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袁宅始建于公元976年, 先后经历过三次兵祸和四次火灾。建国前，更是遭遇轰炸几近损毁, 但在国家的支持, 以及袁氏族人的努力之下，再次重建。这里的砖石瓦片用的都是旧材料，只有腐坏的木头被替换……”
剧组这次的拍摄的主题是古代建筑。
为了让纪录片更具观赏感, 导演还写了剧本, 将故事与建筑联系起来，拍摄出更加引人入胜的纪录片。
老师们是主力，学生们跟在身边，一边打下手一边学习。
其中电影学院的学生们, 还会扮演故事中的人物角色，展现乱世中的悲欢离合。
为了让所有人都对这套古宅有更深的了解，剧组最开始要做的, 就是讲解袁宅的历史。
工作人员很喜欢为人师表, 一讲起来就滔滔不绝，越扯越远。
大家为了表现, 都坐在下面认真听。
只有甄寅玉姗姗来迟，一看见名央，就一个转身，又退回去了。
自从那天被名央问住之后，甄寅玉的日子就发现自己的日子不好过了。
因为朔名央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知道答案不罢休的人。之后这几天，每天都围追堵截，一定要他就那天的问题, 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甄寅玉能说什么？
他什么都不能说啊！
明明已经很好心了……
名央发现甄寅玉看见自己就像看见了猫的耗子一样躲了回去, 心中暗笑一份, 也站起来，闲庭信步地迈着步子跟了出去。
那样子有几分跟踪小媳妇儿的臭流氓的习气。
小耗子跑得太快，等名央找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人影。
她只好绕路回去，准备回房间复习。
不曾想没走几步，就在一个荒废的菜园旁边，看到一男一女在拉拉扯扯。
那女孩儿长得很漂亮，是电影学院那边的学生。男生也很高大帅气，但是脸上的表情十分轻佻，一看就让人觉得不舒服。
“你们在干嘛？”名央站在那里，高声喝问。
女孩儿一听到有人，马上绕过男生跑了过来，并大声吼道：“我说过了，你再纠缠我，我就报警！”
“可明明是你叫我过来的呀！”男生一脸幽怨地说着，也跟了过来。看见女孩儿躲在了名央身边，便冲她笑了笑，说：“我们在谈事情，朔同学，那边上课已经结束了吗？”
对着名央的态度，是非常斯文有礼的。甚至给人一种阳光明亮的大男孩的感觉，换成是谁，都不会对他产生恶感。
名央却不吃他这一套，闻言冷声说道：“人家已经说了不喜欢被骚扰，我希望这位同学以后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比较好。”
男生举双手道歉：“我知道了，抱歉，下次不会了！”
说完叹一口气，就走了。
名央回过头，想要安慰女生几句，却见她一脸愁容，盯着地面发呆，根本听不见名央说话。
无奈，她只能先把人送回去，然后叮嘱其他人注意一下。
却没有想到文雅知道以后，居然告诉她说，让她不要去管那个女孩儿的事。
“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哈，是那个女孩儿，她有点儿奇怪。”
“哪里奇怪？”
“我也不知道，是别人说的。”文雅运转着她那不大灵光的大脑，告诉名央自己学校的八卦。
名央这才知道，上午她解围的那个女孩儿，在他们学校还是个名人。
出名的原因，是她一个学期报警十二回，回回都因为被男生骚扰。
一开始所有人都相信她帮助她，但次数多了，大家就都不耐烦了。
尤其那些被她指明骚扰的，明明都是好学生，也从来没有过什么不检点和过分的行为。
不少还都是有感情很好的女朋友。
所以时间一长，就有人说她是在故意陷害别人，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骚扰的事。
学校也在乎名誉，总觉得她动不动就报警的行为，很是影响别人对学校的感官。
因此连老师们都不愿意搭理她了，就算被告状也开始和稀泥。
“今年已经大二了，这学期她还和别人打了一架，把对方的脑袋都打破了。但她一口咬定是对方骚扰她，又没有监控，最后不了了之。学校里的同学们，都说她是个神经病。”
名央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下午要开始拍摄外景，剧组分了两队，一队上山拍风景，另一队留下拍剧情。
名央被分到了剧情组，给导演打下手。
辛澜也在这个组，不过她分到的工作是扮演新娘子的角色，正在化妆师的摆弄下化妆做造型。
名央捧着一大杯冰茶，坐在摄像机后面，一边假装看导演指挥全场，一边看辛澜头上的弹幕。
弹幕的内容乱七八糟，有的在聊导演的脾气，有的在聊女主的造型，当然还有人在聊小少爷的攻略路径，显然它们对这个男配的配置还没有死心。
