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山洞深处
再远，游子总还要回家。再浪，玩家也得回储存点下线。
软绵绵蹬着一双又湿又臭的靴子踹开门。玩家身上怪异的服装已经引不起老二一星半点惊诧的目光。
软绵绵倒是很诧异地看着跪坐在塌上的老二。
她转过头，“呦呵，这家伙还会写书呢。”
侯衍拎着一只拎着燕子，“他好像原来还当过官吏呢。”
“哈？看不出来啊。”
“不知道他写啥呢？”
“没准是记小本本呢。”软绵绵嘀咕，“把我踹了他几脚都写下来。这家伙可记仇了。”
玩家无法无天惯了，他们都敢当着天子面前讨论天子坐这么久屁股疼不疼，更别说老二了。
按道理，老二早就该习惯了，可他心中，还是无法抑制地涌起怒火。
这俩人就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真当他不存在嘛？
他恶狠狠地划掉“软女侠”三个字，决心一定要让他们为自己侧目，露出惊诧的表情。
老二酝酿一番，端出最世外高人，最风轻云淡的表情，慢悠悠道“哦对了，我有玄鸟的消息了。”
软绵绵噗腾往后一倒。侯衍扶着软绵绵下线的“尸体”，抬头看向老二。
“你说晚了。”侯衍嫌弃地说。
老二：……
他真恨自己打不过这两个混蛋！！！
软绵绵吃完饭再美美地上线，对这个消息还挺诧异的。他们在外面跑了半天都找不到一点线索，结果一回来就听见老二说他知道玄鸟在哪。
小孩躲在老二身后，和第一天的臭屁不一样，带着十分怯生的表情，打量着那两个背着剑的“除妖人”。
软绵绵和侯衍还在嘀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npc就给线索了？”
“可能是策划觉得我们太慢了，主动给线索了吧。”
很有可能，软绵绵不纠结，侯衍不想纠结，决定听那小孩怎么说。
那小孩直接带他们去。
他们从后山回来，又走回后山。
先穿过山谷，再沿着小溪经过大片荒地。河谷地面泥泞松软，长满了暗绿色苔藓。玩家不如小孩了解地形，实际上连商人，也不知晓自己的后山还有这么一条小路。
小孩身材短小，长得很瘦，动作却很灵敏，在山上钻来钻去，三个大人追他还有点费劲。
老二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扶着歪斜的松树树干，很不理解：“为、为什么……我也要跟过来？”
“还不是那个小鬼非要你来。”软绵绵用剑鞘戳他的腰，让他快点走，别挡路。
老二拖动颤抖的腿，努力往上爬。
小孩站在高处，回身往下望，看着他们手脚笨拙，气喘吁吁的样子，得意洋洋地笑。
老二走上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孩不高兴地拍掉。
老二笑笑，问：“你怎么知道玄鸟在哪？”
小孩捡了根木根，在地上戳来戳去。
苍松翠柏浓密的叶子让人很难相信这里居然是后世的那个北京。战国的气候远比现代暖和得多，山林里不断可以看见小型野生动物的踪迹。腐烂的落叶下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软绵绵感到——不是看到，是感到大型动物的存在。
小孩厌恶地抬头，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望了眼天上的乌鸦。
握紧木棍，小孩说：“他们一直都在这。很多人，很多你们想象不到的人都是妖怪。”
老二吃了一惊。
“你知道谁是妖怪？”
小孩点头，“国君的夫人就是妖怪——你不信我？”他瞪向老二。
老二笑着摇头，“你见过国君夫人？”
“没有。”小孩抿着唇，“但我听他们说起过。”
侯衍问：“他们？”
小孩不搭腔，自顾自地说，“他们很坏，经常强迫大家。有很多小妖怪也受玄鸟的强迫，她们继续举行殉葬和祭祀，强迫其他人殉葬，为她们去死。实在找不到人，就去抢抓人来。”
软绵绵好奇：“匽国还不够他们抓的吗？为什么要去魏国抓人？”
她只是一问，没想要得到答复，没成想那小孩还真知道为什么。
“他是姬家的人。姬家的人比普通人好吃。”
软绵绵望向侯衍，侯衍也望回来。两人轻轻点了下头。
这小孩，知道得未免太多了。
小孩带着两人在山里绕来绕去，用手推开与腰齐高的野草，沿着一条极其危险的小路，他们转进一个山洞。
没有人带着，给他们三年，他们也找不到这种地方。
他们从外沿，进入了山的内部。山洞漆黑潮湿，充斥着霉骚味。小孩很敏捷地钻进去，三个大人面对着黑暗却踌躇了。
“快来啊！”小孩的声音从漆黑一片中传出来。
软绵绵和侯衍对视一眼，同时伸出一只手，在张望的老二背后一推。
“诶呦我去！”
老二摔进了山洞。
不需要两个玩家说什么，他很清楚自己的作用。嘟哝着咒骂玩家不做人的话，老二摸黑往山洞里走。老二的脚步声伴随着水滴从岩石上滴落的声音，回荡在洞穴腐臭的空气里，空旷而诡异。
洞穴深处蓦然亮起一点火光，浑浊的空气然火焰只是燃烧而不是发亮。
老二呼喊：“这有人！快来啊！——醒醒，快醒醒。”
山洞深处传来一声低低的悲号，那是一个嘶哑的女声“救、救命……”
