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大片大片的火光弥漫了山区，天空被浓烟渲染成黄色。苏麓站在山顶，望着不远处被点燃的他的“家园”，一动不动。热浪向他铺来，乌黑的头发都沾上了灰尘，即使他离山火隔了十里路，这浓烟依然让人无法呼吸。这里不是现在，这里是过去，是面对天灾人祸只能无能为力祈求上天的过去。苏麓听不见惨叫，也听不见树木烧毁坍塌的声音。这里是他熟悉的地狱。他麻木地注视着这一切。
沈之行捂着口鼻，从后面艰难走过来。他挡在苏麓的面前，抓住他一边的胳膊：“别看了，赶紧离开这里！”
“……你怎么来了？”
“快走！离开这里，回去才有机会改变这些！”
“不，父亲说过，过去是无法被改变的。”
“会有办法的，只要你们还活着，就有希望。你这样一次次回溯，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苏麓摇摇头：“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没能在这里死去。”
沈之行哑口无言。过了那么久，苏麓还在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
苏麓指向那座山，：“我应该陪在他们身边。”
“你不会死在这里的。”
沈之行不再多说，从后面紧紧抱住苏麓，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沈之行浑身抽动了一下，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衬衫上沾着灰，脸上也还留有皮肤因热气干裂的微痛感。他从地上爬起来，一不小心踢翻了身旁的一个蜡烛。
沈之行跌跌撞撞跑去苏麓的房间，苏麓已经醒了，他身上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有。苏麓看到他便说：“下次别那么做了，你这样小心回不来。”
“谁要你干傻事。”
“你说得对。”苏麓开始整理前天弄得乱糟糟的书桌，他找到一本没名字的书，递给沈之行。“我的□□和灵魂都不会死在那里，因为我们的过去无法被改变。不过你下次要是还打算跟着我，先看看这本书，别再做出跳崖这种事了。你是个人类，不被我们的因果律束缚，进入过去对你来说充满未知。既然去了，你也得会怎么回来吧。”
“不过你难得做事那么粗暴，也算是让我看到了。”
沈之行接过书，看着苏麓把桌子上的一堆书放回书柜。苏麓比他矮一些，有些书的地方比较高，他就递给沈之行让他放上去。
苏麓的木屋非常大，四面墙全是棕色的木书柜，其中不乏中国的古书旧书，也有西方神话和传说，苏麓都分门别类整理好，他从来不让苏弥和沈之行擅自碰这些。明明很多书都是沈之行给他弄回来的，可他想给书扫灰都不行，只有爷爷可以动这些书。书柜顶上和天花板上有几扇玻璃窗，屋外就是树林。他的床在房间的正中间，早晨的时候阳光会透过玻璃直接照在床上。房间没有门，只有一个楼梯口可以上来。房间的角落摆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实验装置，一张巨大的书桌就在床边，是沈之行搬过去的，这样苏麓做事突然昏迷的时候还能倒在床上。
“你知道梁家的女儿过来的事吧？是因为这个吗？”
“她一进山我就知道了。”苏麓指向楼梯口那个指南针一样的东西。那东西叫准针，没有机械驱动，只是石板中间安着一根铁针，虽然石板是被垂直放着，那根针却违反物理规律，垂直于石板微微朝上漂浮在空中，稳稳地指向一个方向。沈之行一眼就看出，那是梁家的祖宅。虽然他们都知道在哪里，平时也不会靠近那座山。毕竟只有梁家的人能进入结界。
“你姐姐昨天突然出去也是因为她吗？”
“是的。”
“那你……需要和她讲一下吗？如果这个女孩是梁家的“继承人”，那你们应该见面才对。她如果有能力，对你也是个机会。”
“我不想把她们家族再拉进这件事。她们从前牺牲够多了。如果我能独自结束这一切，那么姐姐和她们，就可以什么都用不知道。”
“嗯……”
沈之行很久之前对苏麓许下承诺，会陪他一直到最后，直到苏麓的使命完成。
沈之行回自己房间换了干净衣服，坐在书桌旁边看那本书，苏麓因为太累又睡着了。他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只露出来一点黑色的头发，连呼吸起伏都没有。楼下传来人的脚步声，是苏弥回来了。
苏弥三两步就上了楼梯口，她看到沈之行，没有马上开口说话，而是挥挥手示意让他下楼到大堂。
沈之行跟了下去，苏弥马上开口说道：“桥出现了。”
沈之行没有意外地点点头：“我知道，那个女孩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准针动了，指向她们的宅子。”
苏弥点点头，笑了：“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子。她们家里好久没来人了。今天带她去爬山的时候，她发现的桥。”
沈之行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昨天是怎么知道她来了？”
“我听到的。”
苏弥指了指她的耳朵，沈之行内心不禁感叹：“这一如既往野兽一样的直觉。”他看着苏弥脸上有一些不安，便说道：“这次桥出现发现得早，准针状态也很稳定，不会有危险，放心吧。”
苏弥松了一口气，一如既往地问沈之行：“今天苏麓醒过吗？“
“他今天没醒。”
“桥的事我想和他商量一下，虽然现在暂时不会有什么动静，但是既然桥现在出现了，对我们也是个机会。”
沈之行背过身，摆弄着桌子上的茶，水温还好，他便给自己和苏弥都倒了一杯：“你去做你的事吧，桥的事我和他讲。爷爷现在应该快回来了，你可以去看看。”
苏弥仰头一口喝完茶，把弓箭挂起来，起身准备去门口接爷爷。她刚出大堂又回来了，对沈之行笑着吐槽：“我下次还想把梁家小姑娘带过来玩，你能换套衣服吗，每天都穿这什么，西装？看着好古板哦。”
“不换。”
“行吧随你，年纪不大看着挺老。”
沈之行撇了她一眼，苏弥一溜烟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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