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无人知晓
听到元白屿的话，季萱然茫然无措，甚至碰倒了自己手边的杯子，发出清晰的碰撞声。
服务员循声过来敲门，“您好，请问需要帮助吗？”
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季萱然麻木的头脑才恢复了一丝清醒。
她低着头，哑声道：“不用，谢谢。”
没有了外人的打扰，她极缓慢地抬眼望向对面容颜俊美的年轻男人。
他也维持着刚刚的表情直视着她，沉默在继续蔓延着。
满桌的菜从香气四溢到慢慢变凉，明明没过多久，仿佛已然隔着沧海桑田。
这里面，隔着他与她彼此缺失的四年，隔着深深的沟壑，隔着不可挽回的伤害。
想到这里，季萱然终于从之前的浑噩里清醒了过来。
元白屿的冷声谴责和暗哑低语，几乎让她溃不成军。
她恍惚想起那句话语，再强大的人也拥有能刺破他们强大盔甲的弱点。更何况，她自己根本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无坚不摧。
仅仅是元白屿的几句话，她就能感受到那样如同四年前一般强烈的痛苦。
“白屿，”季萱然艰难地开口，和他四目相对，声音里带着难以掩藏的深切歉疚，“……在元暻醒来之前，我做什么，都是错。”
元暻两次救下她，赞助她学业，让她拥有了不一样的人生，她却只会给他带来灾祸。
这样的她，现在有什么资格让元白屿原谅她？
元白屿面无表情，目光也从她脸上移开，有些找不到焦距一般地望向了空白的墙面，随后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睛。
他等了那么久，却只等到了这句话。
也不知道是在自虐，还是在释放内心压抑的负面情绪。
他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过去发生的事情了，而他要的是未来。
可他们，还有什么未来？
修长的手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杯子，整个人都恢复了原本冷冽漠然的模样，刚刚近乎歇斯底里的人也仿佛不是他一般。
“我挑了60个明星，帮助公司宣传，你自己处理吧。”
再出口，元白屿的话语，却变成了公司的事情。
季萱然浑身一颤，缓缓低下头去。
其实，这才是她原本见元白屿的本意，不是吗？
只是后来，自己情不自禁想要和他缓和关系，却反而……将一切推向更糟的地步。
“好。”季萱然重新抬起头，看似平静的模样，只是眼底残留的那一丝疼痛还留有痕迹。
他不想再和她谈那些事情，她便闭口不谈。
她也不会问他，为什么要找这么多明星过来，更不会抱怨这会花费多少资源。
公司是他的，不是她的。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是哪家公司的人？”
“星海。”元白屿依旧微垂着眼睑，将陆际的联系方式发给了她，顿了一下，声音淡淡：“若公司需要我出面，我可以抽出时间。”
说完，他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她，几秒钟后，他移开眼，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那身影，带着一股孤冷清寂。
季萱然坐在原地没动。
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用力地揉了揉，让自己的表情不再那样僵硬和木然。
良久，她给自己的好友柳玥发了一句话：“阿玥……过去的错误就像伤在骨头里，时时刻刻都提醒我有多痛。”
柳玥那边删删改改，最后也只是安慰她：“最终都会好的，时间会带走一切。”
时间会带走一切吗？
季萱然忍不住微微苦笑。
她知道柳玥自己至今也无法从上一段情伤里走出，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又怎么能安慰到她呢？
但她还是很感谢好友此时的安慰，她看了看时间，邀请她出来：“有时间吗？我想我需要来点酒。”
怪不得有人说酒精是好东西，像这种时刻，它能够麻痹你的痛苦。
说到喝酒，柳玥很快就过来了，带季萱然去她常去的一家酒吧。
这家酒吧算是高端一点的会所，只安安静静喝酒的话，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你，有时候那些明星乔装打扮过后也会过来。
但在哪里，也少不了想要猎艳的人。
