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萌动
在草丛中歇着的小动物突然直起身，平时耷拉着的耳朵正伸长了去捕捉着空气中微小的声音。
确认是脚步声和喘息声没错，那小家伙就立马朝着和那声音不同的方向跑走了。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两个人出现在了那边，原来是骆十九和青。
刚才确定要带骆十九体验一下飞翔的感觉之后，青就轻车熟路地带着她到了这个地方。
骆十九站定后还没仔细看就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住了。
这里是一座仿佛在半空中凭空出现的山崖，在这上面放眼望去是无数的山峰，还有那其中将土地割裂开来的奔腾的河流。
有的时候真的可以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相信神的存在，就像这座山崖，站在其上天触手可及，地一览无余。
这种存在震撼到让人无法想象它究竟是怎么形成的，说是女娲将补天时剩下的石头扔到这里形成的神迹倒是更能让人相信。
“很美吧？”青走到了骆十九身旁说，“我们总是在这里练习。”
“嗯，很美。”骆十九把目光从身前的山水移到了青身上。
“准备好了吗？我需要握着你的手才能控制斗篷上的法阵”青牵着骆十九的手慢慢往前走，“记住，千万不要放开我的手。”
吹过来的风让脚下的绿草像波浪一样起伏着，金色的花纹慢慢从两人穿着的黑衣上面浮现出来。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山崖边缘处，少女看向脚下，再往前一步她可能就会掉下去然后粉身碎骨也说不定。
骆十九转过头眺望远空，然后闭上眼深呼吸。
她又想起当初在万八千里面这个人还说要用自己的一半生命救她来着的，当时在掌柜的法术影响下她曾感觉到他的心情，那份急切、坚定和善良让她到今天也忘不掉，还有这些天相处的点点滴滴……
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她握紧了他的手。
“我知道了。”她说。
察觉到从两人交握的双手上传来的力道，青也不由得紧了紧握着的手。
能遇到骆十九又何尝不是他的幸运呢？
父母不和，母亲重病，准备叩骨人选拔的压力，但是姐姐在外，好朋友又在进行叩骨人的封闭培训联系不上，这个时候骆十九出现对于他来说就像是沙漠中的行人遇上了可以休息的绿洲。
这些天青其实看到了骆十九认认真真地重复着搜寻交汇点的过程，虽然每次失败后她都会露出一丝疲倦、一点失望，但是她总是能在几息之间就收拾好心情重新焕发出活力来。
而且，有过同样掉到陌生世界的经历，他知道能做到这样有多难，所以他佩服着这样的骆十九。这段时间他也曾因为父亲的话而动摇过，但看着不曾放弃的骆十九汪青也从中得到了一点力量。
还有……信任。
“出发了。”他怎敢辜负这份信任呢？
她和他一起往前倒去，向大地坠落。
他们与地面的距离在不断缩短，崖壁上的无数山石不断靠近又远去，风从身边呼啸而过。
心脏好像要破体而出，就连呼吸也被忘记了，时间像拉面一样被抻长。
骆十九找回了一点触觉，那是什么？
啊，是紧紧握着的双手。她的目光上移看到了青的双眼。
对视的一瞬间他们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其中突然生出奇妙的感觉来，好像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青先回过神来，骆十九也移开了视线。
渐渐地，风声变小，速度变慢，视野里的景物也跟着降速。
最后……他们飞了起来。
或许是那法阵的关系，虽然是在飞翔但骆十九没有一点点不舒服的感觉，甚至还有余力改变姿势。
她就这样激动地捕捉着以全新的视角看到的世界，体验着风从身边掠过，身体被天空包裹的感觉，这感觉好神奇，神奇到无法诉说。
她转头想和青分享她的喜悦，但她却呆住了。
青的神色……
专注？不，和他背诵那些知识点时的专注不同，那神色还有更多的东西。
是喜悦吗？可那又和普通的喜悦不同。
对了，那是鱼儿遇上了水，鸟儿回到了天。那是——幸运的人们可以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而能体验到的最大的快乐。
“我们去水面上啊？”或许是发觉骆十九在看着自己，青开口说。
“嗯？嗯，好。”骆十九一时没能回过神，这样的青实在太耀眼了，就连他的声音也带着快乐的味道。
得到骆十九肯定的回答，青一个力道就带着她向河面去了。
在这个过程中骆十九忍不住又看了青好几眼，她不禁被那样快乐的青所感染也跟着开心起来。
“十九，你试着摸一摸水面。”青带着骆十九在离河面不高的地方贴着它飞行。
正看着身下不远处不断掠过的粼粼水面的骆十九听了这话，在青鼓励的眼神下探过身去伸出手。
水流拍击着手掌最后被一分为二，又哗啦啦地从手边流过跑到后面汇合去了。过了一小会儿，骆十九收回手，轻轻握了握手，刚刚的感觉仿佛还残留在这手上。
她看向青，青会意，又带着她往高处飞去了。
那一天在夜晚来临前，他们化作相连的飞鸟跨过河流，越过山川，看了无数的风景。
