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慰亡灵
祁砚飘了一夜，早就见不到凉崖山的影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何处。
手机没电关机黑了屏，祁砚这才停了下来，天机边的太阳还没升起，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鸡鸣。漫无目的地沿着小路向前走着，零星的犬吠变得频繁，黎明前的天色灰暗，四散的屋子都黑漆漆的沉浸在睡梦中，他似乎是跑到了一处村落。
“汪！汪汪汪！”
几条胆子不小的狗跑过来，在祁砚身后疯狂叫着，祁砚一转身立马怂了，夹着尾巴还是坚持不懈地冲前低喊。
祁砚觉得稀奇，揣着袖子蹲下身，冲着路口的几条狗儿招手，它们摇了摇尾巴，迟疑地走了过来。
他特地收敛了周身的煞气，这些小家伙把自己当成了人，“要是山里的小家伙都和你们一样，我说不定会养上一只。”胆子最大的黄色短腿狗在祁砚的顺毛下疯狂摇着尾巴，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呜汪！”突然，它们觉察到什么，立马站定，竖着尾巴警惕地看着前方，继续吠叫。
祁砚抬头顺着狗狗们一直注释的方向看去，一幢二层小楼亮起了灯。
“原来你们是冲着那，不害怕我吗？”祁砚站起身，之前刻意收敛的阴气都溢出来，在空气中存在感极强，几条狗瞬间哀嚎一声夹着尾巴四散而逃。祁砚带着一丝淡笑，目送它们离开后，才收敛起笑意，望着亮灯窗边的一道黑色身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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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囚禁在深渊还无法升起，只得拼尽全力把几缕光线洒出，朦胧的山野间平地升起大团大团的雾气，朦胧得好像古书上描绘的仙境。
点起一根烟，猩红的火星向上燃烧着烟草，老头蹲在平整的水泥高台上，台阶下站着一家人七嘴八舌地在争吵。
“昨晚是不是你没关门，昨天就你睡得最晚！这几天办丧事，囡囡本来就情况不太对，你”
“你还是囡囡她妈呢你，睡在跟前都能把孩子看丢，孩子不见了咱们都着急，但你也不能瞎咬人啊。”
“要我说啊，小孩子能看到一些东西，太奶奶的丧礼让承安一个人来不就行了，小蔚在家看着孩子多好。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囡囡最喜欢她太姥姥。”
“你也不怕吓着她！”
老头脚上的鞋子满是干得结块得泥巴，眉毛半灰半白尾稍长得垂了下来，深深吸了口烟，丢在地上踩灭。慢吞吞地起身走下高台，背手往屋子后面走去。
“爸，你干嘛去？”
“找囡囡，指望不上你们。”
家里的田就在房子后面，周边几亩地都是老俩口的，老头是家中长子，囡囡的太姥姥就准备葬在其中一亩地里，和太爷爷挨在一处。
几个小辈也不敢吵了，一个去拉老爷子，另外几个继续去找人。
“爸，您还是去歇着，后面我已经找过了，囡囡没去那里。您啊，就在家里呆着，等会人都来了，家里每个主事的人怎么能行。”
村里王老头的妈过世了，死得无病无痛，算是喜丧。家里吹吹打打办七天白事，遗体停在家里为老太太烧烧纸哭哭灵，再让各方亲戚好友见老人最后一面，等七天之后，再把人下葬。
这本来就是当地的风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谁也没想到，王老头回来奔丧的小孙女会出了问题。
今天才是丧事的第三天，亲戚们都住得不远，大多是一个村子的，早上都会过来帮忙，王老头他们得在人多前找到囡囡。囡囡重要，太奶奶的丧事也重要，而且，在老人的白事上小曾孙突然出事，村里人肯定会私底下多嘴，这对谁都不好。
“囡囡——”
“囡囡你在哪？”
王老头家住得偏僻，四面都是农田，没什么人家，一个不大的孩子应该也跑不到哪去，家里人到处寻找呼喊，几个来得早的亲戚到了知道缘由也开始帮忙寻找。
一堵矮墙脚下，囡囡穿着红红的睡衣捂着嘴巴，蹲在地上一声不吭，头发乱糟糟的，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身旁的人看个不停。
“你不走吗，他们在找你。”祁砚揣着袖子，他本不想搭理这个小屁孩，谁知这小姑娘真有点本事，祁砚没显现身形，她却看到了他，一路跟到这里。
正常活人无法看到鬼，但总有特殊。
普通的鬼，害怕阳光，触碰不到人界的东西，除了死时带在身上的物品，身形更不为常人所见。文子实也是因为临死前紧握着手机，这才有机会把自己的手机当成敲门砖见到祁砚
