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上元——一十三天

　　上元节，巳时末，一辆高顶华盖三架马车停在了浔江楼，从车中下来了几位公子。

　　为首一人身量不高，面庞稚嫩，头戴紫英南珠冠，身着大红镂金暗花云秀衫，腰系罗绢七宝玉带，手中盘着把玳瑁文人扇，神色怡然，气派十足，正是尚书府公子元铭。他环看四周，品评到：“今日这怀远坊果真热闹！”在他身后，另一公子道：“今年花灯节的排场确实比往年更胜。”此人身着青色烟云竹纹长衣，外罩同色云雾翠纱大氅，腰间配一把暗青色长剑，身长玉立，气质清贵，正是宁辉将军澹台舟。

　　众人正暗自惊诧这二人身姿，忽地车帘掀起，又一身影自马车跃下，嬉笑道：“鄙人不才，只看的出这怀远坊里遍地黄金，雕栏画栋，有钱的很！”

　　“呀，师父今日这一身行头，可真是贵气逼人，好看的紧！”

　　来人正是忠义侯世子花错，他今日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将自己从头到脚拾掇个干净。一身雪色软银刺绣织成锦广袖长袍，配雪狐镶毛领云锦羽锻斗篷，腰间一把鎏金嵌宝的金错短刀，乌发半散，斜插一只晶莹剔透的森白骨簪，眉眼含笑，满面桃花，一副轻佻风流的模样。

　　“那是当然，为了来见明珠姑娘，我可是把全部身家都穿在身上了！”

　　“喛！你们几个在下面孔雀开屏给谁看呢，还不快上来！”说话之人正是薛照，此刻他正从浔江楼的窗子里探出半个身子招呼三人上楼。

　　“你们三个还真是一个比一个骚包！”薛照愤愤不平道，“也不知小花你是怎的骗过了你爹！”他是从府上直接来的，同他爹说要和花错等人看灯，生怕他爹起了疑心，丝毫不敢穿得招摇。

　　花错心中暗笑：你能同我相比么！小爷我可是直接同我爹讲的实话。

　　四人在浔江楼包了桌酒席，看着怀远坊人声鼎沸，花灯高悬，等待夜幕降临，群灯华灿的盛景。

　　夜幕初降，怀远坊中的花灯便亮了起来，璀璨夺目，熠熠生辉，长街上的灯火一直延续到天际，与星河交汇，煞是动人。花错一行人行至胭脂街，整条街上已被花灯铺满，远远望去，那足有十三层的雅芳楼更是流光溢彩，宛若仙宫。

　　“传闻天上有一十三天，这雅芳楼便有一十三楼，人们将楼中姑娘们比作一十三天的仙子，而明珠姑娘独占整个十三楼，喻其姿胜天人，艳冠群仙。”元铭神往到，“唉，也不知道哪位公子能有荣幸登临一十三天与这般美人相会。”

　　“真那么想见她？”花错笑道，“那就包在我身上！”

　　“你哪来的信心？”薛照打击到，“不是我不相信你的本事，只是这武功再高也不代表着你能登上这十二灯花楼。据说自从雅芳楼放出了十二灯花楼的消息后，众公子便想方设法造出了许多灯花楼的仿品，几层的都有，却没有任何一人能够完好无损的点亮十二座灯楼，那位以轻功过人而闻名的石家公子石远山，号称可乘飞鸟，听说过吧？就连他也只能将将登到第四楼。”

　　花错笑而不语，随着人群往雅芳楼去。

　　雅芳楼前门庭若市，掎裳连袂，清倌儿们身着素青霞衣，轻歌曼舞，环佩叮当。红倌儿们则红飞翠舞，尽态极妍。男男女女欢声笑语，媚态丛生。这纷华靡丽的景象看的花错眼花缭乱，头昏脑胀。他拉住元铭问道：“这十二灯花楼在何处？”

　　“什么？”元铭高声问道。

　　“我说——十二——灯花楼——在哪——！”花错一字一句地冲他大喊。

　　元铭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她的问话，四人互相拉扯着穿过前厅，往雅芳楼后园走去。

　　出了前厅，绕过一片垂花灯帘，有龟奴小厮拦住了几人，检查了花名帖，核对身份，才与放行。

　　“这一个小小花楼，查验的倒是严格，你看那个黑脸小厮，可是个很厉害的练家子。”

　　“那是当然。”元铭小声道，“能进入这里的人，皆是身份尊贵，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可担不起这责任。马上就要到雅芳楼一十三天了，进了那里，到处都是上京真正的名流，言行都要谨慎，莫失了脸面。”

　　“晓得晓得。”

　　众人来到一十三天，远远抬头望去，登时被眼前景象惊的瞠目结舌。

　　面前正对一座游湖，湖面河灯点点，灿若星辰，湖中央泊着一只精致的画舫，舫中传来阵阵清亮的歌声。一条游廊横跨游湖，通往一十三天，廊上二十四颗夜明珠点亮湖泊，恍如白昼。明明正值冬日，却是垂柳绕岸，随风微拂，百花齐放，姹紫嫣红。定睛细看，那柳竟是金丝缠绕，玉叶为缀，那花更是绸绢挽就，珠玉做蕊。一十三天层层精巧，香雾缭绕。琉璃为瓦，金鳞为吻，飞檐之上悬着串串银铃，叮当作响，什锦窗内鲛绡为帐，珠帘为幕，就连围栏上的雕花纹案都以水晶玉璧为饰，十二座灯花楼拱立着一十三天，如凤飞九天，气势夺人。

　　花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景象，啧啧称奇，心道天上仙宫也不过如此。元铭摇扇问道：“感受如何？这才是真正的销金之地。”花错连连点头：“实在是叹为观止！”

　　“看到最高的那座灯花楼了没？”元铭指着最高的那座说到：“这座楼之上便是一十三天十三楼，其上正对着的那块帷幕，便是明珠姑娘闺房的望月窗。”

　　花错定睛观察这十二楼，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既然这十二楼如此脆弱，若是先头的人中途损坏了一座，那其他的人不就没机会了！”元铭笑道：“这便是十二楼的精巧之处了。这十二楼虽然脆弱不堪，却只是不能承重，并不会损坏。若是受到外力挤压便会立时倒塌，只要稍动机关，就能立刻复原。”原来如此，这世间竟有如此巧夺天工的造物！

　　此刻，画舫靠岸，岸边的诸位公子乘舫去往一十三天楼，花错靠在舫边随手捞起一盏河灯。好家伙，连个小小河灯都是水晶打造！待公子们下了船，这十二灯花楼便正式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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