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073章密函
073章
食月问：“为何？”
“还不是因为它为了束脩，什么三教九流都敢收？只要你是个人，蜀青书院皆来者不拒，通通都给回信，我告诉你啊，不仅男子，蜀青书院连女子也收，收进去的那些人，资质良莠不齐，它不垫底谁垫底？”锦衣男子瞧她一眼，“你要读那蜀青书院？我建议你换一个书院，免得将来后悔。”
食月摇了摇头：“多谢，我觉得蜀青书院挺好。”
说完便上了马车。
锦衣男子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半个时辰后，食月到了蜀青书院的门口。
本就是带着期待忐忑的心情前来，然而看到那久经风霜的书院拱门后，她难得陷入了沉默，嘴角牵起来的半个笑生生凝固在脸上。
“……”
能说这不愧是垫底的存在？
她已经在车上付了钱，刚才她一下马车，马夫立刻就驱赶着马儿离开了，此处如此偏僻，她现在考虑回去都不一定能叫得到马车。
食月看着那书院里黑灯瞎火，只有很远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一点零星的灯火，她犹豫了片刻，抬脚走了进去。
这路走得不是很顺畅，不知何时，天上的月亮被云掩住了，视野之内像一大片浓稠的墨汁，看不清脚下的路，导致脚尖时而踢中石块，时而踩进水坑，最后一脚踩上了一处蛇窝，密密麻麻的小蛇逃散而去。
食月：“……”
好在她定力非凡，否则要叫出来了。
终于，那一点零星的灯火越来越近，食月这才发现，那里是一个湖岸，岸上是一条乌篷船，那点牵引着她前来的灯火，便是挂在乌篷船头的一盏昏黄油灯。
“来得这么快？”
有人突然说了一句，声音低沉微哑，似湖底铮然相击的黑石。
食月抬头，这才看到抱胸立在书院拱门上的高挑少年，他寒眉冷目，身姿笔挺，身上着一件墨绿衣袍，那衣袍的色泽暗得几乎要与夜色熔炼到一起。
食月视线一落，奇的是，她刚刚走了那么长的路，现在竟然只是才跨过那道拱门。
似是知道她的困惑，少年解答道：“那是蜀道阵，只有通过此阵，才能真正走进蜀青书院。”
他一个起跃，飞落到乌篷船上：“你过关了，随我来吧。”
食月走进船舱中，这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漏沙模样的事物。
少年扫了一眼，说：“那是云师弟发明的，叫时漏，每漏完一次沙，便是一个时辰。你若是一个时辰还不来，我便不等你了。”
那岂不是先吃顿晚食都会错过，食月有些庆幸自己行事果断。
少年说了一声：“坐好。”
她缓过心神依言坐下，这才发现这条乌篷船与别处的不一样。
那少年划船没有用木桨，而是转着一个圆盘模样的事物，他那只手掌修长有力，握住把柄一圈一圈地转，船底发出些许划水声，噗啦噗啦地打着水花。
乌篷船缓缓离开了岸边，朝着黑蒙蒙的夜色中驶去。
也没用多少时辰，很快又靠了岸。
食月走下乌篷船，抬眼一望，这才瞧见了真正的蜀青书院：暗锗色的亭台楼阁错错落落地坐落在山峦间，在夜色中辨不清轮廓，若非有人引她前来，只怕她会将之认作仙人所在。
少年引着她到了一处院子：“元先生在里间，你进去吧。”
“多谢师兄。”
食月拜谢，独自走到那屋门前，伸手轻叩了两下。
里面传来一个清婉的女声：“进来。”
她心下讶然，推门走了进去。
坐在桌案后的女子抬眼看她，细眉柔淡，面若水莲，脸上含着微微笑意。
食月一眼瞧见她的面容，觉得有些熟悉，脸上不禁露出迟疑之色。
女子含笑说：“刚刚才在客栈见过，怎么？这就不认得我了？”
电光火石间，食月回想起了那个劝她不要读蜀青书院的锦衣男子，她脸上露出愕然之色：“那人竟是先生？”
“是我。”
“若是你明日才来，便不能进蜀青书院；若是你当时听之信之，便不配进蜀青书院；若是你过不了蜀道阵，便不准进蜀青书院。”元姑华站起来，柔美的面容上露出傲然之色，“我蜀青书院可以收毫无基础之人，却不能收做事优柔寡断、没有自我判断能力、心智薄弱之人。”
她看着少年，眼底露出鼓励之意。
“平月，欢迎来到蜀青书院。”
·
入学当日，依旧是当日接引她的少年带着她熟悉书院。
“今日放假，许多学子都不在书院内，明日正式上课时你便能见到了。”
二人才走进书院，一道身影突然朝着他们俯冲而下，站在食月身边的少年拔剑迎了上去，过了十数招后，少年的剑刃被来人用两根纤白的手指捏住了。
少年微微叹了口气：“大师姐，莫要伤了新来的小师弟。”
食月瞧了过去，少女身着同款墨绿衣袍，一张玉盘似的脸庞眉眼秾丽，明艳大方，她与世俗规矩框定的女子不一样，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飒爽之气。
闻言，她朝食月看过来，眼中满是好奇之色。
“小师弟，又来新人了？”然而她才看了一眼，便有些失望，“这个新来的小师弟看起来不是很能打的样子啊。”
食月：“……”
她记得蜀青书院是学文的吧？？？
许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少女笑眯眯地道：“院长鼓励我们不要死读书，要发展个人爱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领域。”
