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兄妹逢
摩挲茶盏的手指停住了动作，怀袖微一抬眸，不禁与对方相视一笑。
犹如孪生兄妹般的面容，饶是寻常人也能一眼认出，何况他们血脉相连。
在来见颜朗的路上，她一直悬心于楚今安和莫致之，担心他们之间会发生争执。毕竟她了解莫致之的心性，也明了楚今安的骄傲。
只是此刻要先处理眼前之事，心上的担忧不得不暂时一缓。
“我……其实还是不太敢相信，看到你……兄长……好像做梦一般。”怀袖抿唇。
如果她当年没有落水，如果当年莫致之依约送她回家，那么今日颜朗只会是她的族兄，而非手足。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
比起种种匪夷所思的经历，与血缘至亲乍然相见的一刹，只有亲人之间才会拥有的熟稔袭上心头，积聚多年的思念和得知真相后对亲人的想象一起涌现，美好到令她怀疑眼前所见究竟是不是真实。
“爹爹和娘亲……”
熟悉的字眼，陌生的想念。
久远的梦忽然照进现实，再也无法抑制的思绪，完全受心底最深处埋藏已久的亲情所遣动，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怀袖蹙眉，红了眼眶，急于知道答案又害怕听到答案。
颜朗心起伤怀，定了定神道：“爹和娘都很好，他们烧香礼佛，多年来从不间断。只盼神明护佑，若能百年前见到妹妹，便是人生大幸。如若不能，请神明保佑妹妹平安康健。”
梦中的慈爱笑颜再也不是镜花水月，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足以想见椿萱多年来的默默守望。
近前灯烛模糊变形，一颗颗泪珠滚落，怀袖合上眼眸。
耳边是雅间外走走停停的陌生人，他们的笑语声此起彼伏。徐徐晚风的窗外，接天连夜的明灯照亮姣好容颜。
心潮起起伏伏，良久，怀袖缓缓睁开双眼。
“兄长来得为何如此之晚？”
哽咽的声音是小女儿的娇嗔，更是蕴藉了无数落寞后的想念。
颜朗侧首，不忍再看怀袖泪眼，更不想对方发觉自己湿润的眼眶。
自与楚今安分别，他没有因与对方有约而加快日程，依然按照原定的计划一路而行。
不是他不想，而是除了家事以外，还有天下事。
此番秋闱，他志在必得。
只是出仕为官，为的是河清海晏，黎民安泰。若只为光耀门楣、高官厚禄这样的庸俗之见，倒不如不出仕为妙。
无意中得到的琅玕，除了沿途送给需要之人换取钱粮外，他又将剩余珠玉加上自己自己替人誊抄撰写而得的银钱全部寄给父亲，以备他们父子修建乡学，供更多寒门子弟念书之需。
这一路行来，他看到太多凋敝和落拓，见识了太多无奈和哀怨，他将他们一一记下，将来才能将其当作治理之根基，改变那些积弊。
“是兄长不好，让妹妹等了这么久。”颜朗眸光清幽，默然的叹息随风而散。
他知妹妹并非真的责备他什么，但这以足以令他痛心。
“我想了许久，妹妹的身世暂时不能被外人得知。”颜朗面容清肃，认真的注视着怀袖。
妹妹还是以怀袖为名，除了等待确认身世的原因外，想来也定然知其中利害。
怀袖点点头，垂眸拭去泪水，依然是从容模样。
突然从怀袖变成颜皎皎，若是身份一旦确认，早已沉寂的怀家定然被再次掀出风浪，颜家就会置于风口浪尖之上，不但于兄长科举入仕有碍，更会对颜家声誉有损。
加之信远侯府中的一干人虎视眈眈，类似于颜朗是莫致之援手，试图攀附勾结之类的流言蜚语还算小事。若是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她与莫致之必然陷入麻烦颜朗也定然牵扯其中。
至于平日里只做旁观的看客，借助此事浑水摸鱼更是可以想见。
这也是为何当初得知消息后，她必须仍然留在江州的原因之一。
“我会寄书信给爹和娘，”颜朗会心一笑，见怀袖面显忧色，忙又说道：“妹妹放心，我不是莽撞之人，会婉言相告，不令爹娘挂心。”
其实与楚今安见面后他大可写信给双亲，但考虑到事情悬而未决，尚有不确定情由在其中，又因这些年双亲找寻妹妹而收到太多失望，因此便暂时禁了口。
如今朝局纷乱，若是爹和娘突然来到江州，牵扯到从前与怀家的恩怨，势必不能全身而退，他自当三思再三思。
“真是造化弄人。”望着与自己相似的面容，颜朗无不感慨。
当年中原与邱林部对决，大将军怀晋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却忽然罢兵议和。父亲上书彻查此事，不想被与和怀晋串通一气的樊氏所驳斥，又有怀晋为了力压众议，父亲这才遭遇贬谪。
但谁又能想到，颜家女儿竟然被怀家抚养长大。
这是是非非，分拨来该如何算清。还是一开始就因为算不清才会有这样的安排？
不过这恩怨，他不是不会对妹妹提起的。
妹妹自小与双亲分离已经很令他痛心。若是再得知怀家与颜家有过旧怨，自己又被怀家抚养长大，定然心中郁郁。
他为人兄长，只有护幼妹周全的，哪能让妹妹不悦。
“有时午夜梦回，我竟也分不清究竟该怎么想这件事。”怀袖绽笑。
她不知颜朗真意，只当对方也是与自己一般——感慨物是人非。
“不过这捉弄也有好处，颜朗随着怀袖笑了，半开玩笑。
怀袖诧异，轻轻地摇了摇头。
颜朗一笑，似风清月明，认真的注视着怀袖，“妹妹有了好的归宿，不管是为兄还是双亲，定然为妹妹高兴。”
他本是楚今安带到此处的，谁知竟遇见莫致之，短暂叙话虽未完全言明许多他想知道的事情，但观对方言行举止，自有沉稳潇倜傥处，是凤毛麟角一般的人物。
怀袖面颊一烫，“兄长说这些做什么。”
她的婚事是宫中所指，但并并无任何亲眷在场，当时并未有什么想法，如今至亲在前，忽然撩动起丝丝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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