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逃避的正反面都是痛苦
取到车之后，小夕教张一怎么开，虽然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但是要装作什么都会的样子。
“一共也没有几个按钮，没有什么难的，对吧。就是掌握手眼脚的平衡就好了。我们先慢慢开，你试试吧。”小夕笑着对张一说，充满鼓励与期许。没有给张一拒绝的权力。
“按这里和这里发动，对吧。”张一不得不开始了。
“对，就这样，慢慢提速。”小夕说的很慢，就好像说快一点就会开快一点似的。
“试着踩踩刹车，找到感觉了吗？轻踩一下试试。”
“对对对对，就这样，轻轻的点一下，不会有颠簸的感觉。”
“速度再快一点点就行。”
“探照灯开大一档。应该是这里，我按了。呀，就是这样，好多了感觉。对吧？”
小夕自说自话，全程巴拉巴拉，张一不知道回复好，还是不回复的好。只能集中全部的精力看着前面的路。
但是这样怪不得小夕，这个点早该睡觉了。哈欠不知道打了多少个，不说话的话真不知道会在哪个沟沟坎坎的地方倒头栽下去。小夕有经验，还是说着话不容易犯困。
其实小夕需要的安全感很简单，就是那种让她可以在这种时刻安心坐着的人。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做，而是安心的知道做或者不做都可以。
她最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不是因为享受孤独，而是不喜欢做别人觉得她应该做的事情。人群前的表演，文字后的掩饰，哪一个出自真心？
想到这里，小夕看着张一笑了，她有点希望张一永远都不要明白。
“你笑什么？”张一被看的发怵。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刺激的。第一次坐敞篷三轮车在夜晚的湖边兜风。”小夕呼吸了一口气，说出了最后两个字：“和你。”
“你别说了，我都明白了。”张一第一次让小夕觉得高深莫测。
“你明白什么了？我之前说的那么多你都不明白，今天骑了几分钟的三轮车你就明白了？”小夕不解，哪个时刻让他这么有感触。
“就是你之前说的我们不合适的那些，我现在知道了。这次来还是挺有收获的，我不后悔。”
“为什么觉得我们不合适了？”小夕“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
她希望看到这一刻的到来，但是真的看到张一放下一切，她又觉得被抛弃了。觉得我不好？我哪里不好？你给我说清楚！小夕心里已经怒喊了起来，只是不能让张一听到。
“我可以说我不好，但是你不能说我不好！”——这就是小夕的原则，小夕的心思张一别猜，也猜不到！
“就是一瞬间的感觉吧，没想太多。反正我也要重新开始了，会有适合我的出现的，对吧。”
“对，非常对，就是这样。”小夕说的咬牙切齿，不过情感瞬间消失在风里，只剩下字面意思。
平时二十分钟的路程，小夕和张一却开了将近五十分钟的时间。还好到村子里面的时候村长没有休息，也陪着小夕一起找。
不出所料，在老人家旁边的废弃房子里找到了老人。
他蜷缩一团，似睡非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夕有点害怕，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老人怀里好像揣了一个什么东西，小夕看他攥的紧紧的，不敢轻易靠近。
小夕不好意思劳驾村长，用胳膊戳了一下张一，示意张一去看看。张一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没有犹豫就上前了。
“叔叔，咱们回去睡觉吧。叔叔，你拿的什么，给我看看可以吗？”
张一试着用手去拿，老人只把胳膊攥的更紧了。应该是对张一并不信任，即使在一起住了几个晚上，也还是缺乏沟通。
必须小夕出马了，有张一挡在前面，小夕也有了一点勇气。“叔叔，我是小夕。你别害怕。想回家怎么没跟我说呢，我带你回来就好了。我们担心你呀，你拿的什么？”
小夕试着去拿，老人没有那么紧张，但是也没有主动拿出来。小夕看到一个角，好像已经有答案了。
“是照片吗？叔叔，你想你的家人了，是吗？其实你知道吗？我也想我的爸爸，我也有我爸爸的照片，你先给我看看你的，我再给你看我的，可以吗？”
老人终于被说动了，颤颤巍巍将照片递了过来。
原本平整的照片，已经被老人捏的纸张的粉末都掉了下来。小夕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张照片，不应该是老人一直带在身上的。况且今天无故失踪之后才出现的这张照片，所以应该是刚刚拿到的。
刚刚几个小时，这个照片就已经这么旧了，看来他是投入了很多感情。到底是愤怒？愧疚？伤心？悔恨？还是什么别的……
村长刚刚在旁边一个劲儿的叹气，自己也觉得不合适，扭头就出去抽烟去了。
“叔叔，你还记得这个照片上面的人是谁吗？”
老人陷入了沉默。
“叔叔，你想他们，他们也想你。一家人应该团聚在一起，你要不要给他们打电话，我们跟他们说说话，好嘛？”
“不要！”
老人脱口而出，这是小夕第一次听到他这么清晰的表达自己的想法。这句话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却已经包含了太多的内容。
