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074章上课
074章
食月心口急促一跳，快速将还没读完的纸张拢入掌中，但又不敢攥得太紧，唯恐掌心的细汗将字迹模糊了。
她出声问道：“谁？”
外头有个清脆的声音回：“小师弟，我给你送书来啦。”
食月将门打开一看，看着身高才长到她腹部的小少年，说了句：“……多谢师兄。”
“我叫庆鸾。”小少年用软糯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说道。
隔壁亮着的屋子突然“吱呀”一声，从里面探出一个头来，是个十七八岁的俊俏少年，他看了一眼，咋咋呼呼地道：“哎呀呀，原来新来的小师弟同我住一个书舍呀。”
“等我一下。”
他说了一句，又反身回屋片刻，出来时手上抱着一堆小玩意儿，一股脑儿搬进了食月的屋子。
看到屋里空空荡荡的，他长吁短叹道：“果然，你刚来书院，这屋里冷清得紧，师兄我送你点小玩意儿解解闷，也给这屋里添点人气。”
食月看他送过来的那些玩意儿，有的看起来精巧又复杂，竟不似普通的小玩意儿。
她有些不好意思：“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少年摆了摆手，“我云寐送出去的东西岂会收回？你安心收着罢。走了，我回去睡了。”
见他转身就要走，食月讶然问出声：“你就是云师兄？”
“咦？你听过我？”少年扭回了头，眼底有着期待和雀跃。
食月点了点头：“今早我见大师姐的时候，听到有人喊云师兄晕倒了。”
她顿了顿，补充：“那人声音很大，当时整个书院应该都听到了。”
云寐：“……”
庆鸾红着脸说：“喊话的那人好像是我哎……”
话才说话，脑袋上就被敲了一记爆栗。
庆鸾：“嘤qaq”
食月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这书院里面的人怎么都这样直率可爱。
将二人送走后，她关上了门。
当一个人在屋中时，心中那种沉甸甸的压力又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将临时塞进怀里的纸条拿出来看，纸张已经有些皱巴了，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擀开，凑到灯烛底下，屏着呼吸继续看上面的字：
战国141年，时陵被派往北境抗东胡，同年，犯叛国罪，抄家，十岁及以上男丁斩首，妇女孩童被发配蛮荒之地。其与妻子书不婉曾育有四子，长子时芝兰，次子时玉树，三子时清风，幼子时来月。
映在窗扉上的烛影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她用右手用力握住左手，待双手不再那样抖动了，才深吸一口气，手指捏着密函凑近烛火，看着那纸张一点点燃烧成灰，她定定望着那火光，黑得沉暗的眼眸中明明灭灭。
他们也叫时清风、时来月，要说是巧合，她自己都不能够相信。
食月眼中露出茫然，头脑有一刹的空白。
难道她真的是时家人？
他们……
还活在这世上吗？
她想起自己曾经去过望城，住过清府，还在酒楼中听说书人讲过时陵和书不婉的传奇故事，那个时候，她还只当是个茶余饭后的故事听听。
没想到世事难料，说书人讲的就是自己那对素未谋面的爹娘。
她还记得自己那天骂过这样的话：
——狗皇帝不是人！必遭报应断子绝孙！若我是时家人，终有一天必要推翻这个狗皇帝！
若她是时家人……
如今，她真的是时家人了。
她又当如何？
·
食月在蜀青书院的第一堂课是六艺中的书，书院根据每个人的进度分了三个班，食月被分在基础班。
她刚进课堂，看见第二排有一个空座位，后面两排也各有一个空座位，便想着坐后面，没想到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小师弟来了！”
所有人顿时哗哗哗转头看向她。
食月：“……”
她看着各个年龄段都有的面孔，默了一下：“……各位师兄师姐早？”
空气安静了两息后，人群一下子轰然炸开。
“哎！早！”
“新来的小师弟真乖啊。”
“来来来，小师弟坐师姐这里。”
食月不好拒绝师姐的热情相邀，坐在了第二排的空座位上。
才坐下，将书册和笔墨纸砚摆好，先生便来了。
授课先生是一名三十岁的男先生，他走进学堂时，连衣袍都沾带着淡淡的墨香。整个课堂的学子见到他，顿时安静下来。
先生讲完一段三字经的课文后，开始抽背书和释意，有的人抽刚教的，有的人抽以前学过的。
轮到食月时，他认出是新来的学子，便问了一句：“以前可学过字？”
食月犹豫了一下，说：“学过《千字文》。”
“你说说，‘世禄侈富，车驾肥轻。策功茂实，勒碑刻铭。’这句话是何意？”
怎么偏是这句……
她愣了一下，才平静地说：“这十六字的含义为，高官贵族的子孙可以世代领受俸禄，出行坐轻车肥马，过奢侈豪富的生活，他们不但可以将荣华富贵承袭给子孙后代，朝廷还会详尽确实地记载他们的功德，刻在碑石上流芳百世。”
先生点了点头，又问：“‘学优登仕，摄职从政。存以甘棠，去而益咏。’又为何意？”
食月不假思索地道：“书读好了就能做官，可以行使职权参加国政。周人怀念召伯的德政，召公活着时曾在甘棠树下理政，他过世后老百姓对他更加怀念歌咏。”
先生眼中露出惊讶之色，遂继续问：“‘性静情逸，心动神疲。守真志满，遂物意移。’呢？”
“保持内心清静平定，情绪就会安逸舒适，心为外物所动，精神就会疲惫困倦。保持自己天生的善性，愿望就可以得到满足，追求物欲享受，善性就会转移改变。”
“善哉！”先生笑着叹了一声，“我还以为要从一个笔画的字教起，你太让我惊喜了。平月，你此前师从何人？”
食月摇了摇头：“我从前没有老师。”
“那这《千字文》是你自学的？”
她没有迟疑，泰然自若地点了点头：“是的，先生。”
“很有天分啊。”先生含笑说，“你坐下吧。我看不出半年，你就可以从我这基础班毕业了。”
抽完背书和释意后，先生继续讲课，讲完课叫他们练了半个时辰的书法。
不出意外，刚进基础班上第一次课的食月又获得了先生的夸赞。
她不禁有些赧然，握笔的手指微微卷曲。
这些都是那个人手把手教的……
并不是她自己学的。
上了一上午的书课，先生一说下课，食月就被同个课堂的师兄师姐簇拥着去食堂，一口一个“小师弟真聪明”、“小师弟真乖”，时不时还要摸一下她的头，仿佛她是什么稀有之物似的。
“这就是新来的小师弟？”
前面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稚嫩的童声。
食月明显察觉到，将她围起来的师兄师姐脸色忽然一僵，心中霎时有些好奇那声音的主人是谁？听起来年纪好像比庆鸾还小一些。
那童声突然有些恼怒：“你们围着做什么？怕我欺负了不成？”
她说完这话，人群下意识地散开了些，食月便看到一个眼眸灵动的小姑娘，奶白的脸颊上还带着点婴儿肥，让人十分想上手掐一把，她立在那里，身上穿的墨绿院服外边套着一件桃红色的绣纹小短袄，像尊玉娃娃似的可爱。
某个师兄开口说：“小师妹啊，你看新来的小师弟一副病弱的模样，我们这不是怕你那些小宠物不小心迷了路，跑到小师弟身上去了嘛！”
这话就说得很有艺术了，既给人留了面子，又能委婉表达意思，可惜小师妹并不领情，她沉着一张小脸说：“师兄，我家朱儿可想死你啦。”
说话间，她抬起衣袖，袖中“嗖”地一下钻出一条通体红得透亮的小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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