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为了不被和谐而奋斗（4）
经过夜漫长的酝酿，它再一次将太阳坚定而缓慢的从东方举起，随着光球一点一点攀上山腰，攀过山顶，光明终于得以归还大地。
警厅内的长椅，坐着一位穿校服的女孩，她靠着冰冷的白墙，头一直低着，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着，身子蜷缩着，像一只受过伤害无助又恐惧的小兽。
暖暖的阳光穿过玻璃透了进来，但似乎也在躲着她，只落在离她不远的地面。
“一九八四年
庄稼还没收割完
女儿躺在我怀里
睡得那么甜
…”
手机铃声响起，略微唤醒了明怡一直僵着的思绪，她木纳的眼珠子动了动，白皙瘦弱的手指从裤兜里拿出响铃的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一道担忧的女声透过屏幕传了过来，是班主任刘明雅。
“怡怡，你今天怎么没来出早操，是家里…嗯…有事耽搁了吗？”
明怡张张嘴，裂口又苍白地嘴唇发出略微嘶哑的干涩声音：“刘老师，我没事，就是…今天身体不舒服，我想…请假一天，可以吗？”
班主任刘明雅听见明怡明显不对嗓音，叹了口气：“嗯，可以的，有事给老师打电话，你父亲…嗯…别太在意。”
明怡知道老师误会了，她沉默了一会，觉着这样也好，也就没有解释：“谢谢刘老师，我知道的。”
挂断电话，明怡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五十九分了，早操是六点三十五开始，也难怪刘老师会打电话询问。
她缓缓站起身，忽略酸痛无力的身体，看了眼她昨晚的栖息地，确认椅子是干净的之后，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天亮了，她该回家了。
“明怡。”一雄厚男声突然在耳边响起，明怡下意识抬起腿，猛然想起这是在警察局，便转过身，是昨晚给她披过衣服的警察。
大喊地警察见状，暗骂了自己一声，随后露出一个自认为友善的笑容，发出他最为温和的声音。
“这个是我的电话，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我没有恶意。”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挠挠头，笑得憨厚又温柔：“我有一个上初中的女儿。”
明怡有些艳羡的笑笑：“那她一定很幸福。”
她接过递过来的便签纸，发现上面写着赵德州和一串数字，应该是姓名和电话号码。
她紧紧的捏着便签纸，望着面前高大的男子，小心翼翼的折叠成小方块放在衣兜里，有些哽咽的说了声谢谢。
他要是我爸爸该多好啊…
有这样温柔又厉害的爸爸，妈妈肯定不会走，我也一定很幸福。
赵德州站在门口，目送着女孩离去。
步履蹒跚的纤弱少女迎着太阳走出警局，街上已经有不少为生活奔波的人，为寂静的街道带来人间的烟火气，少女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只有脚下细长的影子，整个人带着孤寂与不安。
打开掉漆的大门，不出意外是满地的狼藉，父亲心情不好喜欢酗酒扔东西，最近尤其频繁。
可能是在赌场输多了。
明怡拿出半截扫帚开始收拾，熟能生巧的她手脚麻利，客厅很快收拾完毕。
收拾完毕，她推开自己的房间，打算换一身衣服，结果一推门，发现父亲躺在她的床上酣然入睡，地上满是呕吐的污秽物和乱七八糟的书本。
她的房间没有钥匙，只能在屋内上锁，看来是昨天她没回来，爸爸打开门闯了进来。
她小心翼翼的开始收拾，面对呕吐物眉头都没皱一下。
但她收拾的声音还是吵醒了沉睡的明日复，明日复忍着头晕睁开眼睛，看见穿着校服的明怡，随手摸到一个枕头，扔了过去。
“小小年纪不学好，一晚上没回来，跑哪去鬼混了。”
明怡捡起枕头放在柜子上，抬头看着明日复没有吭声。
明日复看着抬头直视自己的明怡有些惊讶，平日里见他就跑的远远的，要不就是低着头，今天怎么这么有勇气。
见明怡脸颊高高肿起，校服也脏兮兮，明日复不在意的嘟囔：“不想上学就别上了，老子把你养这么大也该享福了，早点挣钱孝敬老子。”
明怡听完没有吭声，缓缓低下头继续收拾，说不清心里是失落还是对自己的恨铁不成钢。
她早就知道的，不是吗？还在期待什么。
“老子饿了，快去给老子做饭，对了，你寒假赚的钱再给老子点，都没钱喝酒了。”
“我没有了，上次给了你一千，我现在没有钱。”
“没有个屁，老子问了，老板给你发了三千五，你还剩二千五，你不给我我就把这个屋子翻一遍。”
“书学费、学杂费、这几月的水电费、买菜钱，现在我只剩了两百了，给你一百，剩一百是这个月的水电费，没有多的了。”
明怡起身来到木柜旁，她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装糖果的铁盒子，从里面拿出一百，递给明日复。
明日复下床接过一百，长手一伸抢过铁盒子，把另外一百也捏在手里，看见里面还有东西，不死心的都倒在床上翻找，随后注意到一张照片。
他拿起照片端详，看清楚后猛地给了明怡一巴掌。
“你还留着那贱人的照片，怎么，还念着她的好，还是打算像她一样偷偷跑。”
明怡躲闪不及，硬生生挨了一巴掌，脸蛋火辣辣的痛，她却固执的伸出手：“还给我。”
“还给你，呵。”明日复冷笑一声，给了明怡一脚，将没有封膜的照片撕碎，随手一撒，警告道。
“别想逃跑，你跑到天涯海角老子也会把你找回来，你就是死了，尸体也要在老子手里。”
明怡看着空中飘飘洒洒的碎片，只觉得脑子里有一根理智的弦断了，她冲上去对着明日复又捶又抓，口中不停重复：“为什么你是我爸爸，为什么你是我爸爸…”
“你要不是我女儿，出生我就掐死了。”
明日复一脚将明怡踹远，捏着两百块钱扬长而去。
窗外突然刮过一阵风，卷起落在柜子上的照片碎片，吹落在明怡眼前。
“妈妈。”明怡捡起小碎片，随后珍视的放在手心，目光搜寻着其他的碎片。
她忽视身上的疼痛，趴在地上将碎片一片一片拾起，唯恐丢失一片，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那不是一张照片，而是自己零零碎碎的心。
确认捡完后，明怡找了一本大书摊开，耐心的将破碎的妈妈一点点复原。
这是妈妈的一只眼睛…
这是妈妈的手…
这是妈妈的嘴巴…
这是妈妈的另一只眼睛…
…这是被抱在怀里的我。
随着碎片一片片归位，可以看出是一位美丽纤细的母亲，抱着孩子笑得一脸幸福。
明怡看见拼好的母亲轻轻抚摸着妈妈的笑颜，也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突然流了下来。
“妈妈，怡怡好想你，妈妈，怡怡好痛痛，妈妈，你抱抱怡怡，妈妈，也带怡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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