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暗涌
小船慢慢停靠在桥头，汪青拉着骆十九的手下了船，两个人沿着岸边漫步。
“这一次十九还是通过万八千的通道过来的吗？”
“嗯，我得到了蒲诺先生的许可，可以随意使用万八千构筑的两个通道。家里面也是，拜托了万八千的店员帮我。”
整体上就是她跟父母说自己去找思夏和她一起旅游了，然后又拜托了万八千的店员隔三差五给她的父母打个电话，发点消息报一下平安。
“那需要支付什么报酬呢？我和十九一起承担啊。”汪青的话打断了骆十九的思绪。
“蒲诺先生说时空通道建立时是长期的，因此使用是免费的。店员和消除‘不同’的药，我用好吃的换了丸子的帮助。所以没有太多需要支付的东西。”
“这样啊，那掌柜的醒了吗？”
“还没有，但是丸子说快了。对了，青，这坠子是你送给我的吗？”
说到这里，骆十九想起来毛团子们送给她的坠子和画，就拿出来问青。
倒是汪青看到那坠子显得非常意外，好像没想到怎么会到了骆十九手中，但是还是立马回答道：
“是的，十九你不是说过用附石做一个坠子会很好看吗？我试着做了一个，上面刻的是白日梦，就是不太好看，你可能看不出来。”
她说过这种话吗？噢，对了，骆十九想了好久才隐隐约约有个印象。
“没有，很好看，我很喜欢！”看青汪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骆十九忍不住反驳他。
“是，是吗？”辛辛苦苦做的东西得到了心上人的夸奖，汪青心中不由得有些高兴，“十九你是在万八千发现这些东西的吗？”
“我不告诉你！”骆十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俏皮地把坠子收好。
其实是毛团子们以为那张画还有那个坠子是自己走的时候忘记带走的东西，就主动给她送回去了。
现在想来她能下定决心再过来还多亏了丸子，因为也是那么一来骆十九才知道原来青去她的世界找过她。
虽然他只坚持了不到一分钟就被她的世界排斥出去了，但是当她看见画面中的青青筋暴起，摔倒了也要爬着挣扎着往前的时候。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回荡——骆十九，你要让自己后悔吗？
那一刻，汹涌而来的情感一下子就把她淹没了，什么应该不应该，什么好不好的都瞬间成空，回过神来，她已经到了漩涡前面。
穿界门前，她一跃而下——做事向来瞻前顾后的她第一次决定放下一切奋力一搏。
她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
但是为什么她可以出现在这里呢？
看着那样的青，她第一次直观地认识到——
就像是闯进人体的病原体会被免疫系统围剿一样，对于一个世界来说，闯进来的外人也会毫不留情地被赶出去。
那么为什么她可以出入这个世界而不会被排斥？
她想知道原因，人是贪心的，或许搞明白这件事她就可以在两个时空之间行走了。
灯光照亮了院中的桌子还有放在上面的白色纸张。化雪侧趴在桌子上面翻阅着那些文件，嘴中还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突然她的耳朵微动，肌肉紧绷，因为她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但很快化雪就判断出是自己的母亲正在靠近。紧绷的肌肉放松，正犹豫要不要坐直身子的时候，月如就已经端着糕点走过来了。
“看看你，坐也没个坐样！”月如把东西放下不满地说，“你就不怕自己会长毛吗？”
“啊我好不容易回家待一段时间，母亲大人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化雪像一滩烂泥一样后仰倒在后面的月如身上，仰起头来用委屈的小眼神质问自己的母亲。
“还是说，你已经嫌弃我了？”
“没想到你还是蛮有自知之明的。”月如用力推了一下化雪的小脑袋在她身边坐下。
被母亲推开的化雪马上又双臂交叠趴在了她的肩膀上，这一次她没有再开玩笑而是小声说道：“不用担心，问题不大。”
化雪一直以来负责的项目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她本打算在家里待个六七天就回去接着推进项目。
但这个“假期”比化雪计划中要长得多。
哎呀，这个节骨眼上想要来妨碍自己吗？真是过分啊，但是以为这样可以起到什么作用吗？不管是谁，恐怕你们的算盘都要落空了呢。
而且……
“都说了要好好坐着了。”月如推开自己身上的化雪。
既然情况还在化雪的控制之中，那就行了，她的能力还是很值得相信的。她像她父亲一样常年奔波在外，难得能在家多休息休息也是件好事。
“唉要是青的话，一定会坐得笔直的。”化雪叼起一块糕点一边嚼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那个小子，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多出去跑一跑散散心也好，还有你，没事儿也多出去逛逛。”
“知道了，知道了。”
虽然女儿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但是月如也没再说什么，反正化雪也只是在小事上散漫一些，没什么大碍。
接下来，化雪进屋去取点东西，月如则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夜色晚了，她打算先睡了。
但月如的喉咙中猛然泛起痒意，好似有根软毛在那里不停拨动，只是一个小小的点却逼得月如只想赶紧咳嗽两下缓解情况。
但是这个距离，不可以，会被化雪发现的。她加快脚步咬紧牙关，不停地吞咽唾液以压制咳嗽的欲望。
终于到了房中，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过后，月如翻出掌柜的给她的药吃了一粒，终于缓了过来。
月如捏紧了手中的药瓶，她的身体果然还是撑不住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就是做不到呢？
那边的化雪不知道母亲的情况正把刚刚取出来的一个小巧的仪器摆到桌子上面。
手指划过这些天来的记录，幸亏这段时间没能出发，她可真是发现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啊。抽出新的纸张，化雪开始整理那些记录。总的来说，因为发现了新东西，化雪的心情还是蛮不错的，直到——
“哈？你说什么？”化雪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中，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弟弟。
