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云飞
叶平阳慵懒地睁开眼睛，看到了走过来的苏植和陆亦臣。
苏植接到目光，过去行了个礼。
陆亦臣也跟在后面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跟着苏植退到一边让行，未曾抬头。
叶平阳看来是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笑着摆摆手，可他准备离开时余光看到了苏植身后的陆亦臣。
阳光下的陆亦臣皮肤胜雪，加之有红色衣服作衬，一副雪胎梅骨之貌，让他好生嫉妒。
他停下了脚步，“苏公公，你可真会挑人，这位公公生了一副好皮囊啊。”
苏植身体僵了一下，他看着叶平阳眼睛里明目张胆的厌恶，连忙上前一步挡在了陆亦臣的斜前方。
陆亦臣身份可以藏，可他那张惹人注目的脸却藏不住，偏偏又撞上了自以为是的叶平阳。
叶平阳此人心胸狭窄又自以为是，还偏偏装出一副清风君子的模样，到哪都喜欢听人家夸他皎皎君子如明月。
苏植微微躬身，投其所好，“生了一副好皮囊也是做奴才的命，不像叶大人，不仅潇洒俊朗，还身居高位，是人人都羡慕的命。”
叶平阳听后心情大好，但眼里对陆亦臣的厌恶却没有消减一分，“命吗？哪有命一说，都是靠人为。”话在嘴里说着，慢慢靠近了陆亦臣，临近，眼神忽然变得阴鸷，伸手就要触碰陆亦臣，他的手上像是带了钩子，要把陆亦臣的脸划破。
旁边的苏植握着拂尘的手冒了汗，这要是真的碰到了陆亦臣，那叶平阳的手就得废了。
不，人就得没了。
那自己也跟着没了……
手越来越靠近陆亦臣的脸，苏植也不敢上前阻拦，可是他得罪不起叶平阳，更得罪不起皇上啊，他下了狠心要用手里的的拂尘打开叶平阳的手，可就在他要动手时，陆亦臣往后退了一步。
“大人请自重。”
叶平阳的手悬了空，眼里怒气更甚，“你一个奴才敢教训我，活得不耐烦了是吗？”刚才想要触摸的手瞬间展开，扬起来要朝着陆亦臣打去。
苏植见状连忙道歉：“大人您息怒，别跟奴才们一般见识，降了您的身份。”
“哼，你态度倒是诚恳。”叶平阳收了手，“他可一点道歉的态度都没有。”
“他新来的不懂，奴才给您赔个罪，大人就饶了他吧。”苏植赔着笑脸说。
叶平阳却不打算再行他的君子之风，一脸傲慢地说：“新来的不懂规矩，那得有人教教他规矩才行。”他看向苏植，“你说是吧，苏公公。”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奴才回去就教训他。”
“别回去了，就在这儿吧。”叶平阳回过脸来看向陆亦臣，见他还是低着头，脸上未见慌乱，心里更加烦躁，他说道：“冲撞了朝廷命官不懂道歉，怎么着也给这种不知礼数的奴才一个记性。”
叶平阳昂起头，鼻孔都快冲了天，“现在跪下磕头道歉，本官就饶了你。”
“这……”苏植慌了神。
陆亦臣也因为这句话抬起了头，而叶平阳也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陆亦臣看清了叶平阳真的是一个伪君子。
叶平阳长相不算俊秀，头发梳得光滑平整，但傲睨自若，一张长脸上没有君子的谦恭，却满是骄横跋扈。
而叶平阳竟从陆亦臣平静的眼睛里感到胆寒，他喝道：“跪下。”见陆亦臣不动，他又想抬手毁了陆亦臣的脸。
陆亦臣毫不畏惧也丝毫不动。
一旁的苏植汗滴在冰天雪地，忽而被一阵和煦微风吹拂，融在了天地里。
“叶大人。”
千云飞立在微风里，发丝轻拂，面容带笑。
叶平阳的手停在了空中，看着不远处正向自己走过来的千云飞，心中怒火更甚，且不说千云飞扰了自己羞辱奴才的兴致，单看千云飞的外貌气度自己也是怒火中烧。
但凡有点姿色的人，他都想要踩在脚下蹂躏。
千云飞笑容和善，“叶大人，皇上在临安殿等着您呢，莫要在这里徘徊了。”
叶平阳敛了神色，将伸在半空中的手背在了腰后，佯装一副君子之态，轻咳了一声，“是啊，皇上还等着我商量除夕事宜呢，就不久留了。”说完冲千云飞笑了笑，回头对苏植说：“苏公公可得好好管教奴才了。”说完睨了陆亦臣一眼转头走了。
千云飞目送叶平阳离开后，转头看向陆亦臣，一怔，“宫中鲜少见到如此俊朗的人，立在白雪里，宛若人间游仙。”
“千大人过誉了。”陆亦臣收起了藏在袖子里的石头，抬眼看了过去，入目是一张剑眉星目的脸，承接着阳光，笑的灿烂，虽正值青年，但眼眸却像是一口古井，平静沉寂，不起波澜。陆亦臣想，确实是一棵挺拔的竹子，能承雪的竹子。
千云飞笑容不消，“怎会过誉，我还觉得少了呢。”
“一副皮囊而已，怎值得大人如此夸赞。”陆亦臣淡淡地说，“做奴的命，皮囊再好又有什么用？”
困在这宫里，连自由都没有，可不就像是卖身为奴的人。
微风卷起一层薄薄的雪，吹在脸上冰冰凉，眼前的人带着阳光突然靠近，化了陆亦臣脸上的冰霜。
“命不是天定，而是人为。”
陆亦臣瞳孔微微放大，看着眼前人笑容随和，无拘无束，当真应了他的名字——云飞。
微风再起，天边的云彩被风吹的浮动，上上下下，但好像有一朵云有快要挣脱风的力道，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陆亦臣在辞别千云飞之后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了隐青院，记下了离开隐青院的多条道路，之前隔着院墙看不到路，现在在一片白芒中看清远方，他要牢牢记在心里，以备不时之需。
