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南塘的雪总是比宣京来的晚些
但今年，好像来的更晚了些
入眼处，是琼花碎玉，银装素裹，雪满山川，素白沉静。天地间，有一种浩浩荡荡的苍茫，席卷而来。
长亭内
我与云心先生各端坐一方，望着眼前的这盘棋局
棋局内，白子围着黑子呈包围之势，眼看胜负已定
我得意的望向云心先生：“云心先生，我赢了”
云心先生抬眸淡淡望了我一眼
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将黑子落入棋盘
刹那，黑白颠倒，输赢已现
云心先生看向我，淡淡道：“置之死地方能后生”
我望着眼前的棋局，愣了愣：“学生不明白先生所言”
云心先生解释道：“人生如棋，棋如人生”
“云心先生的意思是，下这盘棋，也如人生般，可学生不明白，为何要将自己置入死地，不给自己留半分退路呢？”
云心先生意味不明的看向我：“有些事不需要留退路”
“罢了，你还小，不需要懂”
云心先生看我一眼，似是怕我听不懂，遂耐心解释道：“棋场上，一场对弈，一步错，步步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所以，每走一步，都要经过深思熟虑。人生亦是如此，关键一步走错，便不再有回头的可能，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你若想赢得人生棋局，便要走好每一步，步步为营，才能走出无悔的人生之路，懂了吗”
“我懂了，但是我现在用的到吗？”我略带疑惑问道
“我希望你一生都不需要，但你终究是要懂得这些的”
“微柔，你要记住，不走到最后一步，输赢还未定”
我头一回听到云心先生说这么多的话，看向云心先生略带严肃的脸
点头道：“微柔明白了”
就这样，我们一直下到日暮时分
途中，兄长来看过我一次
我看向眼前快输了的棋局，回头看向兄长求助
兄长仿佛看到我求助的眼神，正欲开口
云心先生一直看着我们之间的小动作，淡淡朝兄长开口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我看向兄长快轻启的薄唇因为云心先生这句话又闭上了嘴，遂没辙的摇了摇头
眼看是最后一局棋
望着眼前又快输了的棋局
这棋局下了六局，我输了六局
心里觉得：“跟云心先生下真没意思，从开始下就能预料到结局”
我看了眼云心先生的神情，又看了眼眼下的棋局
不知是非要争这一口气，还是胜负心作祟
在云心先生手中的棋子将要落到棋盘时，我果断的握住了先生的手，好让他不将棋落下
他的手好像无论何时都是这么冷，没有一点温度
云心先生望着我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明所以的看向我
我朝云心先生一笑，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朝云心先生撒娇道：“云心先生，你都赢了五局了，这最后一局……能不能让让学生”
云心先生看向我，直言道：“所以，你这是想悔棋”
我朝云心先生耍赖道：“这怎么能算是悔棋呢，顶多就是云心先生让让我罢了”
“你可知道下棋的规矩，落子无悔”
“这又不是有其他人在，就我跟先生两个人而已”
“……”
“云心先生，好不好，你若是不愿意的话……”
我故意停顿了一瞬
“罢了，让你三子”
“我就知道先生最好了”我狡黠一笑
“不可再有下次”云心先生仿佛看破了我的心思
“学生知道啦”我尾音上扬道
云心先生无奈的摇了摇头
然而理想很美好，现实却不是这么回事
不愧是云心先生
尽管云心先生让了我三子，可这盘棋局我已然呈现了输的势态
我颓然的低下头，生起了几分不想下之态
云心先生看了我一眼，道：“继续下”
我只得继续下，努力挽救这输赢已现的局势
云心先生看我落子，便将黑子落下
这一子落下，让我愣了一下，我随即猛的抬头看向云心先生
以云心先生的棋技，这盘棋局几乎输赢已定了，云心先生只要随便一下，此局便能赢了
可他此子落下，此局呈现出了……平局
竟是不输不赢，竟是平局
云心先生仿佛猜到了我在想什么，缓缓道：“我不会让你输”
这一句话如同暖流涌上心头，温暖了我许久
我愣愣的看了云心先生许久，好似才反应过来般，朝他笑道：“嗯，我相信云心先生不会让我输”
我的云心先生总是这般，看似冷漠无情，实则温柔的很
三日后
云心先生陪我前往寺庙拜佛
迎着裹带了香气的清风，跨入寺门。参天大树掩不住白马积聚的灵气，殿宇楼阁隐不住来自天竺的灵光，寺院被笼罩在这善净的气与光之中；东楼悬钟，西楼架鼓，晨钟暮鼓之声在青瓦上空奋力飞腾，悠扬飘荡，似要将这清心梵音送至人间般
我朝佛祖跪下，祈祷我心中所愿
“信女唯有三愿”
“一愿大景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二愿父母身体康健，兄长万事顺遂”
“三愿……”
我望了一眼云心先生
“三愿云心先生喜平安乐，所求皆如愿”
我朝佛祖虔诚的拜了拜，提步与云心先生正要走
“姑娘与公子留步”
我与云心先生脚步一顿，回头一看
是寺庙的住持
“不知住持有何贵干”云心先生淡淡开口
“阿弥陀佛，我观二位施主面相，不知可否能让老衲算上一卦”
“住持请算”
只见这位住持手掐了几掐，猛然抬头，面带惊讶的看向我们
“不知二位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与云心先生对视了一眼
未曾多言，提步向住持所说的地方走去
“不知住持所说的到底是何事？”我好奇问道
住持确认四周无人，朝我二人道：“老衲观二位有真龙凤命之身，日后这大景的安危将全系在二位手中，遂又想提点二位几句”
我与云心先生听得此话皆猛然抬头望向住持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云心先生的眸间瞬间起了寒意，冷冷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住持却依旧冷静，缓缓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那你有何要提点我们”我冷静下来，问道
“二位施主缘定此生，只是一切皆有因果，善缘也罢，孽缘也罢，切忌不可强求，一切还是随缘才好”
“倘若强求呢”我问道
“此生便会纠缠不休，甚至……还会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云心先生并没有继续听下去，拉着我便走了，快走出这门时，云心先生停下步子来，并未转身，冷冷朝住持道：“今日之事，还望住持慎言，否则后果如何，住持想必比我还要清楚”
走出了寺庙，我停下步子，朝云心先生问道：“先生不担心吗”
“因何要担心”
“方才住持说倘若我二人纠缠不休，便会……便会万劫不复”
“你我二人只是师徒，因何会纠缠不休何况我从不信这所谓的天命，亦无需这天命施舍半分”
“今日的话你权当没听到过，切不可与他人提起半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云心先生提醒我道
“学生明白”
我与云心先生一同回了花府
深夜
凌晏如负手看向窗外的杨柳，孤单的背影在烛光中拉长
“不能再拖了”凌晏如想道
陛下给了他两年时间去查清此事，半年前他就找到了所有的证据
那帮人胆子到是大，打主意敢打到天子身上了，看来要不了多久宣京的风云就该变了
按道理半年前他就应该返回宣京了，可他因为那个小丫头拖了整整半年，他总想着她身为花家未来的少主，能多教她一些，好让她日后有能力能护得住自己
如今离两年之期仅剩半年了，是时候该回宣京了
“有缘起之日，便会有缘灭之时”这个道理他该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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