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大景上下人人皆知父皇和姑母兄妹情深，你是姑母唯一的女儿，父皇自然是关心你的婚姻大事”
“父皇前几日还与我说笑，不知这大景怎样的男子才能入得了你宁乐的眼”大公主看向我笑道
我轻笑，笑意却未到眼底“自古长幼有序，昭阳公主与宸王都还未嫁娶，轮到本宫……还早了点吧”
昭阳看了我一眼，轻笑道“本宫和宸王还不急，父皇如今最关心的乃是你的婚事”
“当今天子亲自主张婚事，宁乐，这份殊荣全天下就属你头一份呢！”
我面色不动，眼中却透出了几分冷意
她的意思是，这婚我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她见我不语，径自开口道“世人皆传宁乐公主绝世姿色，文武双全，本宫也觉得这天底下确实没有几个男子配的上你”
“不知你可有心上之人，也好让本宫为你物色物色”
众人听到“心上之人”这四字，全都聚精凝神听起来
一方面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男子能让宁乐公主心悦
另一方面他们更想知道，这宁乐公主会嫁与何人，这位嫁人可不是小事，她手握兵权和花家，倘若嫁与四党中其中一党，那这朝中的风云怕是要变了
究竟是宸王，还是季太傅的嫡孙季元启，亦或是……首辅大人
一想到首辅大人，他们都觉得自己今日是吃错药了不成，竟会想到宁乐公主会嫁与首辅大人
首辅为人苛政，冷血无情，有哪个女子敢嫁与他
除非他们脑子坏了或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宁乐公主才会嫁与首辅大人
所有人都望向宁乐公主，好奇她会说出什么话来
只见这位宁乐公主神情冷淡，说出的话却更冷“既是三月后及笄，那便三月后再说”
昭阳看了我良久，最后笑道“如此……也好”
半息后，宴席又重回热闹
却无人注意到从宴席开始到现在始终未置一词的首辅，听到“心上之人”时，抚着茶沿的手有一瞬间凝滞
昭阳方才那番话实在实在让我没什么兴致，遂便一个人出去散散心
我在池边停住脚步，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陷入了深思
沉思中，碧色的荷塘中忽然出现一抹红影
她仿佛专门为我而来，目光轻飘飘落在我身上，脚下不停，一路走到我身边
“昭阳公主好兴致”我淡淡道
她看起来和方才宴上盛气凌人的模样有些不同，眉目间多添了几分平和
“皇室之人，从小就锦衣玉食，可我们的婚姻，从来都不由自主”
“宁乐，我们没有放肆任性的权利”
“本宫如是，宸王如是，你……亦如是”
听得此话，我怔住
我又何尝不知道“公主”这个身份是我一生的枷锁
我这一生从来都是与“自由”二字无关
回过神来，我冷淡道“你并非我，你又怎知我对自己的婚姻做不了主”
她听得此言，怔了一瞬
而我也不再停留，转身往席间走去
我挑了条小路回去，走至半路，忽然看到小路上一条织物，就在路当中，还绘着什么图案，实在显眼
我转身拾起，是一块方巾
我捡起时抖开了方巾，看清那墨痕，心里一冷
这上面描绘着的是一枚，状似犬纹的纹样
与那日在考场见到的犬纹一模一样
果真与她有关
我往回走，因为边走边回想，没走几步便被撞了一下
“啊！”
一名不知从何处出现的侍女撞到我的身上，我下意识将方巾收入袖中，但那侍女神色慌张，一眼都没看向我
“对不起！”
侍女匆匆离开，往宴席方向跑去，我捏着袖中的方巾，心中起疑
“何人在此”
正想着，几个侍卫围了上来，看清是我后低头行礼
“原来是宁乐公主，刚才冒犯了。宴会武斗已经开始，还请公主随属下前去”
我跟着侍卫走到了宴席，将方巾揣进袖中
此次捐资已经结束，现场重新变得热闹起来，但众人是否表里如一，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遂将视线放到场上，场上红衣随动作扬起，动作利落又带着别样的美感，纵是对方是四五个身高体阔的男人也毫不逊色
还不到半个时辰，我却已无心在欣赏。望着昭阳的英姿，眼前闪过的却是谜样细犬纹
