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翌日的广场上，晴空万里，我跟着白蕊儿和曹小月一道在满场欢腾的人群中穿行
“哈哈，这就是传说中明雍十景之一的百团纳新！”曹小月兴奋道
“早就听闻明雍学子才艺颇多，书院中学子自立的社团明目纷繁，今日一见，果然壮观！”白蕊儿亦向往道
“花同砚，蕊儿，你们可有中意的社团”曹小月问道
“我听说糕点社的师兄师姐都很和气，打算去看看”白蕊儿道
“我先四处看看吧”我随意道
我在人群中向音律社的方向信步走去，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悠扬的萧音
萧音刚落，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怎么样！小爷这水平，够入社了吧！”
“自然是够了，没想到季师弟能将入门级别的曲子吹到这个地步！”
“有眼光嘛！那不知我想当社长的话，需要什么条件吗？”
方才还夸奖季元启的师姐脸上的笑意顿住，其他音律社的成员也停下了动作，用一眼难尽的眼神看着季元启
“嗯……想成为社长，那必须在音律上强过其他社员才可”
“这个还不简单！”
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与笑声，我轻笑，又想起前几日山门口听到的记史的话
“夫人还嘱咐了，入了书院当以课业为先，少主你那建立大景第一乐团的宏愿，还是……徐徐图之吧”
“……没想到这位记史露面不多，所说的却是字字有用”我如是想着
“区区一年新生就如此嚣张！我倒是要来会会你”
“来！”
季元启只回一字，悠然坐下，面前是整整齐齐的一排乐器，样目繁杂
“你要小爷用什么乐器，小爷就用什么乐器！”
“好大的口气，我也不欺负新人，你既擅长萧，用萧便是！”
季元启哈哈一笑，眼角绽出灿然微光
“那我就多谢师兄了！”
那师兄微怔，很快坐下，猛地一拂长琴，琴弦错落铿锵，正如他胸中怒意
季元启闲适一笑，双目却亮得惊人，平白多了一股势如破竹的锐意来
只见他勾起长萧，轻松一跃，便在众人惊呼声中跃上树梢
少年将萧置于唇边，一股悠然的乐声便缠在树间，又被静谧的风传至远方
萧音阵阵，起势轻灵柔缓，却很快为在场的人铺就了一个新的世界
我也好像被旋律带入另一个时空中，眼前萧声铸就的世界正慢慢有了颜色——
那是一片青蓝色，日光和少年眼中的光相辉映。世界如此沉郁，草木敛去生机
远处的飞鸟仿佛被少年的萧音吸引，驻足在他周围，枝上、肩上，点缀其间
然而，在观众的心因萧声而涌起阵阵冰霜之际，萧音忽然一转——
仿佛春雷阵阵，万物萌动，氤氲生机的蓝花盈树逐渐绽放满片平原
阳光穿破云雾，微光拂过大地
萧音仿佛牵动了我心中的恐惧、愤怒、悲伤，又在下一刻注入无尽的勇气、喜悦、安然……
我逐渐沉浸，随着这片风雨飘摇的尘世起伏，直至结束，仍有余韵在我心中流淌
“他心中……竟然有如此乾坤吗？”
风送走了同样被萧音吸引来的几只雀儿，虚无的静默却似乎将少年禁锢在树梢
人群中不知谁感叹了一声，他才匆匆回神，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季元启跳下树，掌声随之响起，久久不息
“诶，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幸目睹了季大少爷的献艺全程”
“哈哈，有没有被小爷我的技艺折服啊”
“朱弦三叹，余音绕梁，真没想到，季大少爷在音律上的水平如此之高”
“就连我也沉醉其中”
方才与季元启比艺的那位二年生找了过来
“敢问师弟，这曲子是何人所作”
“嘿嘿，暂且保密！”
“为何”
“作曲的……是位世外高人，我答应了为他保密”
季元启眼光微动，继而转移了话题
“音律可传情、可通感、可叙事……人情人欲，混于其中，你们能听出曲中之意，也不枉……那位高人日夜琢磨了”
说这话时，少年颇有几分眉飞色舞，但我却不知为何，从他眉目中窥见几分别的意味
“这支曲子，到底是他口中的那位高人所作还是他自己所作”我心道
而我同样难以想象，眼前少年的晴朗皮相下，竟藏着一个愤怒的灵魂
——仿佛正待有朝一日冲破枷锁，将尘世乌云统统洗净
“诶，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小爷问你要不要加入音律社同小爷一起玩音律”
“等我当了社长，我就让你当副社长！”
这话一出，方才还热烈讨论赞美他萧音的几位师兄师姐顿时怒目而视
“谢季大少爷好意了，不过我还想看看其他社团再做决定”
“那你可要记得我们的约定！现在，小爷我要去打音律社的天下啦！”
我辞别了季元启，脑海中却回味着那段旋律，心中感叹
“这书院之中，当真卧虎藏龙”
我抬眼环视唯有一处清冷的反常，它处在边角一隅。破旧的木摊上盛满了半剥的荔枝，鲜艳欲滴。
我走进一看，只见一块简陋的木牌上写了几个字:
——日啖荔枝三百颗，社
“就算是爱吃荔枝，日啖三百颗是想早登极乐吗”我心道
再看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入社可竞选社长，仅限今日
“竞选……社长是少写了一个“副”字吗”
我抬头一看，牌子后面站着个满脸笑意的少年，见我驻足，便十分热络的迎上来
“这位师妹要不要来我的社团我是青隐，是副社长，若师妹今日入社，可当社长哦！”
“这种机会可不是别的社长可以给的！”
“当然，如果师妹愿意入社，我当社员也可以啊！”
“这社团目前有几人？”
“就我一个！”
“……”我一时无言以对
“吃荔枝难道不比演武有趣得多”
他摇摇头，背着手站回了立牌，我不愿继续琢磨那些似是而非的深意，故而礼别去往下一个社团
