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意义
“吃饱了吗？现在能说了吧？”
检察官拿着电子集在夏雨霏面前严肃坐下。
夏雨霏立即放下手中的筷子咽下最后一口饭清了清嗓。
“当然可以啊长官，只要我知道就能回答。”
检察官把营养液的包装袋摔在桌子上，语气加重：“那就先说说你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吧？”
夏雨霏却瞪大了无辜的圆眼睛，嘴上像糊了层东西讲话含糊不清。
“啊这个啊，一定要回答吗？不是这种小事也跟指控我的罪名有关系吧？”
话音未落，检察官一拍桌子把她吓得脖子直往后缩。
“你最好别耍花样老实交代！据我所知你的家境并不好，父母失踪后只能靠爷爷奶奶的退休金勉强生活，虽然毕业于名校却得不到机会转正，而你爷爷生病又需要大量金钱，所以你是不是时常感觉自己很无力很没用？”
检察官像看出夏雨霏的心事一样，件件直戳她最不想面对的现实痛点，夏雨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至极。
这个时代成年人的破防就是如此简单。
检察官又继续开口试图攻破她的心理防线，“所以这也难免，在金钱压力下人很容易产生什么不好的念头。也许一开始只是顺走一点公司里的营养液和疲劳恢复剂，但后来看没人发现你顺手牵羊的行为也就渐渐变得更大胆了，直接私吞公司大量值钱财物，并且利用职务之便操作假账？”
夏雨霏阴沉着脸，嘴唇都被她咬得泛白。
沉默片刻后她突然镇静开口：“我想长官您误会了。首先刚才我喝的这些营养液并不是我亲自买的，你们调取监控后应该也就能查清楚了。其次，我还在职时并没有私吞任何属于公司的财物，更没有为此做过假账！”
检察官似乎已经提前预判到她会这么说，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监控资料播放给她看。
“我们当然已经查过监控，是你身边那个三无机器人拿走的，药店里也没有入账记录，那这包装袋上还有你的dna。这不是你下的命令让它替你偷盗的还能怎么解释？”
“其实——”
夏雨霏刚要回答他的问题，千千突然带着机器人律师闯入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抱歉，根据法律规定对一切案件的审查都要重证据，重调查研究，只有举报人供述没有决定性物证的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拘留，我的当事人有权保持沉默同时申请保释。”
看到陈氏集团的千金大小姐出现，检察官终于明白夏雨霏是在等什么了。
没有人敢拦着她，更没有机器人敢拦着她！
难道这普通女孩居然是陈氏的人？
这次的举报也是因为内部权力斗争推出来的替死鬼吗？
检察官很识时务地笑着放人，却没想到夏雨霏在即将踏出门口的时候又突然回头，眼神坚定。
“虽然我的人生是很失败，是穷是没钱，但我还有廉价的尊严！我敢说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更没拿过一分不义之财。那些营养液和别的东西都不过是从商家活动那里薅的羊毛，用我朋友的vvip会员做任务积分换取的。至于你们手中的假账证据大概率也是伪造的，我想你们应该查查举报人，也就是我的前领导。早就知道他没了回扣不会轻易放过我，所以我也留了一手，在每次做账的时候都会留一行白色代码日期标志，你们可以通过这个查证。我不想再卷入这场是非中所以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希望你们能尽职尽责不要让无辜的公民背锅，也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走出警局后，夏雨霏看到了在门口等待的小智，脸色又变得更难看了，突然低头向身边的千千道歉。
“对不起，又给你带来麻烦了。”
看她这副严肃的模样千千吃了一惊。
“你说这话干嘛呀，朋友之间哪有不麻烦的事，不就是相互帮忙相互支撑吗，要是我有事我相信你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拉我一把的。”
夏雨霏却始终低着头，显然没有了刚刚向检察官放出狠话的样子，有的只是担心与歉疚。
“可是他们查下去估计也会影响你家公司产业的。”
千千却潇洒地摆手笑了笑。
“反正跟我又没关系，我只想搞好我的学术研究，钱从来都不是我的目标，你不是最清楚嘛。”
虽然她可以不在意自家公司的这些钱，但是夏雨霏不能假装不是自己爆料出了关键的线索，心里还是不好受。
回想起刚刚警局里检察官对她犀利的心理剖析，她也对自己的人生价值也有些怀疑了。
努力学习毕业后也没找到稳定的工作，省钱拮据却也没攒下多少钱，最后知心的朋友也就剩一个，最亲的亲人也是如此。
这么回顾起来她的人生似乎还真是挺失败呢。
想到这里她更加不愿意再麻烦朋友，尤其是已经帮了自己这么多的千千。
“千千啊，我还有个人要见，总之今天先谢谢你啦，等我办完事再回来找你请你吃饭哈～”
还没说完夏雨霏就硬挤出副没事的笑容一路小跑开，坐最便宜的自动巡航巴士回到了豪华公寓，刚下车就看见那个男人正提着行李箱往外走搭上了一辆低空飞行器，夏雨霏急得下车猛追却还是错过了。
没办法只能再次混进公寓看看星际快递盒在顾白笙家门前还会不会发光，没想到这次竟然真的不亮了。
难道蜥蜴人杰西就是那个男人吗？
还是说漂亮姐姐她也不在家？
夏雨霏试着按了门铃也没什么反应，刷完社交媒体却傻眼了。
顾白笙花钱去看国外的一周时装秀了，而那个健身高管男也出差去了外地。
挫败感顿时又击破了她变得脆弱不堪一击的心理防线。
夏雨霏失落地走在大街上，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还真是干啥啥不成，运气也太背了！
没想到她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栋熟悉的建筑前，一抬头上面的牌子写着显眼的三个大字——疗养院。
