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离开
千云飞眼眸深处蕴藏沉静让人信服，陆亦臣感觉到耳边的微风不再呢喃而是呼啸，他的心脏毫无节奏的乱跳，像他的脚步一样错乱，直到他去到侧院，看到陆浔在像是在等他一样坐着时，他心才有规律的跳动，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震惊覆盖全脸，他头皮发麻。
陆浔身后的吴嬷嬷瘫在地。
“二叔。”陆浔跑过去抱住陆亦臣的腰，“我们走吧。”
陆浔的拥抱让他身体一僵，没有接触后的温暖，也没有拥抱他时的安心，半天他才问出一句话：“是你做的吗？”
陆浔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身后的吴嬷嬷，当他看到吴嬷嬷紧闭的双眼时，收回了眼神，低下头说：“是。”
陆亦臣握着陆浔肩膀的手颤抖，刚要抬起，就被一只大手覆盖。
手不纤细，也不粗长，手掌很大，握在他手上有力量感。
如此有力量感的手他只碰过李欣承的，或者说他只接触过李欣承的手，但是这明显不是李欣承的手，李欣承的手纤细修长，骨节分明，在阳光下会透着粉色，是暖的，但这双手现在却是冷的。
那只手紧握了一下他的手，陆亦臣连忙抽出。
千云飞从容一笑，不紧不慢地说：“在下冒犯了。”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吴嬷嬷说：“她没死，只是晕倒了。陆小公子只是在她的水里加了点药。”
陆亦臣听后看了看陆浔，有抬头看向千云飞，一切的答案呼之欲出，可他不敢相信。
陆浔是什么时候和千云飞见过面？
陆浔盯着千云飞的眼睛，眼眸深的看不见底，只见那双眼睛轻轻一弯，仍然不急不躁地说：“其中缘由陆将军想必也猜到了，但时间不多了，陆将军还是赶快跟在下走吧。”
紧接着陆浔央求道：“走吧二叔……我们走好不好，你说过要带浔儿走的。”
陆亦臣却还在震惊之中，但是他很清醒，再不走可能真的没有机会再能踏出这个院子了。
他拉住了陆浔的手腕，指尖渗出的细汗粘到了陆浔的皮肤上，陆浔又反握住他的手腕。
他蹲下，轻抚着陆浔的脸，轻声说：“西北那里的春天晚，我们现在去正好能够看到杏花开，二叔带你去看。”
“好。”
天边轻柔的云朵随着风卷卷又舒舒，空气中掺着花香，一切温柔又静谧。
马车声音滚滚，入不了陆亦臣的耳朵。
自己像是还没有缓过神来，握着陆浔的手还没有松开，反而越握越紧。
身边的陆浔是异常的安静，并没有因为能够走出隐青院而欢呼雀跃，同样也是紧握着他的手，不时地抬眼偷看他。
可陆亦臣心里忐忑，这样光明正大地走在皇宫里，真的能走出去吗？
如此轻易地相信了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有如此匆忙地跑出了院子上了一辆马车。
一路畅通无阻，总觉得有些怪异。
如果不是怪异，那么就是千云飞安排的天衣无缝。
可他只是一个巡察使，哪来的那么大的权利？
他越想手心里的汗就越多，是不是自己太多冲动了？
而且马车里坐着的女子又是谁？
出于礼节，陆亦臣不敢抬头看她，但却知道女子身上的艳香四溢，一身紫衣明艳动人。
千云飞告诉他，由于百花宴还没有结束，他还不能离开皇宫，让他借着这一辆马车偷偷出宫，可他没有想到马车里是一位女子。
与女子同乘不合规矩。
他刚想开口说句道谢的话，马车就停下了。
陆亦臣屏住了呼吸，应是到了宫门口。
马车前的侍卫要求车夫出示宫牌，却被车夫喝了一句。
“瑞王殿下的车你也敢拦？”
瑞王殿下！
陆亦臣瞳孔放大，怔怔地看向对面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浅浅一笑，纤纤玉指拿着宫牌，撩起车帘亮了出去。
守门的侍卫赶紧撤下，马蹄声再次响起，陆亦臣逃出了宫门。
随着马车越走越远，久久不能平息是行走在官道上的马蹄声，也是他难以平静的心跳声。
不管千云飞是不是骗他，也不管自己这一次是不是冲动，到底是出了那疑似有万丈高的宫墙。
皇宫离他越来越远，隐青院离他也越来越远……
还有李欣承，他不能想象如若李欣承发现他已经逃走了会如何发狂，但他一定会找他，所以他要赶紧去西北。
那里有他的家。
他像是沉入海底之后又被打捞起，离开水面的那一刻，窒息感瞬间消失。
