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昏黄的路灯下，两人的影子被无限拉长，又被一滴一滴的雨水分割成了无数碎片。
很久很久以前，在科技还不是那么发达的时候，有一位占星师曾经说过，一个人在地面上的影子，是可以倒映出他在天上的星座的。而每一个独一无二的星座之后，都隐藏着一个独一无二的灵魂。
乔珏忽然就想起了这个传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
被雨水分割成碎片的影子断断续续地跟着他向前走动，就如他千疮百孔的灵魂一般，明明厌恶极了这个世界，却还是有一丝生的愿望，和这个世界保持着藕断丝连的联系。
乔钰突然停住了脚步。
淅沥沥的雨声里，似乎有什么不同寻常。
路灯不知何时暗了。
黑暗随着冷风侵袭而来，云后的星星不知所踪，夜空下，只有乔钰的眼睛闪闪发亮，如同宝石。
“哥哥快走！”
前一秒还静如处子的少年猛地拉起了乔珏的胳膊。残影拉开，一闪身，他已经在三米之外。
如果只有他一人的话，想要逃脱自然是轻而易举。但再加上身受重伤的乔珏……
“逃不过的。”乔珏惨笑一声，“阿钰，放下我，你先走吧。”
“不可能。”乔钰背着乔珏奋力躲开呼啸而来的子弹。怕子弹射入乔珏，他特地换了一个姿势，改成了抱着。
再快的速度也逃不开无缝衔接的缜密火力网。“砰砰砰砰”！子弹落入身体的声音不断响起，乔钰一声闷哼，身形一顿。
然而就这么一刹那的停顿，铺天盖地的子弹就朝他们砸了过来。他佝偻住身，紧紧地抱住乔珏，任由密集的子弹打入自己体内。
“阿钰，阿钰……”乔珏痛苦而愤怒，“不要这样子，快丢下我，你快走……”
“我永远不会抛弃哥哥。”
乔钰声音很坚定，但已经比之前虚弱了不少。
再强的自愈能力，也抵挡不了如此密集的攻势啊。
“阿钰，哥哥不会怪你的。你走，你走，好不好……”
乔珏哀求道。
“听哥哥的话，你快走阿钰……”
“哥哥不会，阿钰会怪自己的。哥哥，我和你一起发过誓的，阿钰不会忘。”
乔钰勉力一跃，躲过了迎面扑来的子弹，却在落地时一个崴身，和乔珏两人翻滚在了一起。
“噗”！
巨网从天而降，稳稳地将两人罩住。数十支枪同时抵住脑袋，有人过来，给他们打了几针麻醉。
“不用后悔。就算乔钰逃走了我们也会把他抓回来的。毕竟，本来我们的目标就是他。不过他这样重情重义、自缚手脚，我们也实在没有料到。”
这是乔珏昏迷之前，耳边传来的最后的声音。
………………
“副部。人已经抓到了。”
“嗯，先关着吧。”沈浮诸轻轻吹开了茶杯上的热气。
“但是两个人的状态似乎都不太好。已经紧急送到我们直属的秘密医院治疗了。”
“喔，在那边啊。”沈浮诸思索了一下，“尽量要看得紧一些啊，就给他们最高等级的安保吧。对了，告诉科研部实验部那边一声，免费的研究材料，有需要就来拿，说不定对他们的生物研究会有突破性的帮助。记得多留几份样本。”
“是。”
镜片后的琥珀色眼眸里闪过几分愉悦之色。终于抓到这两兄弟了。嗯，果然还是和聪明人合作比较舒服啊。
秦泽商……还真是一个让人喜欢的合作伙伴呢。
不但头脑聪明，考虑的周全，而且还足够狠心，狠心下手自断现时的利益，来占取长远的先机。
故意把秦家弄成这样，搞得他以后收拾世家的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再对秦氏下狠手了。
这样的人，无论是当队友还是对手，他沈浮诸，都会很欣赏的。
………………………………
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的，纪云锡每次进来的时候，都觉得这两人有点不太对劲。
不是在相互投喂橘子、苹果、梨头，就是紧紧的挨在一起不知道在干嘛，有的时候还会有很奇怪的脸色。
在他进去之前，老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进去之后，也总是能闻到一股甜甜的豆沙味儿。
对了，还有几次两个人的嘴唇都破了，他好心建议用润唇膏的时候，两人还都眼神奇异的盯着他。
这次他终于忍不住了，特地挑了一个楚梁去洗手间的空档儿，一屁股坐到谢白夭旁边：“你和楚梁，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
“什么叫，呃，不该——发生的事情？”
谢白夭眼神躲躲闪闪。
“你看着我，”纪云锡敏锐地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谢白夭，你看着我的眼睛。”
“哦，那就看着你呗。”
谢白夭看似毫不心虚地盯着纪云锡的眼睛。
“所以——”