两位气质不同，但颜值同样让人惊艳的大美人坐在吧台上，神色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忧郁和愁绪，更让人升起保护欲来。
“你没发现，那些男的看见你眼睛都绿了。”
柳玥笑嘻嘻地半倚靠在季萱然身上，她容貌是美艳那一挂的，一举一动都风情万种，而季萱然则是高岭之花不可采撷，可却更加让人想破坏。
“你可是最受欢迎的冷感美人，”柳玥说得头头是道，“那些人最想看见你失去理智热情似火的样子。”
季萱然听的无动于衷，她只是像思索着什么一般，低头品尝着自己的酒，如画般的眉眼笼罩着一丝愁绪。
“还想着你家小岛呢？你不会想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吧？”
柳玥看她这死样子，正要继续数落，突然眼尖地发现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正朝这里走过来，连忙推了推她，“有帅哥过来了。”
“您好，请问我能在这里坐下吗？”
男人一副金丝边眼镜，禁欲又克制地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是一副俊朗的相貌，语气也很让人有好感。
虽然话是对两个人说的，他的目光却望着季萱然。
柳玥马上心领神会，“你随意，随意。”
季萱然终于抬头看了来人一眼，觉得有些眼熟。
她的眉头微微动了动，从记忆深处终于找到了眼前人的名字。
“程学长？”
俊朗的金丝边眼镜男人正是季萱然大学时代的学长程珂，毕业以后季萱然就和以往的同学朋友们少有联系，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哪高就。
程珂闻言，嘴角露出来一丝笑意，“我还当你忘了我。刚刚远远看到你，还以为我看错了。”
季萱然在他们专业，也是一个曾经的风云人物。
她本身在这间学霸云集的大学里是学霸中的学霸，又斩获了不少重量级的奖项，还没毕业就成为了数百亿大企业的职业经理人。
即便她毕业了，系里也仍有她的传说。
而程珂身为男人，更知道她在大学里的时候便是无数男生心中的白月光女神，只是他们都不敢试图去攀折那云间月罢了。
而他们心中的白月光，此时却一脸忧思地出现在了酒吧买醉，这让程珂心中又惊又喜。
也许，他借着这个机会重新和她熟悉起来？
不是说脆弱的女人最好接近吗？
“怎么会？”季萱然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淡笑，“我也是跟着姐妹来见见世面，没想到还能遇见学长。”
程珂却觉得这么巧能让自己遇上了，就是缘分。
他脸带笑意地看着她们，“不如今晚我请客，我们去吃顿宵夜？”
谁要跟你吃宵夜？
一旁的柳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最好我识趣地放弃，你和萱然两个去是吧？想的美。
刚刚这个男的一出现柳玥还觉得观感不错，到后来看见他目的明确直盯着季萱然，她便琢磨出点不对来。
这是她大学学长，可能是知道她现在是元氏总经理的身份，那他的目的就不那么单纯了。柳玥可不会让季萱然在这两家公司商战的关键的节骨眼上被人套路。
“宵夜就不用了，我们酒也喝了，准备回家了。”柳玥笑嘻嘻地摇头拒绝，季萱然也默不作声，程珂便知道对方的意思了。
他面露遗憾，依然笑着说：“那有机会再来。萱然，我们交换个联系方式？”
他的心里到底仍有些不甘。
季萱然大学毕业后连联系方式都换了，同学聚会也几乎没参加过，不然以前那些现在混的不错的男人一定会出手。
难得他在这里遇见她，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学长，我的微信基本上是工作号，有事您给我打电话吧。”季萱然的眉头微微动了动，她不习惯给工作之外的陌生异性自己的联系方式，连电话号码都有些不想给。
程珂假装没看出来，存了她的电话号码，“有空可以多出来聚聚，你一定有不少经验可以传授给我们。”
这话他说的感慨，谁能想到季萱然一毕业起点就这么高，能够任职这么大一家公司的职业经理人、总经理呢。
那原本就高不可攀的人，现在离他们更远了。
大部分人现在也只是公司里的普通打工人罢了，有机会谁都想当人上人。
季萱然轻轻点了点头，眼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柳玥等他们说完，便拉住了季萱然的胳膊，笑盈盈地对他道：“我们要走了，下次见。”
一转眼，便只剩下程珂看着他们的背影久久地出神。
“……白屿，那是不是季总？”
