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局中局
不度无语，说的好像人家不在他就会帮忙抱莫氏上床一样。她将目光又落在了左相的身上，就崔文星那样，她可不敢指望。
只是左相的反应也很奇怪，好似快死的人不是他的女儿一般，目光只是紧紧的盯着不度，神色有些激动，眼中甚至还泛起了一丝泪光。
不度皱着眉，心中满是疑惑，不知为何却不敢问，索性垂眸避开了他的视线，轻咳了一声说到：“麻烦左相大人将夫人抱到床上躺着，这样她能舒服些。”
她的声音很轻，左相好似没有听清，依旧呆呆的看着她。玉三郎察觉到了他的态度有异，皱了皱眉，心中顿时不满，挪步将左相的视线挡了下来，冷声道：“左相，你女儿就快没命了。”
许是他的声音太过冰冷，左相总算是意识到了莫氏的存在，回过了神来，强忍着心中的激动和疑惑，弯腰将莫氏抱到了床榻上。
崔文星也冷静了下来，呆呆的站在一边，好像完全被吓到了。
不度站起了身，正想和玉三郎说觉得这莫氏的毒有些蹊跷，却觉得眼前一黑，浑身无力有些站不稳。
玉三郎立即出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搂进了怀里，语气十分焦急的连声唤到：“不度，不度……”
不度觉得眼皮十分沉重，完全睁不开眼，就连说话，也没力气开口。她听着他急切的呼喊，想让他别喊了，挺吵的，可直到意识彻底消失，她也没能回应他一言半字。
当她再度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她强撑着坐起了身，正想下床，却听到了玉三郎熟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你终于醒了，先别急着下床，把药喝了。”
不度侧首，就见一身红衣的玉三郎正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她眨了眨眼，“你脸色怎么这么憔悴？”
玉三郎没好气的将汤药放在床头的矮木几上，一言不发的坐到了床边，将放在床脚的一床被子叠了叠，垫在了她的身后，让她靠着软被坐好后，这才端起了药，一边回到：“你昏迷了三天三夜，怎么一醒来说话就这么不中听。”
不度又眨了眨眼，“我这是关心你，你怎么反倒数落起我来了？”
玉三郎眼睛一挑瞪了她一眼，不回话了，直接舀了勺汤药递到她唇边。
不知为何，被他这么一瞪，不度突然觉得有些心虚，便低头就着他喂过来的汤药喝了下去，刚喝完不一会儿，玉三郎又舀了一勺药喂过来。
直到一碗汤药喝了大半，不度才讷讷的开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昏迷了三天三夜？”
玉三郎见她这般模样，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哼，你和莫氏都中了毒，好在云中书那小子还算有点本事，给你解了毒。不过那莫氏运气就不好了，她中毒比你深，还受了伤，只撑了半天。”
“莫氏死了？”
“嗯。”
“……我和她是怎么中的毒？”
玉三郎将最后一勺汤药舀起喂了过去，见她全喝下了，这才慢慢的将那日她晕倒后发生的事细细道来：“你和她中的毒名叫桃夭，据说这种毒是经由一种叫百日桃的花和无香草制成的，这种毒无色无味，只有混入别的香料中使用才会激发出毒性，越是稀奇的香料，激发的毒性就越强。”
“……你们是在哪里找到毒药的？”
“在莫氏使用的梦仙草中，但真正将它的毒性彻底催发出来的，是你给莫氏设套用的香料。”玉三郎缓缓说到。
不度闻言，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她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最终叹了声气，“看来这局，终归还是我们输了。”
玉三郎剑眉微挑，示意她说下去。
不度面色恢复了平静，那香料是她特意去噬魂那要来的，味道与九枝天香兰和檀香混合后的味道一样，但却无毒。为的就是让莫氏误以为崔文星又对她下了毒，然后拿出梦仙草来解毒，从而产生幻觉，她再设法牵引她的幻境，让她说出真相。
对方的局布得十分隐晦，九枝天香兰和檀香之毒是障眼法，目的是让莫氏使用梦仙草，慢慢染上桃夭之毒，然后在关键的时候彻底激发毒性，夺了莫氏的性命，届时不管崔文星愿不愿意，和左相的关系都一定会彻底破裂。
听了不度的话，玉三郎也陷入了沉思，眉头紧紧的皱起。
不度靠着软被，也在仔细回想每一个细节。越是回想，她便越是怀疑，自己的横插一脚是否也在对方的算计之中。但她只是一名无权无势的孤女，和崔府根本扯不上什么关系，就连与噬魂的关系也鲜有人知，那人又是如何算得她这一步棋子的呢？
难道是噬魂……不度想了想，又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噬魂那人性子一向孤僻，店里的买卖多是由球球出面，用他的话说是，那些凡人他懒得理会。
挠了挠头，这回她是真的没辙了，完全猜不透对方的套路。如果这一切都是木芝兰布的局，那这女人未免也太可怕了。
玉三郎看出了她眼底的苦恼和一丝害怕，松开了眉头，一脸轻松的安抚着她：“你别想太多了，我看那木芝兰没那么大的本事。木芝兰再工于心计，也不过是个女人，眼光自然受限于后宅之中。崔文星和左相之间的关系与朝堂之事有关，崔府里发生的事不过只是局中局，我想那幕后之人的棋局，现在才正是开始。”
不度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突然开窍了？”
玉三郎没好气的回到：“你才突然开窍了，我好歹也是……总之，术业有专攻，你懂不懂？”
不度摇头，很认真的回答：“不懂。”
“总而言之，如今莫氏已死，左相和崔文星之间的利益关系彻底破裂，接下来的事就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案子已经破了，就别再管那么多了。”玉三郎咬咬牙，忍住了掐她的念头，没好气的做了结论。
