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进门后，屋内开着电视，陈荣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庄秦进屋后把客厅的门关严，走过去看一眼：“跟我爸聊呢？”
陈荣荣打完最后几个字，探身拿了泡着橘子皮的水喝一口：“谁跟他聊，爱回不回的。”
庄秦从墙上挂着的衣服兜里掏出手机，要去打小报告。
“干嘛呢，就说每回说完你爸都收到红包，我现在在你面前呢还搞小动作。”
庄秦笑两声：“没有，我和周延说声到家了。”
陈荣荣白他一眼，低头看两眼手机，想起什么事儿来又猛地转头看他：“说起小周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庄秦把编辑好的信息给他爸发过去，才听陈荣荣跟他说话。
“我今天去周延妈妈那儿打听了打听，你还记得西街街口姓连的吗？”
庄秦叹口气，闭眼摇头：“不记得……”
陈荣荣拿红枣砸了他一下，红枣正好滚到庄秦手里，他搓了搓仍嘴里了，脆的，还甜。
这也是周延买的？
陈荣荣不知道自己儿子在想什么，非常肯定的来一句：“你记得。”
庄秦：“……”
他真不记得。
陈荣荣皱眉看着他，又说，“他儿子现在是大学老师，长的排场，工作待遇也不错，跟你一样正找呢，初二那天我给你安排一场？”
庄秦无奈，把嘴里的枣核用舌头拨到一边儿：“初三咱们就该走了，初二不歇吗。”
陈荣荣一口拒绝了，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不能，早定下来我也早省心，别人想要这样操心的妈还没有呢。”
庄秦只好以理服人，“都街坊邻居，大年初二我们两个去相亲，这不闹笑话吗。”
陈荣荣不在意这些，“你妈不傻，你看我的吧，搭个线儿的事儿。”
陈荣荣的搭线方式估计是她那个相亲小团伙里传出来的经验。
“妈，你让我自己找吧，定下来我告诉你。”
陈荣荣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有看上的？”
庄秦认真的点点头：“有。”
陈荣荣瞪着自己儿子看了半天，嘟囔了一句什么庄秦没听清，但最后陈荣荣没有妥协。
到稍晚点儿的时候，陈荣荣给庄海发了个视频电话，一家三口开着视频等零点跨年，每年庄海回不了家都是这样，只不过换了个家，也没热闹多少。
第二天初一，既然回来了，总要去拜年串亲戚，即使不熟也要走过场，陈荣荣自己出去的。
庄秦沾了未婚的光，昨晚睡得又晚，早上醒过来都九点过五分了，他在新年第一天就刷新了睡懒觉的时间记录。
早饭吃的饺子，庄秦穿睡衣窝在沙发上端着碗吃早饭的时候，觉得今年一定顺顺利利的，这么惬意的早饭方式明显是个好兆头。
天气也意外的不错，放着晴。
到下午两点多钟，周延找他去郑奶奶家，除夕那晚财哥叫过他们。
庄秦和不知道在哪儿的陈荣荣打声招呼跟着走了。
财哥和嫂子在郑奶奶屋里等着，中间支一张麻将桌，地上摆的是财哥带过来的年货。
庄秦不太会打麻将，坐上麻将桌的时候有些发怵，索性最基本的摸排吃牌没问题。
郑奶奶坐在床上边纳鞋底边看周延的牌，但也不出声提醒，就看着，庄秦每次都会从老太太的神情上察觉出来点儿什么意思，一轮下来还可以和一次。
“你们在一个地方上班？”财哥摸了牌，唠起闲话。
财哥只知道每年都来帮忙的周延在j市，不知道庄秦，但昨天听郑奶奶唠嗑，意思好像是俩人确实在一起。
周延应了。
“在一块好啊，能互相帮衬着。”
他们也是相亲见面后才知道的，但这些又不能都抖落出来，庄秦沉默着当默认了。
他能看出来，财哥对周延很是熟悉，除了每年都回家过年得到近况外，财哥还知道不少周延以前的事。
庄秦是上学到一半走了，但财哥没有，他家一直在这儿。
兴许是今年多了个小时候看着长大的庄秦，财哥聊天总是能绕到小时候。
对这些话题，庄秦挺轻松的能应对，毕竟他在这儿过得那些日子确实挺舒心。
只是财哥好像对他穿裙子那件事也印象深刻，聊着聊着就又扯到那上面去，陈奶奶听着还是直乐，庄秦只好又被迫接受一次自己的黑历史。
财哥倒是没笑，和讲起其他的来一个语气。
嫂子笑着给续了两杯茶。
财哥吹吹杯子，喝一口笑笑：“等你们都成家，往这儿一凑那才更热闹，有了小孩儿得掀房顶。”
郑奶奶也跟着附和，老人更偏爱孙子辈的，这话确实没错，但他们俩要是有了孩子得是重孙。
错了，他们俩不可能有孩子。
庄秦借着摸排，和周延对视一眼，放了那张没用的牌。
“但也不能要太早，要精力还要钱。”这是嫂子说的第一句话。
财哥脸色变了变，郑奶奶仍坐在床上低头噙着笑纳鞋底，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是，你嫂子说得对。”财哥抿唇点着头，手里捏着一张牌看了半天才知道扔哪张。
庄秦知道这话题夫妻俩意见不合，但财哥尊重嫂子的选择只能忍着，于是把话题扯开。
“来的路上看我们小时候那所小学拆了？”
周延接了他的话：“没拆，只是闲置了，打算建广场来的，明年动工。”