“诶，话说，我突然有一个问题哈。”谢白夭打断了纪云锡即将开始的连珠炮弹，“你说，我盯着你的时候，我是应该两只眼睛都盯着你的左眼睛呢，还是都盯着你的右眼睛呢，还是盯着你两只眼睛的中间呢？”
纪云锡：“？？？”
“你这是什么鬼问题？”
“这不是突然想起来的吗，”谢白夭很无辜，“毕竟我的两只眼睛又不能分别盯着你的两只眼睛……”
“别说了，再说楚梁就要回来了！”纪云锡连忙打断，“你自己说，你现在和楚梁的关系奇不奇怪？”
这下轮到谢白夭愣住了。
“怎么就奇怪了？哪里奇怪了？不是很正常？”
“你们……老是挨得这么近，而且还互相喂来喂去的……”
纪云锡一件一件数落着。
“这些事，但凡换掉楚梁，任何一个人和你这么做，我都不觉得奇怪。可偏偏就是楚梁——”
”什么叫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奇怪？”谢白夭瞪大了眼睛，“我有这么……”他把呼之欲出的“浪荡”吞下喉咙，反问：“那如果是我和沈浮诸呢？你也会觉得很正常？”
“……！”纪云锡不知怎么回事就觉得耳朵有些发烫，“那就再除掉一个他！”
“那我和你呢？”谢白夭故意那起一瓣橘子，“云锡锡，喂我嘛——”
纪云锡无比精准又无比娴熟的把橘子横着塞进谢白夭的嘴里，还附赠了一个比心：“小夭，爱你哦！”
谢白夭脸色青白。
是他输了，没有想到纪云锡是比他还不要脸的存在。
“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纪云锡严肃起来，“谢白夭，我跟你说，楚梁这个人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般温柔无害。我打小就是他同学，算是他除了家人以外最亲近的人了，他也没待我这样。和你才相处了多久？你自己想一想。”
他还特地补上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没有怎么样啊……”谢白夭有些无力地辩驳，“就可能生死之交多了，关系近了一点罢了。”
“生死之交？”纪云锡笑了，“那你是真的不知道他。”
“他的时候生死之交多了去了，除了我，其他人被咬掉半个脑袋也不见得他会皱一下眉的。”
“谢白夭，楚梁这个人可和一般的alpha不同。准确来说，是和一般的人不同。你知道我们的心理医生曾经给他做过测试，得出的结果是什么吗？如果不是他对暴力不感兴趣，这家伙就是一个妥妥的反社会人格。他太冷漠了，对世间的大部分悲剧都有着极大的抵抗力而不觉悲痛。”
“简单来说，就是没有怜悯之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谢白夭有些说不出话。
“小夭，你不能把所有人都想象的和你这样无私。我不是说他坏话，只是在说实话。楚梁绝对比你想象的要自私很多。
你以为他做这么多都是为了人类奋斗？不，他是为了自己，为了楚家！只是恰好和拯救世界的方法重合了而已。”
纪云锡一连串说了这么多，一时有些气喘。
“小夭，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说他这个人怎么怎么的坏。我只是希望你了解真正的他，知道真正的楚梁是什么样子。”
“如果……你真的和他有了点什么，那也应该是和真正的他，而不是和虚假的幻想的他。我作为你和他共同的朋友，有些话他也许现在不好意思和你说，但是我必须来捅破这层纸。”
“我知道。”谢白夭点头，“嗯，谢谢你，纪云锡。”他犹豫了一下，又说到：“我确实不应该被喜悦冲昏头脑……确实应该矜持一点点，嗯。”
“所以……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纪云锡板起脸，“为什么要瞒着我？”
“没有瞒着你啊。所有做的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是你自己太后知后觉了而已。”楚梁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纪云锡一个激灵。转头一看，却发现楚梁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沈浮诸！你怎么也来了？”
“楚梁来得，我就来不得了？”沈浮诸绕过楚梁进来，拉起了纪云锡，“喏，这是那边谈判现场送来的瓦尔特族，就是异族的字典，里面包括了字母学习。我给你们送来。”
“送书还要劳烦您亲自前来？”纪云锡接过书翻了个白眼，“还有，好端端地拉我起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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