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沈大人心软
天色暗后，沈宴和手下回到寺中，进院时得人通报：刘泠带人进他们锦衣卫的地盘，要闯去见云奕。
沈宴捏一下鼻梁，只好赶去。
沈宴和罗凡赶到院中的临时牢狱前，正见院子里的锦衣卫和广平王府的侍卫酣战。沈宴目光横扫，没有见到刘泠的身影，而看守云奕的房门半开，门在风中凄楚地摇晃。
昏暗牢房内，云奕垂首坐在木凳上，手脚皆被拷。他耷拉着脑袋想事情，门被人从外踹开，刘泠冷着脸，出现在了门口。
云奕一身干爽，并没有被用私刑折磨。他抬眼，吃惊地看着向他走来的丽人。
刘泠衣容素雅，米白搭配浅橘，衣裳以精致的花宫缎为原料,裙幔从腰线往下，绣着一枝梅花，枝干遒劲，花样清冷。她缓缓行来，这么优雅的姑娘，和挂满刑具的屋子一点也不搭。
云奕有些搞不清状况。
他看到刘泠背手走向他，又听到屋外的打斗声。云奕目光微闪，喃声：“你……总不会是要救我出去吧？”
“说不定呢。”刘泠道。
云奕：“……”
“背过身去，”刘泠命令后，见云奕看着她发呆，便解释，“我有钥匙。”
云奕不敢相信刘泠真的会救自己，可他听到的打斗声不会错，刘泠堂堂郡主，又何必骗自己？
狐疑中，他真的背过了身。
刘泠看着云奕背身，她从身后提起一根铁棍，向着云奕的膝盖骨重重挥去。她时机抓得稳，云奕毫无提防，被她一棍子抽得跌跪在地。
咔擦！
这是骨头敲碎声。
“嗷——”他跪在地上扑下去，惨叫出声。
刘泠的第二棍紧随而去！
她以前未曾这般动手过，是以打法毫无章法。但她挥棍时，自有一股狠意，像凶狼一样。她一点也不留情，一棍又一棍，每次都重重敲在云奕的身上。
云奕手脚都被锁链拷着，匍匐着往外爬。他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几滚，想逮住机会站起来，又被后方一棍子打在后颈。云奕眼前发黑，再次倒地。
“你、你……”云奕有些慌了，他上身下伏，后背遭到重击，衣内的鲜血渗出，和旧伤混在一起，痛感加倍。
“你有病么？！”他怒道。
回答他的是落在肩上的一棍子，让他想挣扎起的身子，又被打趴。
刘泠甩甩手中铁棍，冷笑：“有病的是你！我刘泠从小到大，绝不吃亏。绑架绑到我头上，我不教训你，世人以为本郡主好欺负！”
云奕喘息：“我错了……知错了……”
刘泠抬脚，踩在他膝盖骨上，狠狠碾了两下。她把男人踩在脚下，任他求饶。
牢房门打开，门口的沈宴和罗凡看呆了。
刘泠的棍子一招招挥在云奕身上时，罗凡这种面黑心冷的锦衣卫都觉得痛，龇着牙抽气。
他从没见过这种女人！
罗凡不禁回头望向沈宴，心有余悸：“……沈大人，你真觉得她这样的人，会自杀？”
他脸上是“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强悍成这样的女人，别人会自杀，她不会。
她送别人去自杀还差不多！
沈宴沉默。
罗凡被刘泠吓住的时候，沈宴快步上前，抓住刘泠的手臂，把她往后拉去。
云奕见到自己平时最怕碰上的沈大人，现在却感激涕零：“沈大人救我……沈大人您真是好人！”
刘泠无所谓地看着拽住她手臂的沈宴，因方才的激烈动作而面容晕红，眸子灿亮，甚有生气。
沈宴皱着眉：“你干什么？”
刘泠看着他漂亮的眉骨，目光不自禁落在他眼下的疤痕上：连生气都这么好看。
“他那晚威胁我，还差点杀死我，我不可能放过他，”看沈宴眉峰不展，她声音清清冷冷的，“就算是你，也不能拦我。”
“沈大人救命啊！”云奕紧张地抓着青年衣袍垂下的团花曳撒，唯恐沈大人把自己交到这女罗刹手中。
沈宴这才恍然，刘泠是为她那晚的险恶遭遇展开报仇。
沈宴顿了顿：“云奕是朝廷命犯，现在是我的人，我不能把他交给你。”
“沈大人明鉴！”云奕感动得快哭了。
刘泠表情嘲弄，推开沈宴拉她的手臂，还想再动手。无奈她气势汹汹，却挣不开沈宴看似轻松的钳制。这让她的气势打个折，不禁狼狈几分。
“放手！”刘泠眉眼浸在雪水中一般凉。
