搭理我,如今想叫我搭理却也难了!我忙得很哩,哪儿有那么多闲工夫陪他说笑?”
        顿了顿,又有那么点儿羞涩和炫耀的道:“说来也怪,往日我巴望着他的时候,他对我爱答不理。如今我顾不上了,他反倒有事儿没事儿都巴巴儿往我跟前凑,哼,我倒不稀罕了。”
        说的大家又笑。
        夏夫人不以为意,“男人嘛,都是贱骨头,越得不到手的越喜欢,你隔三差五冷落他一回就行了。”
        马夫人身体弱,子女也弱,刚来平山县那会儿病了一场,加入小团体的时间就比较晚,远不如她们几人来的熟悉自在,现在听了这些话,顿觉眼界大开,宛如看到一扇崭新的大门在自己面前徐徐开启……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昨晚太晚睡,今天太早起,一坐起来就天旋地转头晕恶心,差点以为自己要凉了……部分章节没整理完,今天少更新点哈……见谅见谅
        PS,下一章开始要转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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