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温予算是他们这个圈子里人缘最好的。背景稍微硬点儿或者有钱点的人，多少都带点少爷小姐的脾气，就比如祁司正，虽然人也挺好的，没有长成纨绔，但没多少亲和力，不多接触的话总有些距离感。平时吃穿也讲究，不是这个牌子的东西不要，就连内裤都只穿同个牌子，没有的话宁愿挂空挡。
少爷脾气一上来，也会非常任性。
包括段洺自己也是，他的圈子从来不外扩，上学那会儿还挺拽，什么都得别人哄着来。
但温予不，她的脾气堪称没什么脾气，和谁都能混在一起，虽然从小锦衣玉食地养着但其实她用什么都无所谓，好养得仿佛给口饭吃就行。
年纪稍微见长，尤其上了大学之后，身边的女生多多少少都有点攀比心，开始喜欢打扮自己，买衣服买包包，还有各种化妆品。
温予也臭美，什么都要打扮得精致一点，但她的精致像是出水芙蓉般的干净，只把自己拾掇得干净整洁就好，最多再化个晶莹的淡妆，而不是使劲儿地堆加昂贵的东西。她的那种精致和贵气，看不到用力过猛的痕迹。
祁司正仔细想想，好像他还没见过哪个女孩子干净成那个样子的，娇艳欲滴得像迎着朝阳初初绽放的花朵。
没有大小姐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嘴巴还甜，见到老师也不摆谱，规规矩矩地逢人就打招呼，和班里的同学也处得好，甚至和打扫厕所的阿姨以及守校门的保安都能聊得火热。
真情实感地结下万年交。
叫秦曼总是一口一个“曼曼”“宝贝”，把那暴躁的秦大小姐哄得服服帖帖，叫段洺也是哥哥长哥哥短的。
只有叫祁司正是祁司正。
她好像跟谁都熟，只有跟他不熟。
高中那会儿她经常来班里找自己也不是因为跟他关系近，而是她看上了他们家的那匹小马驹，小时候温予骑马摔伤过腿，温爷爷明令禁止过不准她再骑，但她又实在喜欢，每次去找祁司正的时候都带点儿讨好的意味。
她喜欢的是马又不是他。
所以祁司正后面又说：“她不喜欢我，她都叫你哥哥了，明显她和你的关系比跟我都熟。”
这次没有视频，段洺看不到男人这边冷淡的神情，只觉得这人说话语气怪不是滋味的。明里暗里地讽了一句回去：“怎么？说你的小娇妻你醋了啊？”
祁家基因好，男帅女靓，家里还有个影后，祁司正的外形长相也差不到哪里去，从小到大都是长得最周正俊俏的那一个。身边从来不缺女孩子喜欢，但他寡淡清冷的模样也没几个人能靠近，就连挂了名的小未婚妻都是远远地喊他一声祁司正，所以他们也不常拿这事儿调侃，但每次拿出来侃祁司正就会冷眼或红脸，和平时随和又散漫的样儿完全不同。
记得有一次，温予来班里找他，似乎是想问祁司正什么时候放学回家，能不能带她一起。但那会儿祁司正刚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没回来，班里的几个男生又是爱起哄的，祁司正回来的时候他们就在后门那儿阴阳怪气地叫。
平时其他班的女生来看祁司正他们也爱这么起哄，祁司正一般都不会搭理，无波无澜的过耳不过心。但不知道是哪个人那么八卦，说刚才来找祁司正的是他的小未婚妻，人家是订有娃娃亲的，是正宫娘娘，和其他班的那些莺莺燕燕可不一样。
那个年纪的男生起哄嘴都没个把门的，看着温予年纪小又是初中部的，调侃了几句“这么小你能下得了手？”、“你们懂不懂什么叫养成啊，自己一手带大的不比别人摸大的更有成就感吗”，话里话外都带点猥琐。
在少爷圈子脾气算是出了名的较为随和的祁司正，当场就把人撂翻干在地上，赤红着眼骂了句：“你再说一句试试？”
自此之后，除了他们这帮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还能逗他一两句，没人敢在他面前提他和温予的关系。
“差不多得了啊。”果然，祁司正又满口的义正辞严，冷冷淡淡地把话堵回去，“就事论事。”
段洺也不和他继续开玩笑：“那你怎么办？《仿古杂技》的选题就不写了？”
祁司正并没有抱多大的期望：“她就是挂名的，没多少话语权，估计她也拿不到资源，加上《仿古杂技》这都多少年前的了，有没有完整地保存下来都难说。”
“如果真有资源，温予也能拿到，你怎么办？”段洺说，“就算你们俩有这层关系，但你现在是要求人办事，是不是也得对人家好一点？她在常泞应该挺不好受的，常泞湿气那么重，温娇娇又娇得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想哭着回家了。”
祁司正继续打着文献，刚想说她不会，温予也就是看着娇，有的时候脾气还挺硬的，也不是那么不能吃苦。
但话到嘴边又倏地想起那晚在资料室，他看到温予穿着长裤，那么臭美的一个人，常年下来几乎都是裙子，长裙短裙不重样。
她身材比例又好，一双腿又长又直，最爱穿短裙了。常泞那么热，她哪儿能换了条长裤穿？
该不会是起湿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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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予开了一下午的会，和她一块儿去的，还有钟林。