不度想了想，也算在理。如今这结局，对她而言已是最好的抽身时机。只是……“我还是很想见见木芝兰啊。”
莫氏之前说崔文星给她下毒的事是桃杏告诉她的，可是却没有提及解药梦仙草的事。还有那戏班子里搜出的梦仙草，这些都是谁给的呢？
要想知道答案，只能是从木芝兰那里了。
“我已经让人去打探崔老夫人的事了，消息应该会在这一两日传回来。届时就能将她揪出来了。”
“我看未必，就看他们之前的布局，对方恐怕早就算好了撤退之法。且看着吧，指不定这几日崔老夫人那边还会有什么事发生。”
“……想太多也无益，你刚醒来，大夫嘱咐了吃过要还是要多休息。”
不度眨了眨眼，“玉三郎，我晕倒之前，应该没来得及对你做些什么吧？”
玉三郎一脸不解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有此疑问。
“你突然对我如此体贴，我有些害怕，总觉得是不是我对你做了什么，让你会错了意。”不度抬眸扫了他一眼，意有所指的说到。
玉三郎脸色一顿，心跳漏了一拍，而后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还是睡你的觉去吧。”
随即起身拂袖而去。
不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和床头矮几上那空了的瓷碗，嘴角翘了翘想做出个笑脸，最后却还是失败了。她静静的看着那空碗好一会儿，最终叹了一声，靠着软被闭上了眼。
她想起铃儿说她不懂什么是家人，她连朋友都没有，又何来的家人？
所有人行走于世，都是孤独的来，又孤独的离开，从始至终都是孑然一身，所谓的血脉相成所谓的牵绊，不过都是虚妄。
有些人有些事，点到即止就好。她迟早，是要与玉三郎分道扬镳的。
玉三郎说的消息第二天就来了。
崔老夫人刚到观音寺不久，就染上了时疾，被隔离在了清修的院子里，身边只有一个嬷嬷照顾她。后来好不容易养好了病，那嬷嬷却倒下了。崔文星来信要接她回府时，那嬷嬷的病刚好，崔老夫人感恩与她，便留下了一名丫鬟照顾那嬷嬷。直到一个多月前，崔老夫人才派人来讲那嬷嬷和小丫鬟给接回了府上。
收到消息的时候，玉三郎在院子里的摆了个长桌练书法，不度正坐在一旁托腮看着天空发呆。
玉三郎看着流墨递上来的信件，冲着不度挑了挑眉，“你猜，这木芝兰是扮成了谁？”
不度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崔老夫人。”
玉三郎诧异：“为何不会是那嬷嬷？”
“那嬷嬷身份不够。只有崔老夫人的身份，才有足够的身份和时间去布局。”不度说完，过了许久也不见玉三郎回应，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一脸呆滞的看着自己。
过了好半晌，玉三郎咂了咂舌，“木芝兰果然不是一般的女人，如今就连我也想见见她了。”
宁愿做他的娘也不愿做他的女人，还要搅得他不得安生，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呀，果然古人说的没错，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此时此刻，他真的觉得崔文星好生可怜，不过只是攀了个高枝，结果却注定要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若是他知道木芝兰会如此报复他，不知当日高中后是不是就不会选择结左相府这门亲了呢？不过……他好想笑怎么办?
想着想着，他当真笑了起来，“我突然很好奇当崔文星知道这一切都是木芝兰的报复时，他会怎么做。”
不度翻了个白眼，这人怎么这么八卦，不过……她也很想知道崔文星会是什么表情。
她站起了身，“如今我更好奇的是，木芝兰被我们拆穿了身份后又会做些什么。”
玉三郎当即明白了，她这是想去崔府会会假扮成崔老夫人的木芝兰了。
只是还不待他们出门，徐大人便派人传来了消息：崔老夫人因这几日府中接连有人遇害，一时悲愤交加，气急攻心，病逝了。
木芝兰果然已经安排好了金蝉脱壳之计，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不度愣了许久，最后长吁了一口气，一直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罢了，这事本就与她没有多大的牵连，人跑了就跑了吧，她还是及时从中抽身出来比较好。
玉三郎皱着眉头看向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度耸耸肩，又回到了院子里，坐到了书桌旁，“凉拌呗。我只是一个平民老百姓，你们这些大人物之间的争斗，还是少掺和为好。”
玉三郎撇撇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我也是平民老百姓好不好。”
不度瞥了他一眼，没接话，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起来。
玉三郎走回了书桌旁，拿起笔重新在纸上行走。
院子里种有许多花草，此时正是好时节，繁花锦簇，清风徐过，带来了阵阵花香。两人在树下乘凉，一人握笔在纸上书写着游龙戏凤，一人静坐一旁品着香茗，远离了那些世俗的纷纷扰扰，时光静好。
直到……
“我一直忘了问你，你认识左相？”
“不曾。”
“那他那日见到你，怎么好似是见了情人一般。莫非你娘亲与他有过一段情？”
“……玉三郎，你不八卦会死吗？”不度咬牙，鬼知道左相是抽了什么风，她连她娘亲是谁都不知道，上哪去知道左相和谁有私情？
玉三郎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诧声问道：“那他不会是看上了你吧？”
“玉、三、郎！你给我滚出我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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