角落里，陆际喝的有点小醉，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那天过后，他自己还上网去搜了她，但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私人资料。
自己的好兄弟和那位季总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隐情，陆际心里还是很好奇的。
转头却见身边俊美矜贵的青年脸色发沉地看着刚刚季萱然离开的方向。
元白屿收回目光，低垂下眼帘。
他知道她一直很受欢迎，如果……她喜欢上了别的男人？
没有如果，他不会让她有这个机会的。
如她自己所说，她欠他的，他便也不会让她有机会逃离。
有了陆际家公司的60个明星和演员的加入，公司里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沸腾了。
星海传媒啊，这里面也有不少大家熟悉的一二线明星，还有那些老戏骨，这60位里面男女老少，各种风格，基本上堪称覆盖了所有类型的消费人群。
豪横啊！
虽然投入的成本代价有点大，但听说这是他们财大气粗的元少的面子，星海传媒才借人来拍他们的宣传，也让公司不少人兴奋起来。
这一次，他们一定要狠狠打du的脸！
在公司管理层进行讨论之后，一致决定他们已经不需要特定的代言人来宣传这次的活动了。
这60位明星和演员，就是最好的代言人！
最终的方案，便是将元氏珠宝60周年以来，每一年的最受欢迎的几款明星产品，都由一位特定的明星来展示，彰显了时代的变幻，底蕴的积累，品牌文化随时代的演变……
这是一个大工程，要安排好这60个明星的拍摄配合就是一个大挑战，但整个公司上下空前地团结起来，成立了一个周年庆特别项目小组，专门负责这次的周年庆活动。
无论如何，他们都有充足的信心，不会被du掩盖住自家的光芒。
市场就这么大，接下来他们两家各凭本事，这场战斗已经打响了！
各个部门不断地联系各方，协调好物料，紧锣密鼓却又有条不紊地为接下来的硬仗做准备。
尽管公司上下尽力低调，风声依然避免不了地传了出去，不少同行企业都拐弯抹角地发来问候，有的只是单纯好奇，毕竟目前主要的纷争公司不是他们，有的则是幸灾乐祸，意图“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些，季萱然都推给了副总，作为公司的老人，他能力和手段都有，和这些人周旋从来都不是问题。
毕竟她曾经也想过，就算自己有一天难以避免地提早离开了公司，也有副总在，元氏珠宝总不会因为管理失败而面临危机。
地球没有她，其实也会照样转的，不是吗？
接着，她收到了几日未联系的时云发来的消息。
时云：“萱然，听说你们公司最近动静很大，你太厉害啦，看来我刚回国，要学的地方还很多呀。”
季萱然眉头微挑，时云这次回国，显然完全是当做以前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
她这若无其事游刃有余的本事，确实是厉害。
明知道他们现在是竞争对手，也完全没有任何包袱。
许总监挖她过去当高层，不管目的是什么，时云答应了，这就说明她的野心不小。
不过她也不会怕了她。
季萱然：“哪有传的那么邪乎。不过60周年庆，确实该高调一点。”
她不想和时云多做这些无聊的客套，来往了几回便说自己有事先忙，结束了话题。
她的目光移到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差点被定为公司周年庆压轴之作的其中一套。
这是一套线条简洁优雅的男士珠宝。
主体能看出是一座小岛的轮廓，主体是一颗顶级的无烧皇家蓝，神秘的深蓝色让人对这座神秘的岛屿有无限的遐想。周边是用白金和小颗祖母绿镶嵌而成的，像极了神秘幽深的海岛上那高耸的树木。
这套作品完成之后，偶然看到的设计经理便激动地表示要加入到这次对外的作品之中，只不过后来被季萱然否决掉了。
她是这套作品的设计者。
然而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见到这套未能面世的珠宝了。
精心在拍品里挑选一颗颗合适的主石和配石，自掏腰包让师傅做好了成品，却因为某种复杂的心思而锁在了银行保险柜里。
没人知道，季萱然其实给这套作品起好了名字。
“时光之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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