财哥也被这话题转移注意力：“该是今年，都过了初一了。”
“小秦三年级走的，周延上完小学也走了，见面时间少得可怜，”财哥叹口气，“索性以后不会了。”
庄秦小学三年级离开的渡马镇，那时候他刚九岁，跟着爸妈往j市去后到现在没再离开过。
但他不知道周延也在j市上中学。
庄秦上三年级的时候，周延也非要跟着上学，比一般小孩儿上学早一年，他们还一起上下学过，有半年的时间，之后他就离开这儿了。
那这么说的话，他和周延后来还在一个学校待过，只不过学校太大，他们也没联系，没遇上过。
“周延的学校有保送名额，当时王姨说保上了，周延非要换学校，到手的保送名额都不要，王姨气的狠，但我觉得周延有出息。”
“周延自己考上的大学除了离家远没别的不好，王姨又高兴地办了宴。”
“要是当时小秦也在，那咱们镇里可真得热闹热闹。”
庄秦听着，脸上不带表情，但他私底下觉得高三转学这么任性的事，不像是周延能做得出来的。即便不想去被保送上的学校，也没必要转学，恐怕这些家里人还有些不知道的内情，周延没说。
周延见他半晌都打不出牌来就知道庄秦在想别的。
想什么呢？想财哥说的话。
他开口提醒一句，庄秦扔了张离手边最近的，财哥媳妇撂牌，和了。
郑奶奶留人吃晚饭，他们两个走的时候才七点出头。
庄秦从回到老家后，出门一直带着围巾，这会儿刚从郑奶奶屋里出来，还是暖烘烘的。
他和周延并肩靠着墙根走。
“第一次听说你小时候的事，怎么高三还转学。”
周延的目光滞了滞，抿唇想装作没听见，谁知道庄秦又转头问了一遍。
他确实不该转学，但不转就安不下心，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他让自己和庄秦暴露出来的代价不一定能够承受得住。
既然被人威胁过一次，那只要这个把柄是实实在在的，没有被消除，那就永远是个祸害，他不能把自己拉下水后还要扯着毫不知情的庄秦，即便他解释了，也不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信，一切未知的情况下，他能选择对双方都好的方式就是转学。
脚下踢着块儿黑硬的、表面结冰的小石块，周延回神：“当时的学习环境不适合我，所以才转学。”
庄秦直勾勾的盯了他几秒，最后吹过一阵冷风才转回头，下巴往围巾里缩了缩。
很合理，但他不信。
他不是没在那学校上过，只要你想学，学习环境比周边所有学校都好，是顶配。但他也没法反驳。
路口有几辆车经过，都是过完年赶时间回去的年轻人。
庄秦看了几眼，眼前的视线被车灯晃出小光点来。
他低头缓缓，突然开口：“你记得西街街口有姓连的吗？”
这是昨晚陈荣荣和他提过的。
周延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想了想，的确有这人。
庄秦就问他：“人怎么样？先替我把把关吧。”
周延明白了，他想起回老家之前庄秦说，陈姨有打算让他来相亲的，这个姓连的肯定就是第一个。
他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赶着大年初二就要见面。
周延想极客观的评价一番，但临说出口却说了句：“不认识。”
庄秦看他一眼就有些心虚，补充一句：“不太熟。”
庄秦点头，到岔路口时把明天时间地点告诉了他。
周延不明白庄秦为什么告诉他，也许只是随口一提，他于是又盯着那道背影走到家门口，这才转身往另一条路上走。
他跺跺脚，掏出根烟来点上了。
财哥说的那些，庄秦以前一点都没有听说过，现在听到了，他还记得庄秦在麻将桌上看他的眼神，疑惑和不解。
他妈也问过他转学的理由，他给的是同样的答案，他妈不信，去学校里问同学后就更不信了，问他是不是早恋。
当然没有早恋，他就换了个说法，在同学面前和他的内心真正想法是不一样的，他觉得有压力，他觉得环境不好。
人的想法是最难控制的，他妈明白，无奈之下最终还是办理转学。
确实难控制，就像庄秦也不相信是因为学习环境才转学。
这事已经很久了，但自从和庄秦见面后，反复的被提起，他有点担心会不会这次和上次一样，明明庄秦已经知道了，但仍然很有耐心的等自己说出口。
手上的烟没抽两口，燃到指尖他才后知后觉的扔地上，碾灭烟草头上的火星。
庄秦明天还要相亲。
他脑子里乱的很，一会儿是以前，一会儿是现在，脚下碾烟头的力度狠了些。
等烟头都快碾进土里，他才挪开脚。
再抬头，墙根底下好像藏着条黑瘦的小狗，正恶狠狠的盯着他，周延顿了顿，往前挪两步，确实是，那一双眼睛瞪得发亮。
他没在这附近见过，就盯着看的时间稍长了些，小黑狗突然从嗓子里冒出一阵闷着的呼噜声，两条前腿弯着压低，像是随时咬他一口。
周延脚下停了，站在原地，眼神根本移不开。都说见着狗了不要害怕，不要跑，也不要看它，那样小狗会以为受到了挑衅，当做它不存在走过去就好。
但他还从来没实践过。
他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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