“你先冷静。”沈宴道。
冷静！
关他什么事！
刘泠剜向他的眼神如飞刀。
“你先冷静。”沈宴又说了一遍。
“你给我……”刘泠发怒，话却卡住。
因为青年垂了眼，在她耳边低声：“冷静，不要把他打死了。”
刘泠忽然静下来，狐疑地看着他：他的意思……是她想多了吗？
沈宴低声：“打死他，我不好交代。”
他说完，便松开了刘泠，往后退开两步，把空间让出。两人面对面望两眼，沈宴转身往外走，提走了探头探脑的罗凡，顺手体贴地关上了门。
刘泠立在原地，垂下眼。
她面无表情半天，渐渐地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笑容。她转头看向那扇并没关严实的门，静静地、深情地看。她隔着木门，目光刺寒，像是能看到门外靠立的青年——他高大而沉静，又难说话，又好说话。
他身上有她以前不知道的温柔。
刘泠心里想着沈宴，对云奕的气性，渐没有那么大了。而之前，之前——她心里难受得承受不住时，便需要外力来发泄。活着那么累，她得找到动力啊。
好在现在，在陆铭山之后，沈宴就是天外飞来的动力。
他那么难搞，她越挫越勇。
刘泠没有打死云奕，她只是把云奕打晕了。发泄完心中怒火，她心情平静了许多。刘泠开门出去时，见双方人马都被遣散。她一眼看到院中苍郁古树下，沈宴在和一锦衣卫说话。
她看了一会儿：青年站姿笔直，甘棠茂植。他是一把尚方宝剑，出不出剑，都一样的凌厉。
刘泠向前走了几步，倚着栏杆，大大方方地欣赏沈宴的盛世美颜。她的目光，让院中树下那些沈宴对面的锦衣卫有些不自在。几人干笑着看了郡主的方向好几眼：“沈大人，绘像的事先这样吧？”
沈宴顺着他们的目光回头，看到了庭前的刘泠。刘泠抱着胸，对他的回望也不躲闪。沈宴一扬目，向刘泠招了招手。
“我？”刘泠指指自己。
沈宴点头：“过来。”
刘泠站直身子，受宠若惊地走向沈宴。
多稀奇啊，沈宴对她一贯冷淡，今日对她的好几次关怀，让刘泠颇为意外。
她低喃：“还挺有人情味嘛。”
站到沈宴身旁，刘泠尚一句话未说，肩膀便被沈宴抓过。沈宴手扶在她肩上，跟对面的手下比划了下：“给太后准备的画像，大概就这么高。”
他在刘泠肩头平行划了一条线。
“……哦哦哦。”锦衣卫尴尬。
刘泠的脸黑沉沉的。
她是一把用来量东西的尺子吗？
沈宴嘲讽她的手段，实在太讨厌了。
但也许是方才针对云奕时，发泄了太多的怒气。现在，刘泠只是瞪着沈宴，心里并不怎么气。
人走后，她问沈宴：“你现在答应护送我一同回京吗？”
“嗯。”因为她被胁迫一事，锦衣卫总得做些退让。
刘泠很满意，她才要跟沈宴再聊两句，侍女们走了过来，杨晔等人也在院外探头。刘泠蹙眉：这么多人跟着，真是不方便。
“我晚上去找你。”刘泠跟沈宴说。
沈宴“我有事。”
刘泠笑意玩味——他又开始了。
“我还你腰牌，你不要？”刘泠伸手勾了勾他垂在身侧的手。
自然垂侧的手被少女温软的手轻勾，沈宴侧头看她一眼，她回他无所谓的眼神。
他往旁边挪一步，她紧跟着走一步。
挪了半天，两人始终肩靠肩并立。
沈宴侧眼，她眸色冷直而无畏，他一时看住。醒过神的时候，刘泠已离开，而他竟没有拒绝她莫名其妙的晚上相约。
沈宴手撑额，暗自嘲弄自己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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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沈宴和属下路过东墙下的石榴树，无意窥听到刘泠两个侍女的闲话——
“郡主是打算在外面养着沈大人，在里面和仪宾大人相敬如宾吗？这是脚踏两条船啊！”
“郡主嘛！有权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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