有些鬼过个十几年，怨念消散便会自行散去，若是怨念加深，阴气多了就会有更强的能力，厉害的不再惧怕阳光，或是能显露身形被活人看到。凉崖山的老鬼，也不过白天在山中闲逛，偶尔不小心被山里的路人隐约瞧见，说厉害也就那样，没有几个杀人吞鬼的凶物，安安分分的少有事端。
这主要还是因为，山中镇着一个比凶物都要可怕的煞神，偏生眼前的小孩一点都不怕。
囡囡拼命摇头。
祁砚头痛，他不想被迫成为拐小孩的鬼。
鬼背的锅够多的了，祁砚此番意气下山，也是为了帮他们阿飘洗脱冤屈，可没想再加上一门捉小鬼的罪状。
“那你别跟着我。”
一闪身，祁砚就飘到距离囡囡几步远的地方，小屁孩立马站起身嗒嗒嗒地跟了上来。祁砚无奈，居高临下抱胸问：“你跟我是为何事？”
“我想见太奶奶！”
几岁的小女孩，初生的牛犊连鬼都不怕，声音脆脆的，带着十足的稚气和天真，“我听姨姨跟幺奶奶说，太奶奶死了这几天会回来看我们，特别是晚上，会进入到梦里给我们托梦。可我不想在梦里见太奶奶，我想跟太奶奶说说话，等了几天都没等到她，可能是太奶奶忘记回来的路了，所以我想去找她。”
这小家伙也是有趣，祁砚仰天笑了几声，逗她：“你见不着她，说不定就是因为晚上不睡觉，她入不了你的梦呢？”
囡囡皱皱鼻子，“只能在梦里吗？我白天也有睡的。”
“恐怕只有晚上的梦里，”祁砚揣着袖子，向前慢慢踱步，随口打发着小女孩，“所以啊快点回去，晚上好好睡觉，就能见到你的太奶”
“不行！我还有话要跟太奶奶说，在梦里我会忘记的！你是不是鬼？我太奶奶也变成了鬼，我告诉你她长什么样，你帮我去找她。”这小妮子不依不饶，犟得很，直接扑了上来，要抓住祁砚竹色外衫的下摆，结果什么都没抓住，整个人直冲冲往地上摔去。
祁砚猛地显出实体，弯身接住了这小祖宗，“我是鬼，你难道不怕我？”
点漆的丹凤眼流露出淡淡的不解，以祁砚百年前山下的认知，鬼在活人眼里是十分可怕的存在，经常当做恐吓不听话孩童的道具。结果这小屁孩不怕他就算了，还指使祁砚去找人。
难道是自己模样不吓人？
“为什么要怕，我太奶奶也是鬼，要是你欺负我，她肯定会拿着拐杖来打你。”囡囡比了个握拐棍敲打的动作。
被囡囡逗得发笑，祁砚站起身理理衣袖。
“我是鬼没错，可你太奶奶可不一定就是了，就算你让我去找，在此间，”祁砚点了点半空，“只怕也找不到任何一丝鬼气。”
祁砚的话对囡囡来说有些深奥，她歪了歪头，没坑声。
“简单来说，就是找不着，你还是另请高明吧。”祁砚拂拂袖子，一闪身又到囡囡几米之外。
“哎呀，你为什么要跑！”
囡囡一跺脚，握紧小拳头上前就追。祁砚隐去身形，朝着不断呼喊囡囡声音的方向望了望，他想到了摆脱麻烦的办法。
他每当囡囡快要追上自己时，就会突然闪身又出现在几步之外，就这样一追一闪，祁砚慢慢将人引到小孩家长能看到的地方。
“你你是不是因为我给你东西，所以不愿意帮我？”这小姑娘也真实够倔强，都追得小脸通红，下气不接上气的，可依旧紧追不舍，还想出了利诱的法子，“你想不想吃蛋糕？糖？甜甜的那种，糖醋排骨？或者我给你玩游戏？我妈妈手机里有很多游戏。”
听到“手机”两个字，祁砚才终于停了下来，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囡囡看。
“那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囡囡眼睛一亮，接过手机捣鼓了一会，立马得出结论，“应该是手机没电了，我可以帮你充电，但你要带我去找太奶奶！”
“囡囡！你跑动哪去了！”
祁砚还没说话，囡囡的家人立马发现了她，一把夺过手机闪到一旁。他之前就隐去了身形，除了囡囡没人看得到他。
“你究竟什么跑出去的，也不跟妈妈说，我担心死你了！”江蔚检查了囡囡上下，除了沾了些泥就没有其它，她勉强放下了心，“囡囡没事吧，跟妈妈说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出去。”
囡囡气呼呼的，嘟着嘴，“妈妈，你把一只鬼都给吓跑了，他都快要跟我说好带我去找太奶奶了！”
“瞎说！”这一番童言惊得江蔚一身冷汗，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惊觉这一块确实要比其它地方寒凉上许多。江蔚神色有些慌乱，告诫囡囡不许乱说，抱起女儿往家的方向狂奔。
等到母女俩消失不见，祁砚才往前走了几步，看着远方唯一矗立的二层小楼，叹了口气，幽幽地摇头，“罪过罪过。”
村里鬼骗小孩的传闻，只怕是要盛行一段时间，又一口大锅牢牢背在村里的阿飘身上。
村里的阿飘：谢谢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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