充足又清新的空气围在身边，阳光照在身上，迷雾散去，还他一身清净。
可马车里有花香浮动，刺激着陆亦臣的鼻子，他才发觉自己已看了那女子很久了，他连忙低下头“姑娘恕罪，在下失礼了。”
女子大方一笑，说道：“无妨，能与陆公子同乘一辆马车，是我的荣幸。”
可陆亦臣笑不出来，他心尖一颤，为什么人人都认识他？
可他却不识得一个人。
他像是绕在了林中，每棵树都见过，但就是找不到出路。
林中莺燕声音婉转，拉扯着陆亦臣的思绪。
“陆公子不必惊讶，我不是宫中人，也不是瑞王府的人，我是千云飞雇过来的镖人，澹归烟，南川镖局总镖头。”
陆亦臣眼底闪过一丝愕然，并不是惊讶于女子的身份，而是惊讶于女子与李时闻的关系。
他清楚地记得李时闻在客栈临走前说‘烟儿还在家等着他。’
那么眼前的这位女子正是李时闻口中的“烟儿”，可李时闻是东启的王爷，如何能与江湖之人扯上关系？
想来是因为情字。
可两人若有情，澹归烟又为何会帮你自己逃走？
陆亦臣藏在袖子里的手摩擦着衣袖，他想不通其中缘由，便也不再去想。
他低下头，躲了对面女子的眼神。
想是表明了身份，澹归烟也不拘束，她翘起二郎腿，手肘抵在膝盖上，手背托着脸，看着陆亦臣的脸像是在欣赏一幅让人叹为观止的画，她声音慵懒，“这张脸，怪不得皇上都喜欢。”
话音一落，呛的陆亦臣轻咳，他余光撇了一眼陆浔，除了看一下陆浔的反应，也是提醒澹归烟马车里还有孩子在。
澹归烟看懂了陆亦臣的眼神，但她并没有收敛，而是转头看向一旁的陆浔。
小孩子的眼睛里是挡住胆怯的勇敢，澹归烟笑着问她：“你觉得你二叔好看吗？”
“好看。”陆浔看了看陆亦臣，接着又笑道：“姐姐你也好看。”
澹归烟笑魇凝羞，食指一勾刮了一下陆浔的鼻头，“可真会说话。”
陆浔也害羞了起来，抱住陆亦臣的胳膊，用鼻子在他身上蹭了几下，“说的是实话。”
澹归烟轻笑着说了一声“小鬼”便转头撩起车帘，往外看了去。
陆亦臣眼前忽感明亮，他抬头看去，透过一方窗格他看到了久违的广阔。
街道上的摊位琳琅满目，人群密密压压的挤在一起，宽阔演变成拥挤，马车也走的慢了。但这在陆亦臣眼里是一望无际的长街，是升入云霄的凡间烟火。
烟云渺渺，飘入长空被染成蔚蓝，再寻不到踪迹。
——-——
空中一朵云飘过，遮在了李欣承的眼前，他这一天都心神不安，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
以至于他迫切的想要见到陆亦臣。
这是他最重要的人了，他要紧紧抱在怀里，只要抱住了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就什么都有了。
他站在临安殿前盼着天边的半日赶紧落下山头，夜幕快点降临，他要用花灯点亮黑夜。
夜幕中星河灿烂，与静林园街道花灯呼应，整个静林园弥漫着浓浓的爱意，李欣承挂完最后一盏花灯，走进亭子里，看着自己布置的一切。
花灯闪闪，像是天上的星星，也像是他等的人。
夜是安静的，夜晚带着些许微凉的晚风吹过花灯里的烛火，摇摇曳曳躁动不安。
园外脚步匆匆，李欣承知道方觉要来告诉他陆亦臣快到了，便正襟危坐，等着最后一颗星星入园。
可他看到方觉跑到自己面前，喘着粗气，脸上尽是慌乱。
“皇上……皇上……不好了！陆公子，陆公子……不见了！”
李欣承听后木在原地，看着慌乱无比的方觉。
夜空中星星突然暗淡，园中烛火剧烈地摆动，他嘴唇轻启，声音极低，“什么……什么叫不见了？”
方觉焦急地说：“隐青院里里外外都找遍了，没有看到陆公子的身影，连陆小公子也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李欣承吼出声，“朕不信！不信！”
“皇上……”方觉想要安慰，但不知道说什么。
李欣承甩袖离开，“废物，请个人都请不来，还得让朕亲自去请！”
他快步穿过园林，凉风一过，烛火晃动，烛光闪过李欣承的眼睛，照亮了他眼眶里一颗晶莹的明珠。
明珠滑落，在李欣承的脸上留下一道水痕。
他终于知道自己心里丢了什么了。
丢了一颗星星。
星星不见了。
他要找回来，他要找回来，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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