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捡回来的
大量记忆如潮水般涌入颜月脑海，使她头痛欲裂。
疼痛达到某个临界值时，她听见丢丢用机械的声音说：“踏寻千载，缘结此生……”
灵魂一个恍惚，很难用言语描述清楚那是一个怎样的感受。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在旋转中飘飞起来，眼前一片漆黑，直到附身到了某个东西上。
“念月，念月。”
听到呼唤声，杵着下巴靠坐在木桌上的少女猛然惊醒，颜月的眼前也出现了光亮。
一个和白月祭司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弯腰看着念月，刚刚正是她在叫她。
“怎么了，丽塔？”念月问。
颜月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地说出了这句话，自己吓了一跳，试图活动一下身体，才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所有的活动都必须跟随着念月。
念月醒来看见丽塔，颜月才能看见丽塔；念月说话，颜月紧跟着感觉自己说了话……
说白了，颜月现在就像灵魂附在了念月身上，却控制不了念月的身体，只能作为一个过客看着念月的一举一动。
丽塔一脸担忧道：“你捡回来的那个家伙醒来了，就是脑袋摔坏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快去看看。”
顶着白月祭司那张脸，气质却灵动可爱。颜月在念月身体里好奇地看着充满活力的丽塔，暗叹同一张脸，白月祭司怎么就能让人觉得她十分严肃呢？
念月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嗯”了一声。
接着，颜月看到了念月救回来的那个人。
他安静地坐在窗边，窗外浅薄的阳光铺洒在他略微苍白的脸上，眼角坠一颗柔软的桃花痣。
听到声音，他转过脸来，深绿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念月的身影，那样子看起来乖巧极了。
颜月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顾青怎么会在这里？
“感觉怎么样？”念月问。
捡来的少年微微歪了歪头，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念月，那表情像是有些怕生，他没有说话。
念月想起丽塔跟自己所说的“他摔坏了脑袋失忆了”，不由有些头疼，她耐心道：“别害怕，我们是十字军的人，不会伤害你。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少年想了想，忽然抱住头，“啊”的叫了一声。
丽塔瞪了念月一眼，给少年递去一杯温水道：“放松放松。”
念月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正是春日，窗外一片绿茵茵的青翠，生机勃勃的景象。
“回首尽是山青色，在你想起来之前，你就叫顾青吧。”念月忽然说。
好家伙，颜月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荒谬。
“好。”少年终于说话了，他弯了弯眼睛，像是很满意念月随口取的这个名字。
念月挑了挑眉，心情不错地问：“你还记得多少？”
顾青看着念月：“我记得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念月：“还有呢？”
“没了。”
丽塔看不下去了，她端起桌子上的药，赶开念月道：“他才醒，你别叨叨地要他回忆了，对病情不好。”她把药碗递给顾青，“来，先把药喝了。”
顾青看看药，又看看绝不徇私的丽塔，最后哭丧着脸看向念月。
念月勾起唇角：“快喝。”
失忆的顾青认命地端起碗喝了一口，皱起眉，一脸难受。
“一口气喝完，有糖吃。”念月抱臂站在一侧看着他。
顾青犹豫了一下，最终一口将黑色的药水全部倒入腹中，随后抬头望向念月。
朦胧的阳光落在他的长睫上，温和而乖巧。
这是颜月从未见过的他，没有任何刻意的伪装，简单地寻求一个夸赞的表情。
“啧……”念月收回目光，从军装口袋里拿出一枚水果糖抛给顾青，她问丽塔，“失忆了以后，心智也会退化吗？”
丽塔：“按理来说不会。”
念月无情：“那他这是……？”
察觉到念月坏坏的目光，含着水果糖的顾青疑惑地看向她。
丽塔可疑地沉默了一下，才道：“他应该只是忘了不少常识，过一久就会好起来吧。”
“我还有事，他交给你了。”念月转身离开。
丽塔在她身后不满地抗议道：“他是你捡回来的，你捡回来的！”
此时颜月也理清了那些被一股脑塞进她脑袋里的记忆。
