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预感

一个混沌而残酷的梦。

        梦里，那是一个张灯结彩的元日，苏府热热闹闹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吵得很，禾绿替她捂住耳朵，苏父苏母坐在圆桌上笑，李妈站在不远处训斥偷偷摸摸吃酒的小厮，台上戏班咿咿呀呀唱着听了十五年老掉牙的戏

        这是她过了多少年熟悉的年，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莫名觉得好像少了一个谁，仔细一想，却觉得心中痛的很，于是干脆不想了，等鞭炮声一停，禾绿的手松开，她便开心地像只花蝴蝶一样扑向苏母。

        “娘！”她无数次地，撒娇般地叫着她。

        霎时间，天地变色，喜庆的红色快速地褪去，这个世界变得惨白，苏昭昭的步伐蓦地被固定这个世界的中央，她被一股力量束缚住，哪怕拼命挣扎也只能做困兽之斗。她呜咽着，只能眼睁睁看着娘与爹的身影变得透明。

        苏父苏母走到她的面前，苏母穿着那件素色的衣裳，笑得温柔又惆怅，“昭昭，不要哭，过年了，要开开心心地。”

        她顿了顿，分明说着不要哭，自己的泪已经落了下来，她用越来越透明的手擦过苏昭昭的面颊，止不住地哽咽道，“昭昭，这是娘和爹陪你过的最后一个年。以后的日子都要自己过了，昭昭，娘真舍不得你。”

        往日里在女儿面前总是板着张脸的苏父也悄悄别过脸去，用手抹了把脸，再出言，声音苍老，“臭丫头，以后爹再也不能逼你读书念学，你一个人要自觉些，不要觉得爹爹不在了就不读了罢了，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不读也罢，总之，爹以后不能给你撑腰了，你要记得为人低调些，不要再那样调皮了，安安生生地过完这辈子”

        苏昭昭的泪一滴一滴都落成了血，她抽噎着用力点头，“爹，娘，我再也不淘气了”

        苏父笑了笑，点着头，“那就好，那就好，我这一辈子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昭昭，你可要答应爹，不要去报仇，爹不要你报仇，爹只要你好好的。”

        他拉着苏母的手，叹息道，“年也过完了，爹和娘该走了。昭昭，今后的日子是新的，你要往前看，别停在过去里头。”

        李妈的身影从后头走过来，她不舍地看了苏昭昭许久，最后也落着泪点头，“小姐，日后好好地罢。”

        苏昭昭心痛的喘不上来气，她拼命去追，拼命伸手去够，却怎么也够不着他们变得越来越虚幻的身影。

        直至消失。

        她尖叫一声，额头满是冷汗地醒来，发现一个女婢跪在她床前，手被她紧紧抓着，一见她醒了，连忙笑道，“姑娘可是被梦魇住了，一连拉着我叫些什么爹啊娘的”

        苏昭昭怔怔望着她的脸，良久，她脱力般松开了她的手，转头望向窗外的天色。

        冬日日短，夜却凉长，远方宫阙连绵，抵着天穹，看不清模样。

        她心中有深深地无力感，正如她已隐约地预感到她那尚未来到却已经悬挂脖颈上的命运——

        这烂天，此生再也亮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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