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散会聚

大约又因久不谋面，对方忽然提及，又添几分羞怯。

        颜朗笑得风清月明，“妹妹不必觉得拘束，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不管是双亲还是为兄只会为妹妹高兴，绝不会责怪妹妹分毫。”

        人间世，难以预料的太多。若是只因一事误，便蹉跎年华，郁郁寡欢而顾念不前，那么这人生中的许多事岂不是都要被耽误。

        虽言婚嫁须父母之命，但谁让他们家情形特殊。何况比起家事，终是天下事来的更为重要。

        “今日一见，不知何时才能再会。”颜朗语出伤感。

        怀袖眸光轻动，神情变得黯然。

        话未言明，已知其意。

        她理解兄长苦心，兄长也在替她分担。这样毫无利害的情意，的确唯亲人所有。

        当下暗潮涌动的局面，又逢秋闱将近，与颜朗的会晤若被有心人得知，对双方必然皆有影响。

        “他日兄长高中，定然宾客盈门，到时若是相见，定然要被当做阿谀之流。”怀袖开起玩笑。

        颜朗也笑了，“阿谀奉承倒还好听些，恐怕要说我颜朗为入仕途，提前与信远侯府交好。”

        为仕途奔走者众多，不觉之中就会落人口实。但他颜朗行端坐正，不惧悠悠之口。倒是念及兄妹之情，反牵动恻隐，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晚风拂面，杂夹着凉夜茶香，散尽才刚见面便要分离的伤怀。

        “四少夫人，颜公子。”莫名的身影出现在雅间门口。

        并非他故意打破这和谐谈话，只是必须遵守四公子吩咐。

        四公子本来要亲自上楼来接四少夫人，但临到酒楼门口，却忽然又变了主意。碍于藏书阁内发生之事，他试绝不敢有所违背的。

        颜朗认得莫名，略略颔首，与怀袖同出雅间。

        酒楼外，灯火阑珊处。

        锦袍公子神情桀骜，目光从仰看二楼上谈笑风生的两人转移到喧嚷的街市上。等待着心心念念之人出现。纵然有醋意郁结在心，眸底深处的温柔却清晰可见。

        来来往往的倩丽多如牛毛，路过街市的宝车雕窗内大有闺秀窥伺，低声议论和大胆媚眼比赛一般你争我夺，皆只为黯然灯影下俊逸姿容能有所顾盼。

        只是等来的，只有目不斜视的漠然。

        须臾，俊颜上的点漆凤眸骤亮。

        众佳丽只当目下无尘的贵公子改变心意，正有胆大者想上前几步，却听街市对面走出数人脚步声。

        “四公子。”颜朗一揖。

        他们是亲人，更是一见如故的知交。

        “颜兄。”莫致之浮起淡笑。

        若说方才因故匆匆，此刻又言不能出，但彼此定然深谙彼此心意志向。

        “方才你说去办点事，可妥当了吗？”颜朗直言，“还有楚大人呢，怎么不见？”

        他禀性醇和，又是与亲人相谈，没有不能说的。

        莫致之神情不变，“已经妥当了，楚今安有事走了。”

        颜朗与此事无关，自然不该让他介入。何况秋闱将至，他还有许多自己的事情要忙。

        “我见你们投缘，但如今夜深，不得不打断。”莫致之视线移动到妻子处，定看一瞬。

        颜朗笑容洒脱，“这有何妨，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自然就有再会之理。聚会散，散后会再聚。”

        人生该超逸洒脱，该至情至兴，他是从不喜悲愁自苦的。

        莫致之朗声大笑，“好一个散后会再聚，颜兄在江州有任何需要我到地方尽管开口。”

        见过太多斯文扫地，惺惺作态，忽然得见颜朗之好爽快意，真是一桩幸事。想来他能有如此性情，皎皎的双亲定然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对他这个娶了他们宝贝女儿的夫婿应该满意的吧。

        “有四公子这样的……知交，颜朗何愁在江州无处安身呢。”颜朗如是说道。

        差点把妹夫二字脱口，还是且待日后说出。

        莫致之心领神会，目光自移向妻子处，转而冲颜朗拱了拱手，“颜兄自当放心，我必然尽责护佑。”

        他看得出，颜朗极重视妻子安好与否。除了对方本身肩负兄长之责外，妻子又是他久不谋面的亲人，自然最为关心。

        “有四公子此言，颜某便安心了。”颜朗会心一笑，“我就住在附近，他日定再与四公子相见。”

        爽直一言后，颜朗眸光掠过怀袖，淡然一笑后施力离开。

        渐渐隐没在人流中的清隽公子，不沾染丝毫绮丽尘俗，唯有一颗赤子之心。

        “安排马车。”莫致之视线回转，吩咐一句后，眸光定格在妻子处。

        怀袖被莫致之审视的目光看得浑身不适，一见马车驶过，率先登入其中。

        车轮发出辘辘之声，马车外的喧闹声充斥耳畔，马车内的两人寂寂无语。

        认亲之事本就是早有预见的，过程远比预料之中的更为顺理成章，两人对此都不再担心。反而是之前的事情有待解决。

        “不用看，剑上有血。”莫致之打破沉寂，冷声回应了妻子的目光所向。

        怀袖惊骇难言，片刻后嗫嚅一句，“他人呢，受伤了，还是你直接……”

        怀袖不敢往最坏的方向想，攥了攥手镇定心神，“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楚今安。”

        风，卷起车帘一角，随着马车的晃动，一下下打在窗格上。也似重物，一次次准确无误地击中莫致之的心口。

        “你是我妻，不该先问问我的安危吗？”

        声音不自觉的提高几分，压制着隐而未发的怒气。

        他满心担忧的寻找妻子，看到的是楚今安的耀武扬威和不可一世，就是他真的对楚今安出手，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根本不值得一丝一毫的同情。

        更重要的是，妻子最该做的便是好好对他解释一番珠帘的事情，而非似仇敌一般质问于他，担心其他男人！

        “你好好的呀。”怀袖无辜地望着莫致之，不懂他何以突然面起愠色。

        “呵，”莫致之气笑，“我当然好好的，不然怎么能手刃那个数次挑衅于我的楚今安。”

        “什么？”怀袖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拉住莫致之，“你方才不是说他离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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