逛了许久，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人声
我回头望去，只见一队穿着整齐武服的学子从路中间而过，走向广场最中央的摊位
而那方才被围的水泄不通的摊位上，露出了华贵异常的牌匾，上书三个大字——
兴武社
“师妹，你见过猪吗？”青隐突然问我道
“见过”
“被圈养的猪每日除了睡就是吃，它们打心眼里觉得，食物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它们根本意识不到有笼子存在”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只要能饱腹，猪甚至会吃同类，等养肥了，该宰了，它们甚至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如果猪真的有脑子的话，它会发现，被宰是因为一开始主动钻进了猪圈里！”
“听你的意思，所以，猪应该避开进猪圈的命运”
“人，不比猪啊”
他摇摇头，背着手站回了立牌，我自是听懂了他话中深意
他无非就是想说，这些世家子弟也如同这猪一般，安享当世荣华，没有想过他们亦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蠢到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我未想到这明雍之内还有能将这大景局势看得清的人
遂又将视线看向举牌子经过的人群
这兴武社声势浩大，不知什么来路
我身旁的一学子问道:“敢问师姐，这兴武社如何加入”
“兴武社乃是明雍第一大社，入社者还有机会得大公主殿下亲自指教，岂是想入就能入的”
我循声看去，只见桓瑶微昂着头，眼中尽是傲然。看来，她已经成功入社了，成绩应该还不错
“桓师妹来得正好，我尚有功课要交，这边招新的事，就麻烦师妹了”
那位师姐对桓瑶微微一笑，打过招呼便离开了，言语间竟对桓瑶十分放心
“兴武社以武为尊，你若战胜社中师兄师姐，便能入社”
“只不过兴武社的人，身手自然都是明雍中最拔尖的”
“那正好！论打架，本小姐还没怕过谁！”
不远处传来一声娇喝，桓瑶看过去，眼中好胜的意味更重了几分。我顺着她视线看去，就见曹小月走来，与我并肩
“我和她组队，请师兄师姐赐教！”
此话一出，我讶然的看着她
我何时说过要进兴武社了我只是看戏罢了，未曾想要去淌这趟浑水
我正欲开口，她看向我道:“怕什么呀，本小姐罩着你！”
我一时无言，向她这么异想天开说要罩着我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遂叹了口气，进入这场对战
桓瑶出手自背后探向我肩头
早闻身后动静，我侧身避开她这一探，衣袂翩然，旋身擒向她的手腕，被桓瑶反掌推出……在这演武场上，两人你来我往，拳掌交错，因我存心要试试她的武功深浅，并未使出全力，反而如放套下陷般，引得她将武功一步步使将出来
交手数招，桓瑶已知自己绝非她对手，心底又不禁讶然，未想到她武功竟已深到这个地步，想脱身，只是又脱不得身
“武功倒是不错，可惜你挂心之事太多，这招还是使得不够快”我右手一翻，赫然就是一招，手屈成拳，拳眼如风，往她太阳穴处击去
拳风凌厉，桓瑶避闪不及，向后倒去
眼见她输了，便堪堪收住击向她太阳穴的手
与其余几人交手，出招皆不到十招，便个个轰然倒下
观其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速度之快，令其他学子只闻其声，还没见其对招，便看到场上其他几个人狼狈倒在地上，只余她迎风而立，气质出尘，旁边的曹小月愣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
为何她就愣个神的功夫，便打完了
众人只见她薄唇轻启，说得却是扎人心的话
“不自量力”
经此事件，众人对这位宁乐公主又有了新的了解
若说以前对这位宁乐公主的评价，那是——
“素衣雪华，风华绝代，睿智无双，以才情名传天下”
那如今便是——
“武艺超群，高深莫测”
众学子看看地上的狼狈学子，又吸取到了教训——
“除非你想不开，否则千万别惹这位宁乐公主”
而兴武社的其他师兄师姐到底是见过大世面，虽愣了一会神，便很快反应过来道
“两位师妹武艺高超，自是入了考核，来这边登记过便是我兴武社成员了”师姐笑道
“我几时说过我要入兴武社了？”我淡淡道
我心知肚明，这兴武社与当朝昭阳大公主关系匪浅
如今朝中几党并立，各有势力，这白家和曹家已入大公主麾下
我如今，还不想和这任何一派合作，换句话说，即使合作，也绝不会和这大公主合作
“这……”兴武社的人似乎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们也奇怪，打了半天，竟不是为了入兴武社
“你既不想入这兴武社，为何还要与我打”
桓瑶刚被兴武社其他成员扶起来，愤愤说道
我冷眼看她，随即转身，提步便走，似是没有听到一般
走至中途，我并未转身，淡淡道
“看你不爽，打了，你能如何？”
众人皆哑口无言，我也并未理会他们，往与程先生约定的地点而去
众人望着这位宁乐公主远去，直至看不见，转头看了忒惨的桓瑶一眼，心想
瞧瞧，他们说什么，除非你想不开，否则千万别惹这位宁乐公主
看看，不听他们这些师兄师姐的言，吃亏在眼前了吧，这些师弟师妹还是年轻了点
不过，这位宁乐公主，委实毒舌了点
都把人桓瑶气成什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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