黑暗中没有回应，好一会皮质的靴子底踩到石头的声音才开始在洞穴里回响。
山洞里有一堆已经灭掉的篝火，周围七七八八横着十几个昏迷的人影，似乎还有更多人倒在暗处看不清晰。
老二去晃别人，地面传来连绵的□□苏醒声，紧接着是接连不断地啜泣。
在微弱的火光里，软绵绵的目光扫过那个第一个醒来的女子。
女人扶着脑袋，一副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她一手掩着嘴唇，轻轻地咳嗽。火光足够暗，女子低垂、苍白的脸足够楚楚可怜。
软绵绵心想：这建模可真好看，比一些娱乐圈明星都好看了。
她拔出了剑，粘着符咒的长剑回旋，劈到了从后面接近的女人身上。
女人发出一声绝非人类可以发出的尖啸，身体猛地变了形，像是一团扭曲的模糊黑影。
山洞里的人，清醒的，没清醒的都变了脸色。几十个人刹那间全都站起来，朝老二和软绵绵扑去。
小孩惊呼：“等等——”
但妖怪们已经不能等了。老二猝不及防，一脸卧槽的被拉住，抓进了洞穴更深处。
凄厉而熟悉的“救命啊——！”再次回响在软绵绵耳朵里。
“呔！”持着长剑，软绵绵笑骂，“突那妖怪，还不快放开我家二师兄？”
妖怪听不懂这笑话，各个面色严肃，朝软绵绵攻来。
软绵绵的等级已经非常高，热衷于打怪的女人是目前游戏等级最高的玩家，也是熟练度最好的剑客。在燧人出品，上好的技能加持下，她完全可以做到以一敌十。但也架不住没完没了的妖怪从山洞里不停地扑出来。
几百鸟类的尖叫，和翅膀拍打声形成了一团乌云一样的可怕黑云，软绵绵卧槽一声转身就跑。
但鸟类的翅膀比人类的双腿快多了，转眼一群鸟就从头顶附身直接冲下来，把软绵绵摁住。
软绵绵已经准备好，一回鹊山就利用队友传输功能重新回来。但妖怪们却没有杀她，而是卸了武器，把她捆好。
软绵绵杀了不少他们的同伴，绑绳子的妖怪恨她恨得牙痒痒，捆好了先给她两个巴掌。那样子，那两个大逼斗根本不能解她心头恨意，她恨不得杀了软绵绵。
但那最先醒来，楚楚可怜的女妖怪命令快吧软绵绵拖走，反手一指洞口，“还有一个，别让他跑了！”
妖怪们冲出去，但侯衍早已不见了踪影。
女人面色凝重，在山风中又咳嗽了几声。
小孩走过来，担忧地叫：“阿娘……”
女人摇摇头，命令一队人去追侯衍。侯衍不了解燕山复杂的地形，她们若是足够快，还能找得到他。
软绵绵和老二很快就在山洞更深处汇合了。
本来还抱有希望的老二，一看见软绵绵也被绑住了，眼泪扑漱漱地就往下流。
软绵绵很嫌弃地把屁股往旁边挪。
她一脚踹到老二小腿上：“你哭个屁啊。”
老二抽泣：“这次……死定了。”
软绵绵翻白眼：“不是还有猴子大佬呢吗。”
老二哭得更响亮了。侯衍那个一天睡十六个小时的家伙，在老二眼里根本没有软绵绵靠谱。
妖怪们抓着老二和软绵绵，推赶着他们快步前行。山洞幽深黑暗，道路扭曲，不是为了通行而自然形成的空穴曲了拐弯、错综复杂，只有把山洞当成巢穴的妖怪们才能分得清路。
隧道不停地往更深处延伸，空气潮热得让人受不了，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软绵绵感到他们好像是不断往下走的。
不断有妖怪从他们后面走过来，来来回回的衣服摩擦着山岩。一个人影靠近后，没有超过他们，而是跟在她们身边。
等他们进入一出燃着篝火的宽敞山洞，老二才看清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小孩。
老二直瞪他。小孩一言不发，往前走去。
一个神态极为端庄的女人坐在穴窟中央。
小孩和他的母亲走过去，朝那女子行了礼节。
“傩娃。”那女人这样称呼那孩子，“去给君妇送信。”
那小孩，傩娃纠结地看向自己的母亲，不愿动身。
女人知道他在顾忌什么，冷冷道：“祭品还足够多，不会拿你母亲祭祀。”
小孩母亲呼吸急切，“神鸟，我愿意……”
神鸟一抬手，止了她的话。
小孩低下头，在软绵绵眼皮底下变成了一只乌鸦，扇动翅膀飞了出去。
神鸟直看向软绵绵，她的眼底带着淡淡的恨意。她问：“下一个祭品该谁了？”
小孩的母亲回答：“该姬行了。”
角落里，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忍不住颤抖。
女人手抬起来，朝软绵绵一指：
“换她。把她拿去祭祀！”
妖怪们得令，粗暴地抓起软绵绵把她往更深更低的地方带。
经过漫长而细窄的隧道，软绵绵陡然进入了一个开阔的地界。
她一抬头，不由得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一直关注着匽国动向的九鼎也惊了。
那被锁链锁在山洞里，低伏在高石上的生物，祂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
——烛九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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