红影在人影中辗转腾挪，几声闷哼隐隐传来，那几名挑战者很快就败下阵来
翻飞的衣袂终于复位，大公主转身站定，面上些许红晕，迎来愈高的欢呼
“来人，取我弯弓来！”
“殿下要表演箭术了！！我对殿下的弓法仰慕很久了！！”
人群中有一人道
几人将一柄大得夸张的弯弓拿了上来，动作因为吃力而有些迟缓，然而大公主单手握住弓臂，面不改色地举起
她又从另一边的侍卫手中取下一支羽箭，有条不紊地搭上弓箭
我在欢呼声编织的海浪中，感到一股寒意缠绕上我的脖颈，只见那羽箭铁质的尖端泛着冷光，对准了我
我心头一冷，即刻侧身躲过
然在这羽箭对准我时，不知从何而来的石头飞来，将这羽箭偏移了方向
最终那支箭擦过我的身，射进了我身后的树干，一只飞鸟被钉死在上面
我见昭阳眯了眯眼，似乎想知道阻拦她的是何人，就在她转头去寻时
我冷冷开口“昭阳公主好箭法”
使她不得不转头看向我，她面无表情道“……既然它偏要入这林中，就休怪本宫无情了”
随后她轻笑朝我道“宁乐公主受惊了，这鸟儿飞过，本宫突发奇想，也想试试宁乐公主的胆量”
“不过这树上多禽类，可不是公主该靠近的地方，最好是离远点，大好年华可别太早断送”
我眯眼，她这一箭是在警告我——不要去查不该查的东西
只可惜，我花微柔平生最恨人威胁
众人只见宁乐公主在议论声中缓缓走上了演武台，神色淡淡，却又与平日不同
我声音如淬了冰般道“本宫听闻殿下弓法高超，今日机会难得，望殿下不吝赐教”
大公主绕有兴味的挑眉
“本宫也很好奇宁乐公主的武艺如今到了什么地步”
我接过侍卫呈上的一柄长弓，搭弓瞄准了靶心，只听咻的一声，离弦之箭已到了靶前
电光火石之间，靶心的羽箭顿时四分五裂，而后来的羽箭则稳稳的停在靶心，唯有箭尾微微颤动
大公主的眼也随之微微眯起
“宁乐公主功课繁忙，仍不废弓箭，实为明雍榜样”
“殿下百步穿杨，本宫不过侥幸而已。只万幸没有射偏，如果伤了哪位大人，难免招惹留言，被说……别有用心”
“宁乐公主以前来本宫府上都是坐而不语，多说上几句话都难，看来今天兴致不错，不如我们再比过”
我换了长剑，与大公主各站一头，场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大公主身手利落、果断分明，宁乐公主则是行迹飘逸，矫若游龙。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若不是习武的行家，根本看不出来那行云流水间，宁乐公主剑中绵密纠缠的进攻
“痛快，宁乐公主的剑术大有长进啊，连本宫都不得不当心了”
“今日就到这里吧，看时辰晚宴该开始了”大公主缓缓道
待众人皆去赴晚宴时，凌晏如才缓缓走出
方才若不是他及时出手，那箭当真会伤到了她也说不定
宴会开到了半晚才结束，人们各自散去
我在池边见到了凌晏如的身影，便朝他走去
在他身后咫尺处站定，开口道“首辅大人好兴致”
他转过身来瞥了眼我，似乎是在等我继续说
我淡淡道“不知首辅对于本宫大婚一事，作何想？”
凌晏如冷淡道“既是宁乐公主大婚，到时本官定奉上一份重礼”
随即转身欲走，在他走了几步时，我冷冷开口
“首辅大人好歹也是本宫幼时西席，虽然如今情分淡如于生人无异。但若他日本宫大婚时，定邀首辅坐至上席，让首辅——”
“亲眼看着本宫嫁人”
最后一句话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他顿了顿步子，不知过去了多久
我听到他那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本官会如公主所愿，亲眼看着——”
“公主出嫁”
他说完此话，便不再停留往府外走去
马车上
白发首辅手握茶盏，想着方才宁乐公主说的话
她终究是要嫁人的
如此……也好，对她和自己都好
随即自嘲一笑
他方才又在奢望什么呢
奢望她说自己不会嫁人
他这一生
本就应当一人独陷尘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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