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颗青梅
一辈子……
这三个字过于郑重，一笔一划都透着海誓山盟的缱绻。
金穗穗不禁红了脸，白皙的脖颈也染上片粉红。
她嫣红的唇瓣浅浅嗡动，却不知该回什么。
跟前撑着伞的人眼中带笑，吊儿郎当地转着伞柄，目光已落在别处。
这许是他随口一说的玩笑话当不得真，但却在穗穗心里荡起圈圈涟漪。
趁着长孙曜没注意到她，金穗穗抬手摸了摸脸颊。
有些烫，许是晒的。
长孙曜余光瞥见她的动作，低眸看向她：“热了？”
穗穗见他忽然转头，生怕他看出自己面上的羞红连忙点头，接过春鲤手中绣了海棠、点了琉璃珠子的团扇掩饰般摇了摇：“嗯，有一点。”
她手上轻晃，清凉的风拂在面上，带走些许慌张。
长孙曜望了望，指指西侧的林子：“那阴凉。”
说罢，带着穗穗往那边走。
金穗穗跟在他身侧，瞥了眼他让给自己大半的伞忍不住弯眸。
她垂下眼，微卷的长睫轻轻颤动。穗穗长舒了一口气，庆幸他未发现自己的不对，不然他定要笑她好久！
长孙曜一手撑着伞，一手偷偷揉了揉发烫的耳垂，忽然庆幸穗穗是根小木头没有发现，她定会认为他刚刚是玩笑之言，否则，她定是要躲着他了。
宝眀池的西林临山望水，是块风水宝地。因着皇后喜食蜜桃，此处所种树木皆是圣上亲手挑选的桃树，每逢六七月，宝眀池旁便飘着沁甜的桃香。
金穗穗还未走近，沁人心脾的桃香便乘着风飘来。
“这桃子一看就甜软多汁。”
“这可是圣上特意为皇后娘娘种的，听闻都是从阳山运来的树苗。”
“可惜咱们没有那个福气，尝不到。”
同往西林想乘凉的贵女们晃着团扇闲谈，感叹两句圣上对皇后娘娘的体贴。
穗穗同长孙曜进了林子，寻了石凳坐下。她抬头望了望树上沉甸甸的桃子，毛绒绒胖嘟嘟的模样憨态可掬，皆已成熟。
这桃子娘娘年年都会送两筐给她，确实是甜，皮薄水灵，果肉清香入口即化。
今年的还未送来，不知何时能吃到。
金穗穗撑着小脑袋发呆，步摇在耳畔叮铃作响。林子里格外凉爽，她从不知晓在炎炎夏日中也能这样舒坦自在。
“穗穗！”
长孙曜的声音忽然响起，穗穗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侧，石凳上却是空空如也。
她茫然地眨了两下眼，懵懵地看了看四周仍是没见到他的身影。
“穗穗，这呢！”
金穗穗这回听得真切，她寻声抬头，只见长孙曜潇洒不羁地坐在桃树顶的枝杈上，正垂头看着她笑。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身上落下点点光斑。有风吹过晃动了枝叶，光斑也随之跃动，本就俊秀耀眼的人更加灵动夺目。
穗穗仰头望着他愣了一会儿，回过神后急切地起身，鬓边步摇都跟着一抖。
“阿世你快下来，小心摔着！”
“摔不着。”长孙曜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抬手摘了颗最红最大的桃子。他正要跃下树，却陡然瞧见斜后方的树上有颗更大更红的，瞬间便觉得手里这颗桃子有些不够看了。
长孙曜丢了手中的桃，起身踏着树干凌空跃起，飞身落在另一棵树上。
“哎哟我的爷！可不能这样乱来！”桃林的管事眼疾手快，接住长孙曜扔下树的桃子又马不停蹄地跑去另一棵树下劝，“长孙少爷您快下来，桃子事小，您若是想吃，小的派人上去摘，可千万别摔坏身子！”
管事本是带着人来摘桃送进宫，却不成想一来便瞧见这副景象。他吓得魂不附体，本能地张开双臂，一想救桃、二想护人。
毕竟这两者都比他的小命要值钱，哪样有了损失他都吃罪不起。
金穗穗也忍不住点头附和：“对对对，阿世你快下来，我看着害怕。”
她一直仰着头，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少女声音软软的，打着颤。长孙曜听了心软，他低头望去，穗穗急得皱眉，澄澈的眸隐隐有层湿意，甚至连握在手里的团扇都跌在地上沾了土。那把扇子他认得，是穗穗的钟爱之物。
长孙曜本想再挑一挑，眼下只能作罢。
好不容易哄好的人，可不能再叫她哭一场。
他摘得了桃子，旋即飞身稳稳地落在地上。
金穗穗松了口气，抬手揉了揉酸痛的后颈。
这样一番热闹，引了不少人围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长孙曜大步朝穗穗走去，步子凛冽带风。他将手中红艳艳的桃递到她面前，提唇笑得灿如明日：“吃吧。”
这样明目张胆的宠溺，引得闺秀千金们低呼出声。
金穗穗不由得怔愣：“你怎么知道我想……”
“你方才抬头看了一眼。”长孙曜看了眼手中的桃子，尤觉得不够红不够大，漆黑眼眸划过一丝遗憾。
穗穗忽觉得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落在心尖上，蹭的她痒痒，惹得心脏一阵颤动。
她不过是抬头瞧瞧，提都未提一句，他便立刻去为她摘……
金穗穗垂眸，看着长孙曜捧在掌心的桃子忍不住弯了唇角。
可是……诸多目光落在她身上，穗穗羞意爬上面颊，有些不大敢接。
“不喜欢这个？”长孙曜见她迟迟没有动静，抬手将衣摆塞进腰间的革带内，转身想再为穗穗挑一个。
金穗穗见了慌忙拉住他的手臂，生怕他再去：“不是不喜欢，是还没洗……”
她胡诌了一句把人拦住，却忽然看见长孙曜脸侧有道刮伤，还冒着血丝。
金穗穗脸色微变，心跟着揪了一下：“阿世你受伤了，疼不疼？”
“伤？”长孙曜愣了一瞬，旋即才想起自己方才被树枝刮了一下。
他低头看向满脸紧张担忧的穗穗不甚在意地笑笑：“小伤，明日就好了。”
“怎么是小伤呢？都流血了。”金穗穗焦急地蹙起眉尖，转身回头让春鲤把带在身上的伤药拿出来。
春鲤低头，从荷包里翻出一个小瓷罐递给她。
穗穗接过，指尖取了黄豆粒大小的药抬眸看向长孙曜：“阿世你低一些。”
面前的小姑娘虽板着一张小脸，但眼眶却是缓缓红了一圈。长孙曜没再像以往那般抱怨她麻烦，乖乖地弯了腰。
金穗穗将药涂在他面颊上的伤处，全神贯注，涂得十分仔细。
两人的距离很近，他能看清她专注的眼神、纤长的睫毛、以及黑色瞳仁中映着的小小的自己，甚至还能听见她浅浅的呼吸声。
栀子花香与薄荷味混在一起，长孙曜耳廓红了个彻底。他控制不住地眼珠乱飘，看上看下、看左看右，就是不敢看穗穗一眼。
穗穗涂好了药，忽地发现长孙曜四处闪躲的眸。
她疑惑，捕捉着他的目光偏头，四目相对那一刻，眼前的人慌忙躲开。
像是不敢看她一般。
金穗穗不明所以，轻声开口问道：
“阿世，我为何感觉你好像不敢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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