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请爱惜你的羽毛

海粟睁开眼，她睡着软乎乎的床上，呼吸间闻着熟悉的雪松味，是她习惯清洗四件套时滴加的安息精油香。厚重的窗帘遮天蔽日，让她一时分不清昼夜星辰，她滚进被窝里，展开手脚伸了一个极度舒适的懒腰。

        “小爱同学，现在几点了。”

        “在呢，现在是下午两点十七分。”

        砰——卧室门被人毫不客气地推开，商敏周身散发着冰冻三尺的寒气出现面前。商敏的样子，说明余茜茜伤势应无大碍，至少不幸中的万幸。

        海粟抿了抿唇，不疾不徐地爬起端坐在床沿边，戚戚然望着商敏。

        “郁文生说，让我不要给你太大压力，我们就是太纵容你了，让你自以为是到现有的成唾手可得般轻松。”

        “他走了吗？”

        海粟心里想的是没来得及把生日礼物亲手交给他，那玩意又占地方又笨重，她现在得精打细算过日子了，舍不得掏快递费了。

        “海粟，人家可是炙手可热、未来可期、前途无量的最佳男主角，忙不过的行程安排在等他，可不是霸占热搜不下火线的你。”商敏戏谑着她，下手又狠又准，兵不血刃。

        海粟从来不至于被商敏一句反话激住，她总能化被动为主动，自力更生的反问三句诡辩之词。而今时不同往日，她做错了事，被人一顿教训，要懂得有孺子可教的认知。

        她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上面留着余茜茜的八个未接电话，还有一条讯息。

        我鼻子堵了，也没找到感冒药，小粟，你只有一条毯子的吗。还有，你怎么会睡觉打呼呢。——w

        感冒了吗？没想到，这么结实的人也经不起开空调睡觉不盖被子，文雯姐又该念叨她了，活该，谁叫他添麻烦。

        “姐，我睡觉打呼吗？你怎么没提过。”

        “打呼磨牙放屁，你现在敞开了学也没人会在意。”商敏看了眼日程提醒，交代道：“半小时后回公司开会，你想一想怎么和大家交代吧。”

        海粟闻言喟叹了一句，生活真是一团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换了一身黑色连体西装，配上一副足以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在镜子前做足了几种可以拿捏的表情。

        商务车上，丁健的小胖脸不停地从后视镜里瞅海粟，泫然泪下的表情实在不适合他，海粟好心开口宽慰了他一句，他的眼泪珠子就挂眼眶外了。

        余茜茜再次来电，海粟机智的先请示了商敏后才按了通话键。

        “你是要我要哭死了吗！多大的人做事没数吗？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怎么苟活啊！”余茜茜一阵哭腔，旁边有人在不停劝说她医生交代不能激动要稳定情绪，她反而哭得歇斯底里。

        “我很好，你好好说话，身体重要。”

        “我要去告狗屁不是的媒体，是诽谤是诬告，告到他倒闭坐牢！车子是我的，墙也是我撞的，富豪也是我余茜茜的前男友！粟粟，他们拦着不让我发微博，还说是商敏交代的。你放心，商敏不要你了，我们清欢娱乐双倍签你来当一姐。”

        小胖听着外放音偷偷打量了一眼后座，他的眉毛瞬间绞成了波浪状。只见，商敏一把抢过手机，冷冷地开了口：“余茜茜，你给我老老实实闭上嘴，一个字不许再说！”

        商敏极力克制着快崩裂的偏头疼，一字一句地说出口。

        “每年大学毕业季各种发文的就业困难，同比之下，近五年文艺毕业生有多少，冒出头的新人占比呢？能混上一口作品饭吃的又有几个？你一向心比天高，你肯努力你只想靠实力，不好意思，比你努力比你有实力的一大把！我请你拿出点真本事，海粟，女演员的演艺生涯很短，机遇转瞬即逝。海粟，请你听我最后一次警告，爱惜你的羽毛。”

        商敏字字珠玑，讲完后，便闭上眼靠在车座上一言不发。

        海粟心里不是滋味，她深深地掐着手指头，指甲盖不由泛白。她偏头看着车窗玻璃上的倒影，老话常说，人成长在不同的阶段，会收获成熟的智慧。

        自入行演艺圈七年时光荏苒，浮光掠影，她在成长，心智成熟了。她知道错了，但就算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

        商敏为了她呕心沥血地付出，海粟心领神会，没有商敏，她永远做不了海粟。而艺心娱乐有如今的蓬勃壮大，也完全是商敏一步一个血印拼搏出来的江山。商敏践行着当年的诺言，朝着她们共同的目标坚定踏实的前进着，海粟的一意孤行无疑是对商敏的致命一击。

        说起来，海粟与余茜茜相识，是在同商敏签约后。余茜茜恋爱脑、没心没肺缺根筋，即使商敏历来看不惯，也不得不承认，如海粟所言，余茜茜起码有一条神经是为了她生的，同她有关时余茜茜就会聪明一些，会奋不顾身。

