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炖药
与来时的说笑不一样，车内的气氛几乎要降至冰点。
苏昭昭用手扇了扇风，尴尬地撩开车帘瞧着外面，半晌没说话。
她刚刚还与哥哥行了不轨之事，如今正是羞得不知如何面对的时候，禾绿在此虎视眈眈，倒也误打误碰让她不必直面这种情况。只是禾绿的视线实在如有实质，让她手往哪儿摆都不自在。
只要一察觉到二人有开口说话的嫌疑，禾绿就会狠狠咳嗽一声，以打破攒聚起来的暧昧气氛，苏昭昭被她弄得一路噤若寒蝉，到了家甚至都没有和谢览洲道别，直接被禾绿不讲礼数地拖走。
还走在半道上，禾绿已经忍不住道，“小姐，你这进度是不是不大对？旁人一年才牵个手，你这才认识谢小公子没几个月，你就，就”
苏昭昭讪讪地笑，“此事说来，都怪喝酒误事”
“喝酒误事？”禾绿瞪大了眼睛，“怎么，难道他也喝醉了酒么？”
“那倒没有”
禾绿下了定论，“那便是他故意的！”
“倒也不是，”苏昭昭叹了口气，“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但确实我勾引了他。”
禾绿一时间接受无能，她卡了半天壳，蹦出一个字。
“啊？”
苏昭昭再叹一口气，“怎么说呢，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禾绿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小姐，明明去之前我还叮嘱你矜持！就是再饥渴，也要等到洞房花烛夜啊！”
苏昭昭垮起了脸，苍白无力地辩驳，“我知道啊，就是感觉来了么，美色当前，谁顾得上那么多呢况且当时我又喝了酒，头都是晕的，干什么又不受我控制，他长得那样好看，我又那样喜欢他，于是糊里糊涂就你侬我侬唔，后来我也不大记得清了，总之就是那回事吧。”
禾绿沉默了一瞬，她直直盯着苏昭昭的眼睛，随后拉了拉她的胳膊，脸色红了黑了白，“小姐”
苏昭昭看她那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就心领神会，她将耳朵凑了过去，只听禾绿附在她耳边道，“若是，若是你怀孕了可如何是好？”
她讲完就撤了回去，很紧张地望着苏昭昭。
苏昭昭苍白的脸浮现一抹红晕，她捶了一记禾绿，又将她拉回来悄悄道，“应当不会，谢哥哥弄在外面的。”
禾绿咬了咬嘴唇，一脸忐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还记得王员外有一房小妾正值好年华，不愿生，王员外也宠她，不生就不生罢，便也随她去，那小妾又嫌药苦，不愿喝，王员外就用的这法子，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呢，前两个月，那小妾刚刚被把出来喜脉，由此可见，这办法也不是万无一失。”
苏昭昭听完愣了愣，她道，“这是人家的闺房秘事，你打哪儿听来的？”
“那次我去流花楼，后边正好是王员外的四姨太五姨太，听她们唠嗑听来的，”禾绿痛苦地皱眉，“我本以为这样的八卦听来无意思，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也能起作用。小姐，你可不能贪图一时欢愉而坏了大事，若真的没防住，丞相府的脸面可就保不住了。”
苏昭昭闻言真被唬了一记，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天真爱玩，顽劣调皮，哪儿能成为另一个孩子的娘亲呢。
手捂上了肚子，她低头瞧了瞧，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连忙拉着禾绿道，“那可如何是好，我，我对这方面不大懂，按照常理来说，是不是该喝避孕药？”
禾绿也是未出阁的小丫头，哪儿懂得那么多。不过她明白，这时候她不能慌，她如果慌了，小姐连唯一的倚靠也要失去了。
于是她咽了咽口水，强自镇定，“听那四姨太五姨太所言，大抵是这样。”
苏昭昭道，“府中哪儿找得到药呢？要买药，还得往外边去。”
她与禾绿对视一眼，拉着她的手便要走，“现在出去还为时未晚，我们便说落了东西”
禾绿深吸一口气，“小姐，让我一人去罢。几个月前你刚遭不测，我怕有心之人仍旧在暗中潜伏，若是我们现在出去容易，回来可就难了。”
苏昭昭看着禾绿，咬了咬唇，心中还是不放心，可又没办法，只好道，“那你快去快回。”
禾绿点了点头，其实也紧张地不行，她声音有些颤抖，“小姐，你回房等着我罢。我跑着去，不要多久的。”
二人说话的工夫已经到了住的地方，李妈迎了出来，禾绿将苏昭昭交到李妈手中，又道，“李妈妈，小姐今日逛的疲了，你扶着点儿，多当心些。”
李妈听她话中意思，奇道，“你怎么了？不回房歇息么？”
禾绿道，“小姐送的簪子丢了，我预备回去找找，一会儿便回来。”
李妈不疑有他，应了声好便将苏昭昭扶了回去。禾绿目送小姐进了屋，连忙回身向大门跑去。
——
李妈将温水放进桶里，正准备伺候小姐沐浴，解衣时却被小姐挡了回去。