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刚才她和母亲进了餐厅就看到昨天很晚才回来的青已经做好了早饭，正高兴地坐在桌前。
虽然两个人觉得青有些怪怪的，但还是决定先吃饭等他自己开口。谁知道左等又等他也不开口，汪化雪只得自己问他昨天晚上跑到哪里去了。
“那个，十九回来了。”汪青又重复了一遍，“我昨天晚上和她在一起。”
什么啊？信息量太大她有点捋不过来，明明之前还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怎么一晚上的功夫事情就发生了惊天的转折吗？
虽然很佩服自己弟弟惊人的行动力，但是她是不可能轻易支持……
“青，你们两个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月如放下碗筷认真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我明白。”他坚定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将来的事情我无法知晓，可是现在的每一秒我都能保证。”
“至于十九……”提到恋人青的眼神温柔起来，“十九很特别，我想她比我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汪青的眼神让月如想起了当年追求自己的汪行，虽然这些年有种种不如意，但和他在一起时的快乐与幸福都不是假的，所以一直以来她都不后悔与他相爱。
“罢了，你自己决定吧。”月如拿起筷子，“但你记得，一定要对她好。”
“母亲！”没想到母亲会这么说汪化雪不赞同地看过来。
“化雪，十九不是一个危险的存在。再说年轻人谈一次恋爱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青也主动争取自己姐姐的同意：“姐姐，你也见过十九不是吗？我知道我骗不过你，但是我向你保证，十九她没有恶意。”
“好吧好吧，我不管了好吧。”母亲和弟弟都这么说了，汪化雪也不好再说什么。
母亲和姐姐不再反对，青也忍不住开心起来。
饭后，汪化雪拿着昨天整理好的记录出门去了，月如则往院子里走。
刚刚许多年未见名为怀风的朋友给她发来通讯，他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这些年来一直在外奔波，因为种种原因两个人难得联系就多聊了一会儿。
汪青正在院子里试着催动黑衣上十九刻画的法阵，一回头就看见了自己的母亲。
他刚想打个招呼就发现母亲瞪大了双眼一副非常震惊的样子看着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你这件衣服是从哪儿弄来的？”月如的声音有微微的颤抖。
“这个？是叩骨司发的啊！”
“不，不，这是……”她绝对没有看错，这衣服上的法阵和叩骨司的不一样，那是……
青看着自己母亲脸色煞白的样子，一时哽住了。从母亲给十九办的证件以及这段时间的反应来看，她是知道十九的身份是假的，这段时间以来他也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的母亲应该是和万八千有联系的。
“十九帮我做了些改进，但之前十九离开了这里再加上选拔时还是要使用叩骨司的黑衣，所以这段时间我很少穿这件衣服练习，即使穿了也没有使用新的法阵。”
他还是实话实说了，或许，告诉母亲一些东西也没什么大碍。
听完青的解释，月如攥紧了身上的衣服，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孩子。
“青，你记住，绝对不要在外人的面前使用这个法阵。”
嗯？青被自己母亲的样子吓到了。虽然他也有想到这件事，所以很少在有人的地方使用这个法阵，但为什么母亲的反应这么……
“记住了吗？”没听到青的回应，月如又拔高音调问了一遍，神态中透出几分病态的歇斯底里来。
“记住了。”看母亲这个样子，青不敢耽误，立刻答应下来，“母亲……”
是因为这个法阵出自万八千吗？
当初掌柜的也说过母亲祖上曾为万八千效力，但是这些年来他提到万八千时母亲却从没说过这件事，他也曾感觉到母亲有什么瞒着自己的东西，可是当时母亲身体不好再加上他相信母亲做事自有她自己的考虑就没有多问。
但看着此刻面无血色，嘴中无意识地嘟囔着‘那就好，那就好’的母亲，青突然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母亲那样的人怎么会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呢？他感觉那些东西好像已经要把母亲压垮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如还是把窗户纸挑开比较好。
“是因为万八千吗？母亲，是发生过什么事吗？”
他半跪在母亲身前，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月如却像是被这个问题击中了一样，避开了他的视线说：“你不是要去找骆姑娘吗？赶快去吧。”
青没有走，而是无声地坚持要一个回答。
“不是万八千。”
熬过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青捕捉到母亲从唇边漏出来的一点点声音，他没有催促，只是又紧了紧握着母亲的手无言地支撑着她，静静等待着。
“快了……请再等我一下吧……青。”月如看着自己孩子的眼睛请求道。
……
“嗯。”
母亲都这样说了，青也不能再紧逼了，他将头枕在母亲的腿上说：“母亲，我也长大了。”
所以，我也可以承担一些东西了，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请稍微相信我一下吧。
青走后，月如坐在家中呆呆地盯着手中的茶杯。
她看着水面上隐隐约约映照出的自己的脸，突然觉得这张脸很陌生，她好像……都不认识自己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月如站起身，酸麻感随着动作唰的一下子涌上来，一时间像是千万根针一根接一根地刺进她的双腿，月如皱起眉撑着桌子等待着这波疼痛过去。
她一点点挪动着，决定联系自己的老友，让他赶回来。
快了。
她在心底叹道：那一天终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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