“叔叔，有什么需要我帮助你的吗？你可以信任我，告诉我，好嘛？”小夕装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可是她知道自己装不了太久。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张强应该也没有预料到自己还能爆发出这么大的能量，原本虚弱的身体更是瘫倒在地上。直接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小夕看到不能再逼了，只好拽着张一到屋子外面，等老人平静。反正也跑不掉了，先让他缓缓吧。
“村长，我会让他对自己所作的事情负责，承认错误。希望你帮我。”
“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哎！”
“不会的，你放心吧，我有分寸。不过，你也要让村民真正的接纳和原谅他，在他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之后。他需要建立对生活的信心。”
“谁有空管他的事，不过不让大家当着他的面议论就是了。”
村长说的是，谁有空管他？小夕不过是闲的而已。可是如果谁都不做，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小夕看着屋里的哭声渐渐小了，拉着张一再次回到屋里。
“张一，带着叔叔，咱们回去吧，什么都明天再说。”
“我不走，我就在这。”张强第一次表现的这么要强。难道他听到小夕和村长的对话了？
“叔叔，这里没办法睡。要不我们回到你家吧，上次也在你家睡了一个晚上，今天应该没事吧。”
“我不会再回去了。”
“可是，那是你的家，不想面对的事情并不会因为你避而不见就从你的心里消失。逃避什么都不能解决，只会让自己更痛苦。我们都犯过错，也都作过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但是只要我们还有心去弥补，就永远不晚。”小夕说的模糊不清，就是想看看他到底会说多少实情。
“不会的，不会的，永远不会的。”张强已经开始自言自语。用自己的过错惩罚别人，再把自己逼疯，到底有什么意义？
“不试怎么知道？”小夕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她答应了红，也答应了阿姨。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再说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张强没有冷静下来之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张一，拽着他，咱们走吧。”
“去哪？”
……
去哪，小夕也没有答案。
“回旅店吧。”
回去的路上，小夕让老人躺在三轮车的后面。她不时回头看一眼，想确认他睡着了没有，但是什么都看不到。
不知道是夜太黑，还是心太盲。
小夕总觉得老人心里还有没有说出来的话。问题到底卡在了哪里？
一个以折磨别人为“乐”的人，在令他讨厌的人消失了之后，他为什么还要备受折磨，不敢回家呢？难道不是应该安枕无忧，逍遥度日吗？
第二天一早，小夕就到张一住的旅店，找张一商量对策。
这次张一不敢把门留缝，只好锁的死死的。
“张一，下一步怎么办，你有什么看法吗？”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隐约知道一点。但是从他的表现来看，他才是受到委屈的那一个，不像是施暴的那一个。”
“我也觉得奇怪，可是他的女儿红已经说了她知道的全部，应该没有隐瞒了。”
“那就把他的其他两个儿女找来吧。”
“他们不愿意回来吧，好像对他很失望。之前商量让他住养老院的事情也是十分波折。”
“试试吧，我们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好吧，如果他们不回来，我就直接逼他跟红对峙了。”
“先别，这样对红的伤害也很大，万一谈崩了，对大家都是更重的打击。”
“好，我让村长想想办法。”
果然，只有村长可以联系上他另外两个子女。但是他们几个相互之间的感情都不好，没有什么情感联结。让他们回来，都是推脱工作忙，没什么好说的之类的。
最后还是村长想到了一个办法，说是商量老人宅基地的事情。老人近段时间身体不好，如果突然过世了，这家里的财产该由谁继承，这总得论论吧。
没有人有理由拒绝这个借口，纷纷答应了村长，过几天回来。
没想到小夕先看到的是老人的儿子，斌。他个子高高大大的，却瘦弱的很，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斌倒是很不怕，回来后直接住到了家里。经常趁没人的时候在家里翻箱倒柜，不知道找些什么东西。照他这个模样，有什么值钱的，也早就没有了。
后来回来的是大女儿，婷。看来已经养育了孩子，身体早发福的没有了往日的风采。尤其是脸上的皱纹和干皮，辛苦的日子可见一斑。
婷回来后也住在家里，只有红还是住在隔壁村，不叫她绝对不露面。
三位子女聚集齐了，村长才通知小夕把老人叫过来。该是说明一切的时候了。
他们家的秘密，也终于要被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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