苏昭昭一反常态道，“李妈，我自己就可以了。”
李妈想起她近日来致力于独立自主，于是也没有强求，“也好，那老奴便等在门外，小姐若有什么吩咐记得唤老奴一声。”
苏昭昭应了一声，待到李妈出去才将衣物褪了下来。她瞥了一眼身上的痕迹，细嫩的肌肤被咬痕刺破，四处都是暧昧的红痕，看着既可怖又艳丽。
只一眼，便想起刚才的风流。苏昭昭闭了闭眼睛，以往多熟悉的身子现如今变得如此陌生，她不敢多瞧，心中只担忧禾绿如今进程如何，因此只是草草洗了一遍便披起了衣物。
她该庆幸这是冬天，里三层外三层的裹起来，谁都瞧不见那些证据。李妈扶着她进了房，正要灭了灯，苏昭昭道，“留一盏吧，否则禾绿摸黑回来，容易摔着。”
李妈诶了一声，依她所言留了一盏灯，整个房间变得昏暗，但仍能隐约瞧见人影。李妈轻声祝了句好睡，便退了出去。
街上似乎开始放起了鞭炮，噼里啪啦的，隐约响在苏昭昭耳边。她总觉得花灯节似乎还没有结束，但又确实已经结束了。
鞭炮一响，一切就都进入尾声。
但她的未来，从花灯节开始，才慢慢舒展开。
或许下一年花灯节，陪在她身边的人不再是哥哥，而是她的丈夫。
想到此处，苏昭昭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爱从那时的秋季出发，终于要在冬季开花，结出满树的果来。
苏昭昭心中甜蜜与忧虑共存，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性子等不得，明日天一亮，她便要与娘说了，让成亲一事早日提上日程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苏昭昭连忙坐了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借着昏暗的灯光赤着脚急匆匆迎到门边，果然见禾绿小跑着一溜烟回了房。
禾绿急促喘着气，待她一进门苏昭昭连忙将门关了上去，然后转身去替她顺着气，“没事吧？”
禾绿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包药来，又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个小罐子，“小姐，我们先去后边将药给熬了喝，这事情可拖不得。”
——
后门，隐蔽的角落处。
苏昭昭与禾绿二人蹲在地上，禾绿用小扇子轻轻扇着火，苏昭昭抱着膝盖蹲在一边，一阵寒风吹过，她忍不住打了个抖。
身边禾绿跑了一路又冷了一记，冷热交替，激的她侧过头打了好几个喷嚏。苏昭昭靠的与她更近一些，将自己的披风盖了一半到禾绿身上，两个小姑娘缩在一件衣服里互相取暖，倒也不觉得冷了。
“差不多了。”
禾绿喜道，她伸手，苏昭昭连忙将从房中拿的茶杯递给她，禾绿用衣服包着罐子的耳朵，先倒了些药给苏昭昭，“小姐，你将就这样喝吧，左右我们干的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勾当，只是苦了你了。”
“什么苦不苦的”苏昭昭接过茶杯，刚喝一口就皱起眉，“啧，好难喝。怪不得那小妾不爱喝，我也不爱喝。”
禾绿连忙将手中的糖递给她，“小姐，药哪儿有好喝的呢，吃颗糖冲冲味道罢。”
苏昭昭将糖塞进嘴里嚼了嚼，含糊道，“虽说概率很小，不过这药还是得喝，讨厌死了。”
禾绿轻声劝解，“小姐，人言道防患于未然，我们多层防备，总是好的。”
苏昭昭侧脸，瞧了一眼她，禾绿的脸在火光中映的半明半昧，是她从小看到大的面庞，如今看来仍旧亲切。
她突然感到鼻子一酸，连忙转过脸闷头又喝了一口苦的要命的药，用来压住喉头突然涌上来的哽咽。
禾绿害怕她苦着，伸手不停地递着糖，用手帮她顺着气，事事为她考虑，样样以她为先，却不知她越这样，苏昭昭越难过。
分明是她不知节制惹出来的祸，是禾绿替她跑上跑下的打点，如今还要跟着她在外面吹着寒风，若是跟了其他人，禾绿这样的忠心，大抵福气都已经享了一箩筐，她却没什么好给禾绿的，可是禾绿却仍旧那样爱着她。
苏昭昭想对禾绿说好多话，说好多她的感动与对她的爱，可是她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哪怕她说出来，苏昭昭也明白禾绿的反应，她定然是很认真地告诉她，这是禾绿该做的，小姐不必这样感谢。可是禾绿该做的一切，永远温暖她，永远让她觉着身边人是可以依靠的伙伴，她可以放心将一切都交给她。
不管她会不会搞砸，没关系，她都信任她。
堵了半天，苏昭昭低垂着头，在禾绿担忧的目光下抹了抹眼睛，“禾绿，谢谢你。”
她抬头看她，眸中有泪光闪烁。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谢谢你成为我的朋友。
在我心里，你早就不是一个奴婢。你是我的家人，是我的姐姐。
我也如同你爱我那般，深深地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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