万八千的小房间里，骆十九躺在床上拿起了本子，看着上面自己画的画发呆——那是在空中飞翔的青。看着看着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在床上翻了个身，用它盖住了脸。
从那天开始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她还是和青一起找交汇点和梦壳，然后看着他在空余的时间准备叩骨人的选拔考试。
怎么说呢？每一次看到青在空中飞翔的样子她都会很震撼，因为那样的青就好像被一键激活了，从头到脚都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那样的幸福让她很羡慕，翻来覆去了几夜才终于鼓起勇气问了他一个很冒犯的问题。
“青，你喜欢飞翔对吗？之所以想要成为叩骨人也是因为可以飞翔对吗？”在青又一次从空中回来的时候骆十九忍不住问道。
“嗯？十九为什么会这么想？”被这个问题击中的青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因为不一样！和准备其余考试内容的时候相比，飞起来的青是不一样的，你是真的喜欢这件事对吗？”
“是的，我之所以想要成为叩骨人是因为可以飞翔。”青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握紧自己的黑衣说，“这种法阵可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只有成为叩骨人才能自由地使用它。”
“叩骨人是这七州八湖中沉默的奉献者，所以一般人听到我想成为叩骨人都会觉得我觉悟很高，但其实我只是因为喜欢飞翔就想要挤进去罢了。”
难得遇上了一个理解他还愿意和他聊这个问题的人，汪青也有了倾诉欲。
“其实叩骨人这个行业好也不好，它总是被光环笼罩着，但那光环其实是牺牲了很多东西换来的。父亲也不希望我干这个，母亲倒是很支持。”
“但是我好喜欢飞在天空中的感觉，喜欢得要命。”汪青的眼神复杂但是坚定，“我果然还是很自私啊。”
“别的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我还是很清楚的——如果青成为了叩骨人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完成工作，那有什么不好？”
骆十九看着用双手撑住自己后仰望天空的青不由得否定了汪青的说法。
“我觉得就像是往杯中倒水一样，如果水满了就会溢出来。在空中的青真的很快乐，那份快乐说不定就可以溢出来，带给这个世界一些更好的东西。”
“你会成功的！”骆十九举起拳头，看青疑惑的样子一把抓起了他的手，“这是我家乡表示支持和祝贺的一种手势啦”
“祝我成功！”青这才理解她的意思，看来骆十九很支持他的做法呢。他忍不住笑起来，天空下两个人的拳头碰到了一起。
回忆到这里，骆十九的思绪重新回到了现实中。
她这么在意这件事其实是因为她刚刚高考结束，急需决定自己未来的走向。
骆十九有喜欢的东西，但可能在别人看来那和异想天开没什么两样，而且那和她父母的期望也相差甚远，他们很可能也不会支持她的选择。
更重要的是，虽然她常常想象自己是个天才，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会在反派的嘲讽声中漂亮地解决问题，狠狠地打他们的脸然后走上人生巅峰这种爽文情节，但同时她也明明白白地知道实际生活中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
不论是好是坏，这样的自己可以承担做出这个决定的后果吗？
俗话说风险越大回报越大，那她现在就是在犹豫着究竟是应该放手一搏，还是随大溜找一条风险最小相对平稳的道路。
她内心深处还是渴望自己可以努力一次的吧？所以在看到青那么努力地想要实现自己的梦想的时候她才会被那样触动。
原来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可以那么快乐，她佩服也羡慕着可以勇敢地做出决定并且为之付出行动的汪青。
她坐起来把手里的画放好，出门往二楼去了。
这些天掌柜的醒过来的时候就在那里躺着，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可以碰上她了。
“掌柜的，打扰一下……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青飞翔的办法吗？”幸运的是掌柜的恰巧在那里，她对找到的女子说。
骆十九不由自主地被那样的青所吸引，对于踌躇不前的她来说青就像是太阳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她希望青可以实现他的梦想，虽然青可能不需要，但一点点也好，她想尽可能地帮助他，因为如果他能成功的话她也会觉得快乐……也可能会多一份做梦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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