她摸了摸食月的脑袋：“我叫虞泷，小师弟你叫什么？”
“大师姐，我叫平月。”
“好乖。”虞泷没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发，“比小师妹乖多了。”
才说完，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呼喊。
“大师姐，云师弟又昏倒啦！！！”
虞泷眉心一蹙：“又熬夜画他那图纸了？说也说不听，怎么恁的不省心。”
话未说完，她人已经掠了过去。
食月收回视线，少年继续带她参观，从书院日常使用的课堂，到食堂，再到藏书楼，还有诸如厨房、练武堂、试验田等培养兴趣爱好的地方，都一一带她去看了个遍，最后才到书舍。
少年说：“你先休息片刻，中午记得按时去食堂吃午食，下午我再过来带你去选课。”
食月点了点头：“多谢师兄。”
少年表情一顿，视线忽然错开她看到别处去：“我叫寒生。”
想到她没进书院之前，少年便是那小师弟，食月含着笑意，从善如流地说：“多谢寒师兄。”
少年嘴角一勾，点了点头：“我走了。”
话音刚落，他便一个起跃纵上了屋顶，现身说法能走屋顶绝不走地面。
食月：“……”
难怪大师姐喜欢找他作陪练，两个都是武痴啊。
蜀青书院的书舍是六人一个院子，每人有单独的一间房，她进院子的时候发现静悄悄的，也不知道左右都住了人没有。
食月走进自己的屋子，屋里一张木床，一张很大的桌案，两把木椅，几个木打的柜子，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她也没有什么行李，就一个包裹，新床褥还是书院发给她的，她将屋内的灰尘打扫干净后，将包裹里的东西取出来，其中一包物什放到了杂物柜的最底层，两套换洗的衣裳放到衣柜里，剩下的笔墨纸砚摆到了桌上。
忽然有人敲了敲门，食月将门打开，是刚才在杂事堂见过的孙卓师兄。
孙师兄将一包衣物递给她，说：“师弟，你的院服已经改好了，明日上课记得换上。”
食月忙道谢：“多谢孙师兄。”
孙卓离开后，她试了试改好的院服，果然合身了。
中午去食堂吃过午食，下午寒生便来带她去选课，食月看到课程名目后，不免松了一口气，好在蜀青书院还记得自己是一所以参加升学考试和选拔考试为目的的书院，设置的主流课程还是六艺，否则她就要另谋办法了。
“寒师兄，我选好了。”
寒生指着一处空白说：“这里，写上你最喜欢的一个爱好。”
食月顿时有些茫然，自己从小就在那样吃人的环境里生存，一切都是以活下去为目的，不敢松懈也不会去想自己喜欢不喜欢，她能有什么爱好？
好在少年很耐心，也不催她，给她时间慢慢想：“你别急，先写一个，以后若是不喜欢了，还可以改。”
食月抿了抿唇，在心里将自己做过的事情一个个排除了，最后在空白处写上一个字：
吃。
寒生：“？”
最后寒生将这张选课表递上去时，几个先生面面相觑：“这怎么因材施教？”
先生们的讨论已经是后话了，寒生带食月选完课后，带她到浮云岛上的集市逛了一圈，还给她买了一些日常用品，包括一套笔墨纸砚。
食月忙道：“寒师兄不用给我买这些。”
寒生说：“你新入院可能不知道，这是蜀青书院的传统，新学子的第一份用品得是由我们这些师兄师姐准备。”
食月的确不知，不过他都那么说了，也只好收下。
心里对这个蜀青书院有了那么一丝喜爱。
晚食也是在书院外吃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在爱好一栏写了“吃”，寒生带她去品尝了好几家店的吃食。
“这道荷叶蒸肉是浮云岛上最著名的吃食之一，云梦泽水多，故荷叶也多，用荷叶做成的吃食不在少数，尤其是春天刚生长出来的荷叶，叶香最为鲜嫩，热气一蒸，那清新的荷香便融进了食材里。你尝尝这道荷叶蒸肉，入口时是不是能嗅到荷叶的清香？”
食月点了点头，忙着吃肉没间隙说话。
寒生嘴角一勾，看她吃完了后才说：“山家食店只这道荷叶蒸肉堪称一绝，其他的不怎么好吃，走，师兄带你去吃另一家的吃食。”
“这家店的红油拌鱼皮和炸鱼肚能叫你好吃到吞掉舌头，红油拌鱼皮取鲩鱼鱼皮，加入红油、鲜辣椒、酱油、香醋、白芝麻、腌姜丝等酱料凉拌，吃起来既软嫩多汁，又劲道弹口，酸酸辣辣脆脆的十分开胃，炸鱼肚取鲈鱼最鲜嫩的鱼肚部位……”
“百香果白切蹄……”
“酱鸭架……”
“奶酥……”
食月埋头吃的时候，余光偶尔瞧见他偷偷翻阅一本小册子，难怪一副老餮的模样，不过她假装没看到，毕竟这也是对方的一片心意。
回到书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与寒生作别，回了自己住的书舍。
左右屋子有一间亮了，食月扫了一眼，回了自己的屋子。
点了灯烛，她从心口取出一张折成方块的纸条——这是她今日在外时，金昭的人递给她的密函。
食月取掉封蜡，将纸条展开，纸张只有巴掌大小，上面的字写得很小，只能放在灯下细细阅读，第一件事先说了刘姝已经回君国，她的家人都平安，但是那二十万精兵还没有撤走，第二件事说她拜托调查的事情已经查到了，时家夫妇因犯叛国罪被抄家前一共育有四子，长子叫……
“笃笃。”
屋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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