一下午忙个不停，直到导演宣布收工，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名央从头到尾就没怎么活动，导演还怕她晒太久了头晕，一收工就催她回去休息。名央表示自己没事，等会儿和大家一走，然后就看着辛澜在人群里，一边忙碌，一边帮老师和同学们收拾东西。
这场景可委实新奇。
名央认识她的那三年，辛澜的娇纵程度，比自己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平常大家在一起，她和名央永远是被人捧着的中心人物。
别说给别人帮忙，不故意找茬儿麻烦别人都是好事。就连名央这个真正的大小姐，也宠着她，只因为不想让她不高兴。
也不是没有人替她打抱不平，但名央从来没有觉得那有什么。
反正她自己也娇气，只要有人捧着，娇不娇气都跟别人没有关系。
但此时看到这个场景，还是让人心情微妙，不得不感叹环境塑造人。
不说高中时期的辛澜，就是现在让方怀等人看到她，恐怕也难以相信，辛澜还会有这么热心勤劳体体贴入微的时候，他们大概会大吃一惊。
晚上躺床上，和朔景徽打电话的时候，名央便忍不住把这件事说了。
朔景徽轻笑：“听过一个词嘛，叫做温水煮青蛙。我问你，和那女孩儿认识的时候，她是不是事事都依着你，处处都宠着你，时时都想着你？所以你们才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差不多。”
“等你接受了她和她熟了之后，情况是不是就慢慢反过来了？一开始只是小小的撒娇闹小脾气，然后慢慢地试探，提一些无关紧要的要求。再然后理直气壮，什么都让你兜底。”
“所以我就这样被煮了？”
“不只是你，你们的那一群小伙伴，不都是这样被煮熟了的么？”
名央生气：“那你们为什么不提醒我？”
“为什么要提醒？”朔景徽理直气壮：“这样不挺好吗？”
“挺好？哪里好？”
“你现在才十八岁，就吃了这样一个大亏。也就是说，未来的八十年，你再也不会掉在同一个坑里。何况这种煮青蛙的手段，通常是男人施展在女人身上的。你被一个小姑娘煮了，也就花点儿钱。我们还觉得挺划算，总比被个男人煮了要强得多。虽然池亿现在看上去还行，但谁知道以后或者你们能不能走到以后呢？早吃亏早长记性，划算。”
名央无话可说。
朔景徽又问：“不是在拍什么纪录片么？怎么样？风餐露宿的感觉如何？”
“风餐露宿倒没有，就是住的房子离公路太近，早上总被路过的车吵醒。”而且那车也太讨厌，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在有人家的地方响喇叭，故意扰人清梦。
俩人聊来聊去，说了吃穿住行，说了辛澜和甄寅玉，又说了给一个被骚扰的女孩儿的事情。
朔景徽一直听得很轻松，只时不时插嘴一句。
但在听到被解围的女孩儿，和文雅的叙述之后，他却突然变了口吻，一下子严肃起来。
“宝贝儿，看来我今天还得教你一个寓言。”
“什么寓言？”
“狼来了的故事，你听说过吗？”
“废话，狼来了的故事谁没听过？”
“既然听过，那我就再给你讲一遍。”朔景徽说：“从前有三匹狼，它们看上了一只羊，于是每天轮换着去追逐那只小羊。第一天，小样逃走了，回去告诉了牧羊人，牧羊人相信了它，紧急防备，却没有发现追逐它的狼，反而是另一只羊被咬伤。第二天，又换了一匹狼来追逐它，小羊同样向牧羊人求救，牧羊人依旧相信了它，但这次依然没有找到追逐它的那匹狼，反而在牧羊人找狼的过程中，又是另外一只羊受伤。这样过了一天两天三天之后，牧羊人再也不相信小羊羔的话了。最后它再也没有得到牧羊人的帮助，被狼群咬死叼走了。”
那个女孩儿很显然是遇到了狼群。
他们联合起来，轮流对女孩儿进行骚扰。被女孩儿找到人求助之后每一次都很快低头，马上道歉，态度很好。这样不至于被重罚，却又的确超出了安全线。
一开始所有人都相信那个女孩儿，帮助她，保护她。但是时间久了，所有人都开始纳闷，为什么别人都没有被骚扰，被骚扰的只有她？
而且一个两个人骚扰她就算了，十个八个人都骚扰她，难道她是仙女吗？
会伪装的狼群，在女孩儿之外的所有人面前，都是开朗阳光的好少年。只有在女孩儿面前，才会露出真面目。
随着发生的次数越来越多，她身边的人对坏人的怀疑，反而会转不转移到她的身上。
他们会怀疑是女孩儿的问题，会认识是女孩儿给了不好的信息。
等到女孩儿一次一次激烈地反抗，一次一次被绑上骚扰的话题，同情她的人就会越来越少。
直到最后，即便亲眼看到了女孩儿被骚扰，也会熟视无睹。因为听到过太多次了，大脑已经被麻痹。她就像那只小羊，被轻而易举地，众目睽睽之下，当着所有人的面，拖走了。
“宝贝儿，你这个剧组，可真是藏龙卧虎，你要小心了。”
名央缓缓吐出一个词：“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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