这是一千年以前的世界，妖兽纵横，恶魔肆虐，人族弱小，偏安一隅。血族虽然数量稀少，但却实力强大，他们最喜欢吸食人类的血液。
强大的血族亲王初拥人类可以创造出血族领主；领主初拥人类则有一半概率制造出血翼，另一半概率制造出堕落者；血翼初拥人类大概率制造出堕落者，小概率制造出和自己同等级的血翼。
血族是被神放逐的族群，死后，他们的灵魂永不入轮回，只会魂飞魄散。
然而他们永生的特性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甘愿成为他们的血胬。
因此，无数初拥的失败品被创造出来，他们统称——堕落者。
堕落者也被称为低等级吸血鬼，他们受本身欲望驱使，会逐渐失去作为人类的思维，沦为血液的奴隶，不断无节制地吸食人类。
任何被他们大量吸食过的人类，要么死亡，要么变成和他们一样的堕落者。
于是人族成立了十字军，来猎杀所有出现的堕落者。而念月是十字军中最年轻的少将。
这不仅仅与她猎杀堕落者的数量有关，还与她“白女巫”的身份有关。
她生来灵力强大，幼时误食剧毒的寒月草，发高烧三日后断了气，又在一分钟后突然转醒活了下来，从此她的血液里出现了强大的力量——任何吸食过她血液的血族，都会瞬间死亡。
附在念月身上，颜月随她来到了镜湖。
颜月激动地看着她踏上镜湖水面，猜测只要湖水里再次出现那个古怪的漩涡，她就可以回到千年之后。
然而没有，湖水非常的平静。
湖中央漂浮站立着一个青年，他乌黑的长发搭在肩上，手指在空中划过，引着飞起的水流变化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念月径直走向他。
念月恭敬道：“温先生。”
青年看向念月，颜月这才发现他长得很像温寒止的……儿子，说白了就是温寒止的年轻版。
温寒止温和道：“你走吧，我们精灵一族是不可能帮助你们的。”
念月：“你们的血液亦受血族觊觎，我们联合起来才更有可能对抗他们。”
温寒止平静道：“我们已经和他们签署了互不干涉的条约，没必要去打一场必输的战。”
念月的语气凝重了几分：“您认为人类必输？”
“是的。”
“不，人族必定不会沦为他们圈养的食物，这是我的信念。”
温寒止不置可否反问道：“你们的信念，豪无意义。你们几乎不可能赢。”
深吸了一口气，念月道：“温先生，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赌什么？”
“赌人类能否赢得自由。”念月语气坚定道。
温寒止忽而一愣，少女眼眸含光，那一瞬间的表情让人想要忘掉所有外在条件，无条件的信服她。
但紧接着，他轻轻一笑：“好。”
念月：“你输了，就帮忙庇护一下人族吧。”
温寒止：“你输了，我还没想好，先放着吧。”
“好。”念月说，“温先生，我是十字军派出来向您学习的那个人。”
“那该叫我什么？”
“师傅。”
温寒止温和一笑：“乖。”他落到镜湖之上，“就先从寒武诀开始学习吧。”
……
一直到傍晚，念月才回到了住处，刚坐下不久，就被人敲开了门。
“你终于回来了。”丽塔带着顾青站在门前，“我去找了管理处的人，没有多的房子可以安排给他。我心想你这里蛮宽敞的，人又是你捡回来的。”
念月面无表情地看向顾青，又收回目光。
“姐姐。”顾青忽然叫了一声。
念月：“！！！”
颜月：“！！？顾青也穿过来了？”
念月猛地看向丽塔，眼神危险：“你教他的？”
丽塔心虚地别过头：“你捡回来的。”
十分钟后，丽塔离开，顾青留了下来。
念月的房子确实很空荡，她职位高，管理处给她安排的房间较大，但她父母很早就在十字军的战争中去世了，这么些年她都是一个人生活。
念月将他领进隔壁空房，收拾出干净的被子放到床板上：“你就在这里休息吧，直到想起记忆来。”
“嗯。”顾青抱着被子坐到床上。
念月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说：“我大概率经常不在家，会做速热面吗？”
顾青摇了摇头。
“跟我来。”念月将他带进厨房，拿出一包面，丢进烧涨起来的水里，又洗了两片菜叶切碎丢进去，最后放了点调料。
做法粗糙，速度很快，十分符合念月少校的风格。
“尝尝。”念月把煮好的面推给顾青。
顾青尝了一点，味道还行，不像它的做法那样粗糙。他把用过的碗和筷子重又推回给念月，“你也吃。”
念月看着真诚的目光，从厨房里重新拿出一双筷子吃了两口，站起身来：“我还有事，之后你饿了就自己弄吃的。”
她转身想要离开，衣角被拉了一下，她低下头：“怎么了？”
顾青不、说话。
念月看着他自行猜测了一下，最后从自己的房间里抱出一盆长势旺盛的红玫瑰递给顾青：“它会陪着你，我走了。”
她披上绿色的军装风衣，转身没入黑夜。她刚刚接到十字军的通知，又发现了堕落者杀人事件，她必须赶去处理。
顾青听着念月的脚步声远去，低头扯下一片红玫瑰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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