他进屋换了衣服，姜玄明已经顺利离开了，但是残留在他屋里的声音未完全散去，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要走出去，但他心里畅快，似是天边云卷云舒，无拘无束。
陆亦臣平复了一下心情，去了侧院，半天不见陆浔，他心里不踏实。
进了侧院，就迎上了要出门的方觉。
方觉看到他就低下了头，他也知道方觉因为昨天犯的错误还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他心想还真是小孩子心性。
陆亦臣从容走了过去，问道：“方大人要走？”
“嗯嗯。”方觉点头，“小公子今天的剑练完了。”
陆亦臣笑笑说：“正好快用午饭了，方大人留下一起吃吧。”
方觉一脸懵，挠挠头，“这不好吧。”
“好好好，怎么不好？”陆浔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拉着方觉的手说：“方叔叔就留下来和我们一块吃饭吧。”
方觉还是一脸茫然无措，可盛情难却，稀里糊涂就留下来一起吃饭了。
期间陆亦臣表现如平常一样，丝毫不提昨日之事，让方觉彻底放松了下来。
午饭过后就下起了小雪，方觉与陆浔玩的开心，陆亦臣便在屋子里看了一下午。
雪落屋檐，带着圣洁，一片祥和安静，陆亦臣的心彻底放松下来。
可是，净土一方只留给干净的人，剩下的污秽之地泥泞不堪。
晚间的雪花落到地上没有凸显自己的圣洁，就被肮脏的地面染黑了，狭窄的巷子里，潘宜靠着墙角一动也不敢动。
片片雪花落下后出现的是青面獠牙的面具。
面具人旁边站着皮笑肉不笑的叶平阳。
叶平阳看着潘宜，阴阳怪气地说：“我们一心想要与潘大人做朋友，潘大人却拿我们我们当敌人，真是叫人心寒啊。”
潘宜弓着身子，态度恭敬，“叶公子，潘某身份卑微不敢与公子称朋友。”
叶平阳嗤笑，“身份卑微？哼，皇上都秘密交代给你任务了，还身份卑微？潘大人把自己看的太轻了不是？”
“皇上之命不可为啊。”潘宜声音发抖，吐出来的热气融化了还未落地的雪花。
叶平阳还想讥笑潘宜，却看到面具人上前一步，拔了刀横在了潘宜的脖子上，“皇上之命不可为？皇上定的规矩你都违反了，皇上的一句话你都不敢透露，潘大人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面具人的头上已经落了一层雪，穷凶极恶的面具后面是一头白朦朦的发，更让人颤栗，潘宜心里有种要摘下眼前人面具的冲动，他想与他同归于尽，可是刀架在脖子上，他的手就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抬不起来。
潘宜的声音更加颤抖，哆哆嗦嗦说不成一句，“不敢，不敢忘……只是皇上让从溧城粮仓调粮，没有……没有油水可拿啊。”
西北营地粮仓被袭，李欣承调粮去西北，但秘密给他了件任务，让从隗州运过去的粮变成沙子，而真正的粮食要从溧城走。皇上给他的任务他照做，除了西北那边的人没有人知道，安心的过了几天日子，没想到还是没有逃过这些人的眼。
那么多粮食调送，若是之前的冯泉之该贪多少钱啊？
“你以为我只想要钱？”
冰冷的声音夹杂着雪进入潘宜的耳朵，潘宜手脚冰凉，他感觉那张面具后面不是一张邪恶丑陋的嘴脸，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吃人吃血的洞。
“那……那您……您想要什么？”潘宜抖的更厉害，却让面具人更加愉悦。
面具人大笑了两声，“我想要什么？我要的可多了，比如，我想要，你、的、命。”面具人咬牙切齿，刀刃又逼近了潘宜的脖子，“还有你妻儿的命，哈哈哈哈——”
潘宜连忙求饶，“别杀我妻儿，别杀我妻儿，我儿子才十岁，我什么都做，什么都听您的，以后什么都告诉你……”
潘宜姿态放的极低，看着面具人收了刀，连忙跪下磕头，他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没曾想面具人朝着自己的肚子跺了一脚，苦水从胃里翻涌出来，呛到喉咙里，潘宜猛咳嗽，疼的泪水从眼里流出来融了雪花。
面具人背对着潘宜，“今日就先饶了你，日后长点记性。”说完走出巷口骑上马融入夜色当中。
叶平阳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潘宜啐了一下，也转身离开。
身后的侍从嘴碎，在叶平阳耳边说着：“公子，那人谁呀？也太傲了吧，竟然走在公子您的前面。”
叶平阳哼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帮咱们搞到钱。我们
叶家不缺权，也不缺钱，但是谁会嫌钱少呢？”
叶平阳上了马车，掀着车帘对侍从说：“把人赶紧送回去，别让人死了，他留着还大有用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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