开会的内容也很简单，大概意思就是说杂技团这边很久没有排新剧了，目前这个情况杂技团也没有财力物力创新的剧目，而且排新剧很费精力时间，所以又提案把前几年搁置的一部儿童杂技剧出来排。
副总那边是这么说的：“咱们杂技团也就别折腾有的没的了，现在又没有好剧本，请导演请专家也难，经费紧张。我看以前那部剧也不错，重新再排一排也能看，正好给小温练练手。”
副总笑眯眯地看向温予，目光是长辈般的慈善友爱。
那部儿童杂技剧是三年前创的，讲的是猫猫侠保卫蝶苑的故事。
在一片美丽的蝶苑里，万物生长，动物们和谐欢乐，然而有一天，捣蛋鼠突然入侵，破坏了美好的家园。小动物们都受惊地躲起来，只有正义勇敢的猫猫站出来和他们殊死搏斗，最后把敌人驱赶出去，保卫了他们的家园。
是很简单的童话小故事，唯一不同的是整个故事都是用杂技的形式表演完成的。
杂技不像舞蹈那样看着优美，单纯的视觉体验，又或者像戏曲，咿咿呀呀的还能听懂几句唱词。但杂技不行，杂技只是身体技艺。
虽然近几年杂技融合音乐、舞蹈和戏剧，跨界联合转型成杂技剧，试图提升叙事水平，但没有台词依然弱一些。故事讲不清楚的话，观众云里雾里的，只能看个惊险。
有的时候这种事情就是有好有坏，好的地方在于杂技不用叙事，观众门槛低，小到三岁儿童大到七八十的老头老太太都能看懂，甚至搬到非洲给黑人演，他们都能拍手叫好说再舞一个。无文化、年龄、性别和种族限制，因为杂技不存在语言的阻碍。
但坏的地方就在于，现在时代发展，观众审美需求蹭蹭蹭地涨。杂技来来去去就是那几个高难惊险的动作，谁还乐意反反复复地看，单调不单调？
杂技秀转向杂技剧发展，开始演故事，是市场导向的，他们得跟着走。
这部儿童杂技剧首演那会，效果并不好，没把故事讲明白，剧不像剧，杂技依然只是杂技。但杂技剧就是这样，不像电视剧拍出来就定型了，它还可以反反复复地修改排演，然后再搬到剧院的舞台展出。
这件事情根本就轮不到温予来说话，上级有要求，下级就得有反应，坐到这个位置上，管你挂名不挂名，亲孙女也得卖命干活。
最后温予也是硬着头皮说好。
回去的路上，温予一直一言不发，刚才开会也有点心不在焉。
钟林还以为她是压力大，大小姐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了小半个月，这会儿突然有任务了，没适应过来。
于是他宽慰地说：“其实把《猫猫侠》重新搬出来排演也好，这个题材还是很不错的，小孩儿都爱看，咱们再精进精进，也能卖出票。而且之前祁教授还写了一篇猫猫侠的论文发表，在杂技界的关注度还是很高的，现在就是一个家庭消费的时代，哪个家庭的主要开支不是在孩子身上？”
“你到外面看看，游乐场、书店、游戏厅，甚至电影院大都是小孩儿在消费。就连同一家出版集团，教育类的出版社都比普通出版社吃香，大人自己不看书，小孩儿总得看，而且还得是看纸质的，比电子的要护眼。小孩儿就是一个家庭的核心。”
现在做什么都花钱，只有养小孩是最烧钱的，大人都是自己能省就省，可在养孩子这点上省不了。家庭条件好的，还得全方面培养孩子，时不时要带孩子去听个音乐会，看个舞剧，但只有杂技是小孩最容易看懂的。
所以儿童杂技剧的营销还不错，副总最后拍定的这个提案是好的。
但实际上温予操心的根本就不是这件事。
那天视频之后，温老爷子就没搭理过她，刚才打电话想问问《仿古杂技》的事儿，结果又是秒挂。
爷孙俩什么心思不明白？温予也觉出味儿来了，噼里啪啦地敲打手机键给他发消息。
乖乖：【爷爷！】
温老帅哥：【乖乖，我这边信号不好。】
放您的狗屁，温予才不信他的鬼话。
这几天和温老爷子极限拉扯，温予也算是明白了，这老爷子和奶奶的想法还是不太合的。老丈人看女婿，哪儿哪儿都看不顺眼，看孙女婿也差不多是这个理儿。祁司正又是这么冷冷淡淡的性格，对谁都不热乎，温予又跟个缺心眼儿似的上赶着，温老爷子肺都气炸了。他的宝贝孙女哪儿能倒贴别人？
说实话，温予硬气地说宁愿去常泞杂技团都不和祁司正订婚的时候，温老爷子是双手双脚都赞成的，一把子支持住了。那人模狗样的小子，他早就看不顺眼了。但在温奶奶面前，温老爷子还是不显山不露水，假模假式地和她同仇敌忾，骂温予这个小没良心的，背地里却偷偷地大手一挥给她转了十万块。
要不是这回温予自作聪明，她都不知道温老爷子是这个态度。
温老帅哥：【乖乖，现在爷爷也没钱，你先将就着花，没钱了再跟爷爷要。】
温予气得要死，但她总不能跟钱过不去，闭着眼把钱一收，又继续问——
乖乖：【爷，《仿古杂技》什么时候发给我？】
温老帅哥：【你钱都收了，还问这个？】
乖乖：【我说收了钱就不问了吗？爷，您是不是不想把资源给祁司正。】
温老爷子那边好久没回，温予拿出杀手锏。
乖乖：【您不说，我就告诉奶奶了，我跟奶奶要去。】
温老帅果然秒回：【嘿嘿，你告诉你奶奶也没用，我刚学会了怎么拉黑人，你奶奶这几天没收到你的消息和电话，还以为你真的翅膀硬了不理她呢。】
温予：？
我去，不带这么玩的吧！
温予不信邪，给温奶奶打了个电话，发现自己果然躺进黑名单了。正想着借老钟叔的手机打过去，温老爷子那边又弹来一条消息——
温老帅哥：【你奶气得把手机摔了，我在哄她呢，没事的话这几天你都不要来打扰我们养老了，这血压顶不住。】
温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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