        她能做的已是竭尽全力，而余茜茜剩下的事儿她也无能为力了。

        车内气氛陡然间好似低压过境，寸草不生。小胖急得一头汗，着急地插了一句嘴，让商敏不要生气，海粟是遇着人命关天的大事，不是拎不清好歹的人。

        丁健原是一名消防队员，年仅20岁的他在一次火场救灾的实战中受了重伤，养了半年后，因为服用激素药物人开始横向长胖了些，公司里的人都爱叫他小胖。他是商敏亲自招聘入职公司，平日里商敏在场的时候他都三缄其口。

        “小胖，谢谢你。”海粟冲着小胖道了一声谢谢，她从手提包里翻出了类似化妆镜的扁平的药盒，里面放着她的常备药，其中一款白色圆形药片是止痛药，商敏偏头疼发作时口服两粒。

        她倒了两颗，眼巴巴地望着商敏。

        商敏叹了口气，拿出水杯，就着海粟的手吞服了止痛药。这是她再苦再累也咬牙亲自看护带大的小女孩呀，十七岁的小海粟无惧无悔跟着她坚定不移地一路走来，永远是最支持她最懂她的女孩呀。看开点，吃一堑长一智，于她们而言不过是一条小沟。

        做最坏的打算，争取最好的结果，成就最好的自己，这是海粟的信条。她飞快地盘点起这次公关危机的全盘情况，抽丝剥茧，层层分析，既然她做了撞南墙的决定，她就要坚定的意志力，做长远规划和谋算。

        “昨晚来帮忙的人民警察小哥哥，要不要准备一份礼物送过去？”商敏电话叮咛她，联系了熟人请朋友到现场协调帮忙，没想到竟是一名刑警，她人浑浑噩噩也没顾上请教那人姓名。

        商敏听海粟谈及，犹豫着发了一条信息给老同学，“等事情平息了，吃个饭，你一起参加。”

        “当然，敏姐，那辆车是谁的？”

        商敏揉了揉太阳穴，浪袭的疼感阵阵减弱，她吐了一个名字：吕哲。

        余茜茜不愧是娱乐圈叫得上号的笨蛋美人，真是要扒了海粟一层皮呀。海粟想着头发开始发麻，紧随着突突的直跳。

        吕哲的父亲是晶茂国际集团的掌舵人，晶茂国际是国内最大连锁百货经营公司，代理数十个国际一线奢侈品牌，中国gpd排名前二十的城市里必不可少的商贸圈标志。与他父兄金融商圈不同，吕哲频繁挂钩非主流娱乐八卦新闻，换艺人女友的速度堪比娱乐视频网站更新补丁一般。去年，海粟在代言轻奢品牌的拍摄现场时，曾同吕哲打过照面，他来探班正在交往的另一位女艺人，当天女艺人在拍摄杂志封面，场面自然热闹非凡。第二天有小道消息在微博上爆料女艺人与富二代男友被小花插足恋情。余茜茜截图发给海粟时，她一头雾水记不得人长什么样了。

        裴东忙了一个通宵，连着上午替队长组织案情讨论会，中午回家他原为来能沾床就睡，脑袋晕晕乎乎，就是睡不着。他无奈起床正准备冲一把冷水澡，上衣掀了一半时裴佳儿推门而入。

        “哥，你女神出事了！”她捧着手机大声朗读着网页新闻，读了两句索性撕了面膜，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裴佳儿养的宠物京巴狗摇头晃脑跟进屋，狗尾巴甩得耀武扬威。

        “当红小花海粟半夜沪郊酒驾致交通肇事，百万法拉利跑车当场报废被弃之街头，海粟路边淡定同神秘富二代男友电话报备……”

        他一把将人带狗撵出屋，大力关门后啪嗒反锁，气得裴佳儿原地直跺脚。

        娱乐新闻报道上附着两张照片，一张是事发现场报废车辆的高清照片，一张人影模糊的照片，放大后，坐在路边榕树下的海粟被红色画圈标注。

        裴东打开电脑收藏夹，点开链接跳转出艺心娱乐公司的官媒，官网上放的艺人主图仍有海粟，却只字未提相关不实报道。他又查看了海粟个人工作室的微博，最新的一条动态只简单一句：未酒驾未造成人员损伤，海粟本人及经纪公司保留对造谣和散布不实信息的个人媒体采用法律诉求，附图是一份律师函。

        昨夜从他赶到事故现场到交管部门的后续处理，事情脉络清晰，流程手续完备，重要的是肇事驾驶员作为当事人也坦白承认，整件事走向简单明了，与海粟并无直接关联。娱乐媒体的子虚乌有之词比比皆是，是非八卦靠得一手空穴来风一手坊间流传，博人眼球和炒作舆论。

        裴东满腹狐疑，事关违法乱纪之大义凛然，海粟和她的经纪公司没有义正言辞的正面澄清，反而是一句追责显得过于讳莫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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