穿过空旷安静的走廊，她停在了一扇白色的门前。
夏雨霏深呼吸鼓足勇气，努力挤出明朗的笑颜后才推开了房门。
“爷爷！”
此刻一位白发老人正倚坐在床头上看手机，并没有对她的到来有任何反应。
夏雨霏也不觉得奇怪，而是熟络地走到床边自行坐下。
“爷爷，您最近还好吗？”
老人抬头看了一眼她。
“你是谁啊？”
“我是霏霏啊。”
“霏霏啊…”老人目光呆滞，“我家小孩儿也叫霏霏，不过她才两岁呢。”
夏雨霏顿了顿，眼里带泪光。
“我就是霏霏啊。”
老人这才狐疑地看向她，好像是有那么点眼熟。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激动得满脸通红，双手不住颤抖，懊恼道：“你就是我孙女霏霏啊，我怎么又想不起来了呢。”
看着老人委屈得眼眶泛红，夏雨霏忍住泪水努力笑得很开心。
“没关系嘛爷爷，我记得那就行啦。”
爷爷一把握住她冰凉的手，反复轻拍。
“你怎么来了？工作不忙吗？”
夏雨霏摇摇头，打趣道：“嗯，正好在休假所以特地来看您了，要不今晚我就在这儿打地铺多陪您会儿？”
爷爷却板着脸摇头。
“那怎么行地上可多凉啊，你早点回家睡不用陪我这个老头子啊。”
夏雨霏把头轻轻靠在爷爷怀中，像个小孩子似的蹭蹭撒娇。
“我这不是好不容易才有的假期嘛，怎么您嫌我烦了？”
爷爷嘴上不同意，却开心得合不拢嘴。
“不是，我只是、只是觉得我好像还有什么事没做。”
“那不如我陪您一起想想？”
老人突然又迷茫地看向夏雨霏，手中的力气一松，眼里满是紧张和警惕。
“你是谁啊？”
夏雨霏抬头哽咽了，但还是尽力保持住最好看的笑容。
“我是霏霏啊。”
“我也有个孙女叫霏霏。”
老人拿起手机点着照片中抱着婴儿的女人笑了。
“你看啊，这就是我孙女，可爱吧？”
夏雨霏笑出了声。
“可爱啊，真是无敌的小可爱呢～那您还记得抱着孙女的这个人是谁吗？”
老人有点不好意思地害羞笑了。
“是我爱人小红。对了，你有没有见到过她？她说今天要跟我约会的，怎么都这么晚还不来，是不是忘记了呀？”
见夏雨霏默不出声脸色变暗的样子，爷爷又打趣道：“你别见笑我太太她就是心太大爱管闲事，也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然而下一刻，爷爷表情瞬间变得茫然。
“对了，你是谁啊？小红呢？我要去找小红！”
面对爷爷突然焦虑地想要下床，夏雨霏一时不知所措。
就在她理智的情绪快绷不住的时候，小智突然出现在了她身后，从手中冒出刚打印好的标签贴在夏雨霏手上。
爷孙俩同时看去，只见上面写着“孙女霏霏”。
夏雨霏这才注意到，房间里的物品上都贴着同款小标签，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是奶奶特意设定好的程序吧？
原来小智以前也陪奶奶来过这里么？
看着熟悉的标签，爷爷立刻找回了记忆情绪重新稳定下来，坐回床上继续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
夏雨霏这才转身面对小智别扭地说了声“谢谢”。
可她心里并不好受。
连这样低等的机器人都比自己有用处，更让她感到挫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成了这样一无是处什么事都做不好的人呢？
在地上铺好了被褥，关灯后夏雨霏却始终无法入睡。
没想到爷爷却突然短暂地清醒过来，眼里又有了光，语重心长地开口。
“霏霏啊，爷爷知道你来看我肯定是遇到什么大事了心里难过，不过不要怕，你现在烦恼的事没准过个几天、几个月、甚至是几年，再回头看也就没觉得有那么困难了。真的，爷爷就是这样。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很多东西我都忘了，不过这也不全是坏事，因为这也同样让我忘掉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所以啊，人生就是如此，有失去的就会有得到的。你要记得，即便我不再记得你是谁，但我永远会记得我爱你这件事。所以不要害怕时间过得太快，也不要懊恼自己没有完成理想的目标，只要你每天做着自己想做的事，终有一天会找到适合自己的路的。孩子，你的人生还很长，就勇敢向前跑吧，我永远为你骄傲！”
此时夏雨霏早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得满脸是泪，却还是默默把头埋在被子里不敢发出声音。
只有在爷爷面前，她永远可以做那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黑暗中闭上眼睛的小智像是在休眠进入省电模式，却在心里默默把关于奶奶的一切信息移到了上锁的文件中。
小智好像开始明白了夏雨霏的难过感受。
即使在外面看起来像没事人一样，但她每次面对家人总是很容易情绪失控，难过指数飙升。
所以小智决定，如果奶奶真的回不来了，那就把所有关于奶奶的过往记忆全都埋藏在记忆库中从此不再提及。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她的痛苦吧？
第二天天一亮，机器人护工来查房的时候发现角落中叠好的被褥。
“先生，有人来过吗？”
老人依然看着手机，却与昨日的表情不同，而是有了表情痴痴地笑着。
“我不记得了，有人来过吗？”
此刻屋外骄阳当空，夏雨霏带着小智再次出发。
一点小小挫折又算得了什么，奶奶那么大年纪都能想方设法做到的事那么自己也一样能做到，因为她就是他们最骄傲的孙女啊！
所以不管收件人在天涯海角，她都一定会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和诚心去找，不辜负奶奶曾经做过的努力，继承最后的积分让它真正发挥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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